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灯会元记载公案:南岳下三世百丈海禅师法嗣黄檗希运禅师洪州黄檗希运禅师,闽人也。幼于本州黄檗山出家。额间隆起如珠,音辞朗润,志意冲澹。
五灯会元:后游天台逢一僧,与之言笑,如旧相识,熟视之,目光射人,乃偕行。属涧水暴涨,捐笠植杖而止。其僧率师同渡,师曰:“兄要渡自渡。”彼即褰衣蹑波,若屐平地,回顾曰:“渡来!渡来!”师曰:“咄!这自了汉。吾早知当斫汝胫。”其僧叹曰:“真大乘法器,我所不及。”言讫不见。
大德评唱:明末清初的慧云行盛禅师于此公案评说道:“黄檗有胆无心放过这僧,见他渡去好向道:你只解恁么去,不解恁么来。待其渡来,拈拄杖痛与一顿。”
五灯会元:师后游京师,因人启发,乃往参百丈。丈问:“巍巍堂堂,从何方来?”师曰:“巍巍堂堂,从岭南来。”丈曰:“巍巍堂堂,当为何事?”师曰:“巍巍堂堂,不为别事。”便礼拜。问曰:“从上宗乘如何指示?”丈良久。师曰:“不可教后人断绝去也。”丈曰:“将谓汝是个人。”乃起,入方丈。师随后入,曰:“某甲特来。”丈曰:“若尔,则他后不得孤负吾。”
大德评唱:北宋云峰文悦禅师评唱道:“百丈老人怜儿不觉丑。虽然如是,尽法无民。”
五灯会元:丈一日问师:“甚么处去来?”曰:“大雄山下采菌子来。”丈曰:“还见大虫么?”师便作虎声。丈拈斧作斫势。师即打丈一掴。丈吟吟而笑,便归。上堂曰:“大雄山下有一大虫,汝等诸人也须好看。百丈老汉今日亲遭一口。”
大德评唱:于此公案,仰山慧寂评唱道:“百丈只解骑虎头,不解把虎尾。”
北宋五祖师戒禅师亦评唱道:“百丈大似作贼人心虚,黄檗熟处难忘。”
五灯会元:师在南泉普请择菜次。泉问:“甚么处去?”曰:“择菜去。”泉曰:“将甚么择?”师竖起刀,泉曰:“祇解作宾,不解作主。”师以刀点三下。泉曰:“大家择菜去。”
五灯会元:泉一日曰:“老僧有牧牛歌请长老和。”师曰:“某甲自有师在。”师辞南泉,泉门送,提起师笠曰:“长老身材没量大,笠子太小生?”师曰:“虽然如此,大千世界总在里许。”泉曰:“王老师!”师戴笠便行。
大德评唱:此公案,北宋佛眼清远禅师作偈评唱道:相见锦江头,相携上酒楼。会医还少病,知分不多愁。
明末清初的弘觉道忞禅师作偈评唱道:“游刃恢恢饶有地,目中无复见全牛。动弦能别曲,叶落早知秋。一笠藏千界,一步过阎浮。收虎尾,骑虎头,更嫌何处不风流。”
五灯会元:师在盐官殿上礼佛次,时唐宣宗为沙弥,问曰:“不著佛求,不著法求,不著僧求,长老礼拜,当何所求?”师曰:“不著佛求,不著法求,不著僧求,常礼如是事。”弥曰:“用礼何为?”师便掌。弥曰:“太粗生!”师曰:“这里是甚么所在?说粗说细。”随后又掌。
大德评唱:宋朝北海心禅师作偈评唱道:曾施三掌触君王,佛法何曾有寸长。粗行沙门封断际,至今无地着惭惶。
五灯会元:裴相国镇宛陵,建大禅苑,请师说法。以师酷爱旧山,还以黄檗名之。公一日拓一尊佛于师前,跪曰:“请师安名。”师召曰:“裴休。”公应诺。师曰:“与汝安名竟。”公礼拜。
大德评唱:北宋的禅宗大家汾阳善昭禅师作偈评唱道:师前跪托请安名,蓦地当锋唤一声。不是裴公谁敢应,直教聋瞽也开听。
北宋佛印了元禅师作偈评唱道:裴相当时忘却名,被人唤着又惺惺。不知未具胞胎日,谁敢涂糊此性灵。
