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菩萨大悲观
经文:
“是有疾菩萨,以无所受而受诸受,未具佛法,亦不灭受而取证也。
诠释:
受,就是感受,在生活中这种感受有时是乐的,有时是苦的,有时是不苦不乐的一种感受,佛法中称之为三受。有病的菩萨,既然已经破除我执、法执、空执,为度众生,和众生“和光同尘”的生活,就应该不以苦为苦,而身体力行的和众生同呼吸共命运。在修证佛法,福慧没有圆满,众生没有得度之时,不能为自己灭除三受而独自入于涅槃若取证涅槃,也只是二乘涅槃,不是菩萨的行径。
经文:
设身有苦,念恶趣众生,起大悲心。我既调伏,亦当调伏一切众生,
诠释:
有病的菩萨如果有病苦,应该思维:我智慧朗明,功德之身尚如此愁苦,堕在三恶道中的众生愚陋暗弊,种种苦难逼迫,我应该发起济世拔苦之心使他们得以出离。
这种思维方法是一种自他相换的修心方法,不但可以生发菩萨的大慈悲心,也可以使菩萨在化他之中具足万行,从而圆满福慧。在日常生活中用这种方法对待自己的人生逆境也可以使一个人的心胸开阔,具有同情心和慈悲心,更可以使一个人进入无我的精神境地,从而超越人本有的劣根性——自私和狭隘。
调伏,是体证我、法、空三者毕竟空之意。我因体证三空而调伏了自己的心性,也应该使所有众生以此法调伏自心,而得解脱。
经文:
但除其病,而不除法,为断病本而教导之。
诠释:
在此,但除其“病”的“病”字,当执着我、法的所执来解释。这就像一个得了眼病,而见有金花飞动,治愈眼疾,则金花自消,没有在此之外还有什么金花法可除。但以缘起法破除我执,而除此以外没有什么缘起法可以再舍除。所有的法,只是对症下药,没有病也无所谓药。佛法百千法门只为根治众生的病根而施设,没有众生的病,也就无所谓佛法可言了。
经文:
何谓病本?谓有攀缘,从有攀缘,则为病本。何所攀缘?谓之三界。
诠释:
有病的菩萨因能用自己的智慧寻求到病的根本,而“以理安心”,所以能够处疾不忧。现在“为断病本,而教导之”,就必须明了病的根本。那么众生病的根本是什么呢?是用妄想心去向外攀缘。有攀缘的原因是不能以般若智反观内心照破无明,空掉妄心,停歇妄念(微细的思想)。外不能以般若智明破欲界、色界、无色界的尘境。
正因为妄心不歇,便有人我是非,美丑之分,顺乎妄心者谓之曰美,逆乎妄情者谓之曰丑。“美恶即分,则憎爱并炽”,所以,冷热顺逆集结心中,便百病丛生了。禅宗有“狂心不歇,歇即菩提”之句,以此来体悟“病本”是非常简洁明了的。
经文:
云何断攀缘?以无所得,若无所得,则无攀缘。何谓无所得?谓离二见。何谓二见?谓内见外见,是无所得。
诠释:
既然已经知道“病本”在于妄心攀缘,就有必要刨根问底的断除攀缘。又怎样才能断除攀缘心呢?这正如《心经》中所说:“以无所得故,菩提萨埵,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槃……”经文中的“无所得”和《心经》中的“无所得”、“无挂碍”是一致的。平白的说,就是以无所得的心对待人生,对待主客和客观,就可以达到心中没有挂碍的境界。有所得就有人我、主观客观之见,没有所得,就内外空明,没有内外之见,就是无所得。要达到内外空明,无所得,断除内见和外见,不仅仅是从理上明了,更重要的是在日常的学修、生活、接人待物之中体悟其中的境界。久久纯熟,才有所受用,才可以防止学人的通病——言清而行浊。
经文:
文殊师利!是为有疾菩萨调伏其心,为断老病死苦,是菩萨菩提。若不如是,己所修治,为无慧利。
诠释:
维摩诘回答文殊师利的提问至此,语重心长地说:文殊师利:有病的菩萨,应因病而悟入生老病死的实相是什么,从而安顿己心,以慧自利。同时,以自己因病苦而悟明的道理去启发众生,永不疲倦,这是利他,只有自利和利他同行才能是一位真正的菩萨。
经文:
譬如胜怨,乃可为勇,如是兼除老病死者,菩萨之谓也。
诠释:
