(六)、问病相而答病根
经文:
文殊师利言:“居士所疾,为何等相?”
维摩诘言:“我病无形不可见。”
又问:“此病身合耶?心合耶?”
答曰:“非身合,身相离故;亦非心合,心如幻故。”
诠释:
文殊师利又问:大居士所得的病,有什么表现呢?因为从佛教的认识论来看人心身之病共有四百四十,都会有所表现的。维摩诘回答说:我的病和一般人病是不一样的,它没有形状和任何表现,所以也不可以看见。因为维摩诘的病从菩萨的“无缘大悲”心起,也就是他不舍众生,见众生病,他也就病,而病的当体也即法界,故此,当然“无形、不可见”了。
文殊又以为不是身体的病,而是心(思想)的病,所以维摩诘说,没有形,不可见,故而文殊才问:大居士这个病是身子的病呢?还是心病呢?如果是心病的话,当然没有形象也就看不见啦!又,身是四大的假合,心也念念变灭,了不可得,所以维摩诘回答说:不是从身体得病,也不是从心得病,身心如梦如幻,哪里有“身合、心合”呢?正如僧肇所说:“身心既无,病与谁合?无合故无病,无病故不见也”。
经文:
又问:“地大水大火大风大,于此四大,何大之病?”
答曰:“是病非地大,亦不离地大;水火风大,亦复如是。而众生病,从四大起,以其有病,是故我病。”
诠释:
既然身体是由四大合集而成的,那么这四大是哪一大有病呢?维摩诘回答说:我这个病不是四大中任何一大生病,四大是假合,但也不离四大,因为缘起有,故应不即不离,当体即空,当体即有。众生们的身体一大不调,百一病生,从空而有。苦恼众生不明四大本空,执身为我,百病交煎,菩萨以众生之病为己病,所以“病生”。
以上共有三问:
一问病因,表明菩萨因体达法界本没有病,因不舍众生而示现有病,以表菩萨的大悲心。
二问室空,表明不但室空,诸佛国土也空,“空无分别”一尘不立,示现般若大智。
三问病相,明病无形相,不即不离,法身之理幽玄超绝,以明大理。
三问合一的宗旨在于:阐扬最上一乘,显明赞叹大乘的最高意趣。
八、文殊问问病办法
经文:
尔时,文殊师利问维摩诘言:“菩萨应云何慰喻有疾菩萨?”
维摩诘言:“说身无常,不说厌离于身;说身有苦,不说乐于涅槃;说身无我,而说教导众生;说身空寂,不说毕竟寂灭。说悔先罪,而不说入于过去。以己之疾,愍于彼疾,当识宿世无数劫苦;当念饶益一切众生;忆所修福,念于净命;勿生忧恼;常起精进。当作医王,疗治众病。菩萨应如是慰喻有疾菩萨,令其欢喜。”
诠释:
文殊承佛之命前来问疾,惟恐不能善言慰喻,尽不到问慰的责任,所以以请教的口吻说:菩萨应该怎样来问慰有病的菩萨?此问其意有二,一是引出正在患病的维摩诘现身说法。二是虽为菩萨而未免病苦,有病苦,必然畏惧生死,可以有必要慰喻,“以除此怀,此怀若除”,生死便灭除了。
维摩诘回答文殊说,说身是常,是凡夫之见,增长贪欲。说身体是无常的,变化不实的,其目的在于不使他们贪生,执着于身。但又不能说因此便可以厌离此身,这样便成断灭见。小乘根基的人因厌离此身,住涅槃之中,菩萨常观此身无常,但不因此而厌离。行于中道。说四大五蕴之身从生至死其感受是苦的是虚幻不实,不能主宰的,但还要借此假合之身不断的教化引导众生赴向觉岸;不能因体认了此身无我而消极处世什么都不干,如果那样的话就是断灭的想法,“沉空滞寂”,不能具足和众生一起同生死共命运的大悲心。
僧肇总结这几句经文说:虽然认识到此身是无常的、苦的,而不住于涅槃清净之乐;虽然知道此身是无我的,不因此而认为众生也是空幻的而懒于教导;虽然体解此身当体即空,而决不因此而取证涅槃毕竟之道,故能“安住生死,与众生同疾”,这才是前来探望有病菩萨适宜说他应当行的和不应当行的办法。
前几句对上根利器者教以菩萨行,下面对钝根未悟者进一步说法。现世的罪是由过去世所造的业而产生的,三世因果相连相累,所以忏悔现在罪要“入于过去”,颇有“定业不可转”的味道,这样的话旧罪未忏又加心病。而菩萨认为不是这样的,一方面是过去法没有坚实不变之体,另一方面罪从心起,应将心来忏悔,心行灭时,其空亦亡。“罪性本空”(折衷疏语)。