南北宋交际间的草堂善清禅师作偈评唱道:不是心兮不是佛,黄檗唤出是何物。裴公从此认虚名,天下衲僧跳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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禅七已经到了第四天,这个禅七完了以后,可能再过十天左右,我们会开始第二个禅七。这个禅七打完以后,可以略试休息,再准备第二个禅七。第二个禅七也是一样,连续打七天,继续学习《黄檗禅师传心法要》。
这个禅七能否开始讲到《黄檗禅师传心法要》的正文,我没有一定的把握。因为我不停地增加内容,今天又增加了一点,对此我犹豫了很久,到底增加还是不增加?《黄檗禅师传心法要》大概率要第二个禅七才能开始讲,可能这个禅七的末尾能有一点点开头。明天我估计要休息一天,自我感觉有一点中气不足了。
我们继续来介绍《黄檗禅师传心法要》的作者黄檗禅师,以及关于他的一些故事。今天要讲发生在黄檗禅师身上的一些公案,大部分公案是从《五灯会元》里面直接摘录下来的。记录禅宗的有很多书,有《五灯会元》《景德传灯录》《指月录》等等,多到数不胜数。我没办法把散布在这些书籍里的公案都收集起来,最后就只能从《五灯会元》里面找到关于黄檗禅师的公案,然后原模原样地摘录下来,连字都没有修改。
后来觉得这样太单薄了,又去翻阅了一些关于大德们对公案的评唱,我也不知道是谁收集的。当然,这些大德不一定是唐代的,有的是宋代的,甚至有清代的、明代的,他们把这些公案收集起来作了解释。当然,我也会跟大家作解释,因为其他大德对这些公案的解释,你们可能越看越糊涂,比公案还难看懂。
为什么要跟大家聊一下公案呢?公案有什么意义呢?公案是当时,特别是唐代(北宋也有)的寺庙或丛林里面,大德们互相斗法——机锋法战,或者是教育弟子时,发生的一些事的记录。当时的书记负责在那里记录文书——古时书记,今时书记,此一时也,彼一时也,两个“书记”迥然不同。
禅宗说话有时候不说人话,什么叫做不说人话呢?他不会用教理上的话,因为他反对你思虑得解——“思而知,虑而解,谓之鬼家活计”。你总是在头脑中把这些道理想通,他很讨厌这种东西。因为要证得的那个东西,言语道断、心行处灭,而你总是用意识去理解它,以为这个意识理解就是明了的话,他就打你。
他们为了防止这个东西,所以不立文字,乃至于在说话时,绝对不会按经论上的一些名相或逻辑来讲,而是采取日常生活中的很多举动、行为,然后把佛理融化在里面,看你是不是在这些事上能够运用你所学到的东西。如果你要背书,就要挨打,所以,很多时候记录下来的公案是不合逻辑的。
什么叫做不合逻辑?你看不懂,就叫不合逻辑。在他那里的逻辑是有的,但他那个不叫逻辑,而是一种证悟的显发,特别是两位大德机锋法战的时候。如果是教育另外一位弟子,他有些许的逻辑,但有时候也会没有逻辑。如果你懂教理或者是懂修行,特别是已经开悟的人,一看就懂了。
公案的深浅有三个层面。第一种公案,如果通教理,唯识、中观读得很好的人,从逻辑上看就大概知道他在说什么。但这还是有痕迹的,属于思虑而得解的。第二种公案是说修行的,你就不一定看得懂。修行里面的境界,如果没有经历过那些心的境界,他说什么你真的听不懂。第三种公案是证悟了的人,他们互相勘验或者表达自己的时候,哇,那真的是鸟飞天空、羚羊挂角、雪泥鸿爪!