假如这位菩萨对病苦及众生的生老病苦而发不起大悲心,退却了,不论他理上悟入得多么彻底,都不是菩萨的真正行径。就像面对最大的怨家,而对他发起最大的勇气,才可以说是大丈夫。菩萨不但不能被老病吓倒,而且推已及人(众生),发起大愿大行,视众生如子女一样,子女的病苦未除,其父母心中也未宁。子女的病就是父母的病。众生的苦,就是菩萨的苦。菩萨以众生为福慧的土壤,若没有芸芸众生也就无所谓菩萨了。所以能同体大慈同体大悲才可以称做菩萨。
经文:
“彼有疾菩萨应复作是念:‘如我此病,非真非有,众生病亦非真非有。’
诠释:
此段分二层:其一,有病菩萨应因病自悟病性本空;其二,众生没有体悟病性本空的道理,所以菩萨应该将自己体悟到的道理启悟众生。又有人将“非真非有”解释为:“非真”,是非真谛,“非有”,是非俗谛,也就是既不是真谛,也不是俗谛的中道观。也有人将这两句解释为:“非真”,即不是真实的,也就是非真实性;“非有”,即也不是因缘假有。在经文中以“非真非有”的两次否定以期达到使人悟入病性本空的道理,从而因体达众生无边,誓愿无尽,永不疲倦的菩萨行。
经文:
作是观时,于诸众生若起爱见大悲,即应舍离。
诠释:
在作病苦“非真非有”的病性本空的观想时,要防止的另一种倾向是:虽然发起了救度众生的大悲心,但这种大悲心又挟杂以个人的爱见心,叫爱见大悲。产生爱见大悲就容易落入人我情见之中,也是没有彻底体悟十八空的表现,所发起的大悲心是不纯正的。久之,发心容易起伏,而不能持之以恒。所以经中说:“若起爱见大悲,即应舍离”。
《金刚经》中说:“所谓众生,即非众生,是名众生”,也是指导学人悟入众生本空很好的经句。
经文:
所以者何?菩萨断除客尘烦恼而起大悲。
诠释:
为什么说爱见大悲是不对的呢?菩萨的大悲是悟空以后的无缘大悲,也就是彻底断除客尘烦恼后发起的心。若以菩萨为能度的主体,众生为所度的客体的话,菩萨必须将客体的众生看空,所谓“实无众生可得度者”,这样生发的大悲,才是真正的大悲,否则,不能叫大悲。
经文:
爱见悲者,则于生死有疲厌心,若能离此,无有疲厌,在在所生,不为爱见之所覆也。
诠释:
在大悲心中掺杂着爱见之心,“有所见,必有所滞,有所爱,必有所憎”(吉藏《维摩经义疏》卷七),有所选择、有取舍地度众生,那必然会心生疲厌的。若消除爱见,才有“无极受害用”,“法身化生,无在不在”,生死是无穷的,也不觉为远,还有什么爱见的缠覆呢?
经文:
所生无缚,能为众生说法解缚。
诠释:
爱见一旦消除,所生起的大悲以至清至纯,法身便成立了。那样才能真正为众生观机说法解除他们心中的困扰。如若自己还被爱、见缠缚着,又怎能解除众生的缠缚呢?
经文:
如佛所说:‘若自有缚,能解彼缚,无有是处;若自无缚,能解彼缚,斯有是处。’是故菩萨不应起缚。
诠释:
讲到这里维摩诘为了加强自己所说是真实的,引用佛所说的话来证明。他说,佛也说:如果菩萨自己还有爱见的缠缚,是绝对不可能解除他人的缠缚的;只有当自己没有缠缚的时候,解除他人的烦恼才有可能。所以菩萨的大悲心中不能掺杂爱见。
十二、详辩解缚
经文:
“何谓缚?何谓解?贪著禅味,是菩萨缚,以方便生,是菩萨解。
诠释:
一个人修道或在世上活着有很多缠缚,这些缠缚如藤蔓蛛网一样粘缚着人的思想和行为使人不得解脱自在的生活。名和利是世间的缠缚,是显而易见的。在以上维摩诘和文殊酬唱之中,经意不断深入。现在维摩诘自己设问自己回答,回答的方法是先分后合,即先分说在修道过程中的各种缠缚,然后以中道作结。
二乘人贪着在禅味里,并以涅槃为究竟,不再济度众生,殊不知禅定便是修到非想非非想天的福寿,福寿尽时,还是要堕落的。这显然是和菩萨的心行有矛盾的,菩萨自证无生之理以后,本自不生,但方便示现受生以度化众,不贪着在自己的禅境之中,这才是菩萨的真实受用。经文中称为“方便生。”
吉藏在《维摩经义疏》卷七中指出:修道人贪着禅味有二种过患:1、妨碍自己进一步修证最高的境界,即因贪小而失大。2、妨碍教化众生,因而失却佛法本意。
- 《维摩诘所说经》第55课
- 《维摩诘所说经》第57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