“以己之疾,愍于彼疾”,是推已及人,自他相换的方法。我今小病尚且如此,还有无边众生无量劫来处在水深火热之中。我有智慧,犹被疾苦所困扰,更何况迷痴群生。所以问慰有病的菩萨,应使他们有悲悯之心,兼济之怀。只有这样他们闻说以后,才能不恋生死,有自行化他之行。
菩萨们在无量劫前和芸芸众生一样,不沾法性,沉迷生死,受苦无量。现因智慧出离苦海,染些许微疾,决不应沉住己疾。所以僧肇注释说:“当寻宿世受苦无量,今苦须臾,何足致忧”,只应当一心一意尽力救度众生之苦,使他们出离苦海。便是有疾的菩萨,无量劫来集积了大量福报,今有小疾,应忆念此,以增信心,而不应为苟且治命而做出邪命的事来。罗什注释说:有外国方法,一个人从一生下来,一直到死,所做的好事坏事,一一记录在案,临命终时,旁人为说,“令其恃福,心不忧恼”,这方便法门给死者一很大的精神安慰。
有病的人会因忧虑而导致生气,也会使身心疲惫,所以应劝慰有病的菩萨:不要生起忧恼,而应坚持精进学修。只有这样便是因染疾而失命,“而意不舍也”。菩萨就应该这样劝慰有病的菩萨,并正因为自己有病苦的切肤之感,发起大愿,做个大医王,成为众生病苦时之良医,饥馑时之稻粮。“疗治一切身心疾也”(吉藏语)。菩萨就应该象我以上所说的那样来问慰有疾菩萨。
折衷疏卷三为使学人全面把握意趣总结说:此品的宗旨是为了赞叹大乘。这一段的慰喻之法乍看起来好象与“大乘旨不侔”。这不足为奇,因为是给“初心成行者”,“示处疾之道也”。“菩萨妙用,非止一途”,示疾的真意,虽然是为了“弹斥偏小,赞叹大乘”,也不妨兼作给初心始行,以及凡夫讲些浅显的道理。所以,就出现了此段“无常苦空之教”。
九、文殊问调伏之法
经文:
文殊师利言:“居士!有疾菩萨云何调伏其心?”
维摩诘言:“有疾菩萨应作是念:‘今我此病,皆从前世妄想颠倒诸烦恼生,无有实法,谁受病者!所以者何?四大合故,假名为身,四大无主,身亦无我;又此病起,皆由著我,是故于我,不应生著。’
诠释:
调伏,是说对野性之马用一种巧妙的方法禁制住。我们的心性如奔逸之马,所以在此用调伏来比喻心之难制。在前一段中所慰喻的是有疾菩萨外在的事理,现在启问的是内心如何调伏。因为由病苦引发的是心中苦的感受,不是言语所能给以制止的。
又,菩萨与众生同体大悲之病也不是世间的药物可以治疗,善言妙语可以治愈的。须要发心菩萨自己善自调伏,方可以痊愈。所以文殊如此启问。
维摩诘回答说,所以有病的菩萨应该这样思想:我现在所以有这样一个身子,是由于无始劫以来的颠倒、妄想、烦恼和无明感生的结果,也是缘起的结果。现在有了这个人身也是由骨胳、毛发、皮肉、血脉的粗相、微细相和四大组合成的。也许有人会以为四大是真实的。其实不然,就四大之一的“水”而言,是由二个氢原子和一个氧原子组成的,而氢和氧又可以无穷分割,从而证明这些微粒是缘起的,不实的。也证明佛法的缘起是真实正确的。有病苦的感受是因为执着“我”的实际存在的习惯势力在起作用,也是由妄心幻起的。如果修证缘起法,内不见我,外不见人,受病苦的“我”又在何处呢?所以老子也说:“吾所以有大患者,为吾有身,及吾无身,吾有何患?”人本身的痛苦很大程度上来源有一个“我身”,反之,一个无我的人是没有痛苦的。
迷昧精神的内心,才妄起外在的物质影像,这一深刻的哲学命题和生命体悟是佛教和其他哲学思想、宗教理论一个十分重要的分野。从思想上对这一命题进行思辩才能确立佛教的认识论和世界观。
- 《维摩诘所说经》第53课
- 《维摩诘所说经》第55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