他们喜欢用这些词汇,意思是一点痕迹都找不到,不知道他在说什么。我们看起来觉得简直不说人话,故意让你听不懂。他们的公案是这样的,后面评唱的大德们也一样,故意不让你听懂。当然,如果大家都去弄玄作怪,这也会形成一种很恶劣的风气。但有些大德不是弄玄作怪,他是用一些很奇特的没有逻辑的话,来展示他自己的证悟。
如果你是同道中人,即经常说的同一鼻孔出气——同一鼻孔出气是什么意思?大家都理解那个东西,大家都明白的时候,就叫同一鼻孔出气。如果你不是在这种语境里面,不是在禅宗这个系统里面,你怎么知道同一鼻孔出气是什么意思呢?他用这些词汇来表达这些意思,如果是同一鼻孔出气的人,听到他这样说话,一下就明白他懂了。这就叫斗机锋,并且形成公案被记录下来。
后来的人对公案的要求是什么?要求你参公案。这个公案怎么参啊?大家都以为拿着一个公案去思考、想等等之类,如果一个完全没有闻思的人,参公案是很难的,几乎没办法参。这也是现代人没办法参公案、参话头的一个原因。如果你连一点基础的东西都不懂,你看都看不懂,怎么参啊?这有点强人所难,特别是对我们这个时代的人。
但在他们那个时代,有很多当时圈内的人,他们都读了很多佛教书,大体的逻辑、基本的佛理,甚至连参学的前期都懂。然后才举个公案出来让你参,让你参透里面是什么意思,还故意问你对这个公案的理解是怎么样的。理解的时候,你不能寻着道理去,那样他会打你。如果你真的把这个公案参透了,你就会明白公案里的主角——那些大德们,他们说话的具体心境,以及意思是怎么样的。所以,那时候你也会变得像大德一样不说人话,这就叫做参公案。
实际上,你要去搞懂记录下来的公案里面,大德们说那样的话是处在什么样的悟境中间,是指这个意思。而你普通人怎么参呢?是不可能参的。到了后来,有一些禅宗里面的人,叫你不要去解释这些公案。如果你拿逻辑去解释大德们那种直接证悟的境界,这就叫做“佛头著粪”。本来威风堂堂一佛陀,硬要用你的这种思虑、葛藤,强行附加在上面,他会反对用逻辑去解。
到了现在这个时代,如果都不去解,那《五灯会元》《指月录》放在那里干嘛?为了买回去证明你家里面的古书多,是不是?所以,现在我们已经丧失了以前古代的那种参学环境,即使在很多寺院里面,你也看不到古代的那种真正的修行人。以前他们很有境界,闻思、前期止观的基础都有了以后,才来参的。
参的意思,如果用佛教的词汇来讲,叫“静虑”,对这个公案里的大德们的意思反复去思虑、去体会、去禅定、去安住,统称为“参”。如我们所说,把它参透了,在这方面用尽心机去明了它。到了我们这个时代,如果不去讲,它就会成为一堆旧纸。不管是《五灯会元》《景德传灯录》,还是《指月录》,放在那里就会完全没用。
没用就算了,还有一帮学者,他们就精彩了,拿来胡说八道,东给你解释,西给你解释,解释出来的东西跟修行完全没有关系,更谈不上把大德们的境界说清楚。境界要从究竟的、直接的、体验的角度去看,说是永远都说不清楚的,说好的言语道断、心行处灭。但是,清楚的人自有出路,他会用非逻辑性的语言给你表达,表达被记录下来,就变成现在的公案。如果你真的把它参透了,你也可以去解释它。
有两种解释:第一,你也学以前那些参透了的大德,不说人话,但这种只能在你那个圈子里面,你那几个人大概知道说的是什么意思;第二,就是用教理去解释它。
用真正的教理去解释它,有没有什么作用呢?第一个作用,你开始明白一些教理具体运用的方法。教理拿去修行以后,阐述自己的修行,就形成了这些公案。反过来,用教理去解释这些公案,又让你更加地熟悉教理。
就像你学了一些公式,然后去解习题,解完习题以后,你会对这些公式、定理更加地熟悉,它起得到这个作用。但是,你这样用教理去解释公案,能不能证明你证悟了?不能证明。为什么?因为你还是在思虑得解这个层面。
有些人确实是证悟了,当他看了公案以后,来解释是可以的。如前所说,公案有三个层面:第一,他用教理说出来,说明他肯定对教理非常熟悉;第二,他用修行的一些境界性的东西说出来,说明他有修行;第三,他真的证悟了,有可能与古代那些大德一样,又不说人话了。
但是,如果像我们这样共同学习,只在第一个逻辑的层面。如果我们不说人话,那就变成我一个人在上面兴风作浪、整蛊作怪,按照现在的说法——你作!而这种情况就有可能是我在搞欺骗,我根本就没有证悟,还在这里装模作样,我惊堂木一拍,你怎么知道我证没证悟啊?然后我下堂走了,留下一个坚定、模糊、你搞不懂的背影,这样是不行的。
如果说境界,很多师兄不一定有,我也不一定有。所以,我们解释往往是在教理层面。它起到的作用,第一,让我们更加地熟悉教理,第二,我们会知道教理真的是可以拿来用的,而且会用成这样。这就是禅宗公案所起到的作用和妙处。
有些人说:“不能解公案,解的话叫嚼碎铁馒头。”不能解,要拿来参,但现在参又没人参,解又不准解,铁馒头会变成锈馒头的,这就是我摘录这么多公案来跟大家解释的一个原因。这些内容全部围绕着黄檗的公案,因为我们要学习黄檗禅师的《传心法要》,先把他的公案解释一下,对我们后面学习《传心法要》会有很大帮助。
但是,我摘录的公案内容有点多,其实已经省了很多。黄檗还有很多公案,我在头脑里面隐隐约约记得住一些,我都没去找其他地方,否则这个禅七就会变成专门讲黄檗的公案。所以很多公案都省略了,因为我们主要学习《传心法要》。我能够找到的大部分公案都是《五灯会元》里面记载的,其中一个不是的,还有一些评唱是从其他地方摘录的。
明天可能会停一天课,今天和后天都会给大家讲公案,大家想不想听啊?我知道你们喜欢听故事,其实我不想讲的,因为它没有道理。反正讲不讲都得讲了,坐都坐上来了,要不然我们拍一下,下课?网上的师兄们看不到,现场专门在我的手旁弄了一块比较平坦的薄板子,上面放了一个木块,像古代那种惊堂木,“堂下禁声”“公堂之上不得咆哮”——说得好叫“作”,说得不好叫“装逼”。
我们开始对这些公案进行锯解,就是把公案锯开。大家一定要看着文本来听我讲,不然根本不知道我在说什么,那些公案整蛊作怪的,很麻烦!
五灯会元里记载公案:南岳下三世百丈海禅师法嗣黄檗希运禅师洪州黄檗希运禅师,闽人也。幼于本州黄檗山出家。额间隆起如珠,音辞朗润,志意冲澹。
《五灯会元》一上来就开始介绍黄檗。“南岳下三世”,南岳是怀让禅师,怀让传了马祖,马祖再传百丈,百丈再传黄檗,所以叫下三世。“闽人也”,即福建人,在福建的福州(本州)的黄檗山出了家。
当时是带着赞美的语气,说“额间隆起如珠”,如果按照现在的标准,就会觉得“哇,他脑袋上拱起一坨”,颜值不高,小花们不愿和他一起演戏。大家读书的时候,要看你从哪个角度去看。隆起如珠,你可以说“哇,智慧啊,智慧之珠,光照乾坤”,这么去夸奖它。你也可以说天庭饱满,但我也可以说额头不平,哈哈!
有时候我们读古书,看事可以忽略过去,但对其理要深究、要较真,然后以理去寻事,谓之为闻思修。事理是真的弄不清楚怎么回事,比如“额间隆起如珠”是什么样的?你根本不知道好和坏,这是事。但可以忽略,不管它是隆起如珠或是隆起如宝,都没关系,反正都是宝珠。但是,黄檗老人家传下来的《传心法要》里面的讲理内容就很重要,那是不是太重视理了?我们只能从理去,由理入事,最后证悟就是究竟的事,有了那个事,其他的事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宋朝的某只老鼠怀孕了,生下了小老鼠,没关系,法性游舞,对不对?明朝的哪个皇帝哪天做木工,被太监骗了,没关系,一样的法性游舞,可以忽略这些东西,但是那些理我们要搞清楚。从古至今,我们所学的关于历史的东西,往往乱七八糟,谁也不信谁。原因是什么?它不得确定。记录下来的往往是人们从头脑、记忆,或者书籍里面摘抄下来的,不能确定,大家也不太重视这些东西。
但是,如果有人把祖冲之的π(3.141592653)记错了就不行,因为那是理。这是物理的理吗?是的,有时候我们学心的理和物理的理也差不多,物理的理就是心的理。心是不是明空双运?明是什么,空是什么,这是要讲理的。不管你是额头隆起如珠,还是手臂粗大如树,都没关系。
我们学佛也一样,一定要先把理搞清楚。如果理是清楚的,那已经很厉害。理再用到事上去,那就更厉害。理事无碍,那就没什么话了。事事无碍,你成佛了,什么都是废话。
同样地,又说到找上师,传说中那些事我们没办法确定。比如,传说他昨天晚上又飞出去化身了,这些东西可能是真的,可能是假的,很麻烦。如果他是真的,你不相信,说明你没信心;如果他是假的,你信了,说明你很傻。你在没信心和很傻中间摇摆,说明你很傻。
所以你确定不了,但你可以确定他讲的东西是什么,理通不通,通达了对你的事有没有用。如果他讲的理连你的事都搞通达了,其实你的事也没太大关系。这叫“以理摄事”,用道理来影响事情。
还有“以事摄事”,就是言传身教。什么叫做“以事摄事”呢?你跟着他,你会发现他在做什么,因为他会影响你,这种言传身教就更厉害了。最后直指心性、明了本体的时候是什么?那就是公案。如果你有兴趣的话,找几本书籍来把它记下来,流传千古、光耀万代。
你要说怎么去搞,就是这么去搞了。神话故事听得多了,有几样在我们的认知里面出现过?我们不能确定时,就去看理。人类有个最厉害的东西叫什么?脑筋——俺不是AI,但俺还是有脑筋的!我不是AI是什么意思?我既有逻辑分析能力,我还有情感。AI有逻辑分析能力,但它没有情感。又扯远了,言回正题。
“额间隆起如珠,音辞朗润”,声音听起来很清朗、很柔和。“志意冲澹”,这就厉害了,“志”是志气,“意”是意志,指这个人的志向、意志力。“冲”是什么?中国古代的庄子会说“冲虚”,还记得《笑傲江湖》里面有位与令狐冲大战多回合的冲虚道长吗?“冲虚”是个修行性的词汇,说我们的真气冲虚。“冲”有充盈、空阔、空虚的意思。“澹”这个字,如果说水,是指波浪在摇,还形容很恬淡的意思。“志意冲澹”,指这个人的心广阔、豁达,而且淡泊,正好出家的意思。这是《五灯会元》对黄檗希运禅师的介绍。
下面就是他的一串串公案,《五灯会元》上面都是言简意赅的,我们看不懂真的是活该!虽然太过言简意赅,但我先把它摘录下来。我这个人的文化水平确实不是很高,但有点奇怪,对古文确实有点感觉。由于总体文化水平不高,错别字连篇,记忆力也不好,所以会经常读错字。但是我对古文,莫名其妙的,总之有点理解,但也会理解错。
所以,在我这种文化水平不高,又理解得不是很准确的情况下,我来讲这些公案。大家可以在听了以后,根据你们以前读过的古文给我改正一下,在你们自己的头脑里面进行纠正。我说错的,你们把它纠正成对的,那就行了。如果我说对的,你把它纠正错了,那怎么办?
我们现在就不多说了,没办法,只能这样解释。我们看文字:
五灯会元:后游天台逢一僧,与之言笑,如旧相识,熟视之,目光射人,乃偕行。属涧水暴涨,捐笠植杖而止。其僧率师同渡,师曰:“兄要渡自渡。”彼即褰衣蹑波,若屐平地,回顾曰:“渡来!渡来!”师曰:“咄!这自了汉。吾早知当斫汝胫。”其僧叹曰:“真大乘法器,我所不及。”言讫不见。
“后游天台逢一僧”,他什么都不说,中间的过程全给省略了,这跟现代人的介绍不一样。“后”代表他出家以后,“游天台逢一僧”,遇到一僧。
“与之言笑,如旧相识,熟视之,目光射人,乃偕行。”他在天台碰到了一位出家人,谈笑起来像以前就相识一样,有那种相见恨晚的感觉——“怎么你也喜欢这个,你也喜欢那个”“你是这样理解的,我也是这样理解的”……如果是男女就会变成一见钟情。
“熟视之”,两个人对看。“目光射人”,这个要看你怎么去理解,如果是现代人,就会觉得凶光逼人。而他说的目光射人,是指他的眼睛很明亮。其实稍稍有禅定的人,他就会给别人一种明亮感。如果一个人长期修行,哪怕他修得不是非常好,他的眼睛都会明亮,相对于普通人会有明亮感。如果修得非常好,眼睛都会逼人的,但他不是故意的。
逼人是可以训练出来的,不用禅定也可以训练出来,比如演京剧讲究眼睛有神,晚上他就看香头。要亮相,头故意一甩看着你。如果我们现在看到那种眼神,就会说“你这样看我,老子弄你”。但京剧里面讲究台行,要扮相,“啊~”很久,然后头突然转过来,古代会这样子。也就是说,目光可以训练而成的,但禅定的目光射人是内气充盈的时候就会这样子。
这句话的意思是,遇到的肯定是一位有修行的僧人,于是他们就一起走。
“属涧水暴涨,捐笠植杖而止。其僧率师同渡,师曰:‘兄要渡自渡。’彼即褰衣蹑波,若屐平地,回顾曰:‘渡来!渡来!’”他们一起走,看到天台里的一条河水暴涨,就把斗笠放在旁边,出家人就想带着黄檗禅师一起渡过涧水。出家人走在前面,拽着他走,黄檗就说:“兄要渡自渡”,即你要走就先走。出家人就“褰衣蹑波”,把衣服撩起来,踩着水就走了——哇,蜻蜓点水,铁掌水上漂。“若屐平地”,就像踩着平地一样。如果现在的我们能看到,结果会不得了,肯定跪倒一片。要么就怀疑下面有桩子,就像《射雕英雄传》里裘千仞的“铁掌水上漂”。
僧人过小河后,就回过头对着黄檗说:“渡来!渡来!”如果要配音,手指要在空中留影,再配上那种恍恍惚惚的声音,像天边传来的,“渡来,渡来”,吓死个人!(这是有道高僧,我开他的玩笑不是很好。)
“师曰:‘咄!’”黄檗生气了,骂人了。现代人其实不会说“咄”,会说“哎呀,咦,丢”,而他是说“咄”。你想一想京剧里面那样,手做出剑指,再一声“咄”。“这自了汉,吾早知当斫汝胫”,你这个自了汉,如果早知道你这样,把你的腿都砍了,还让你若屐平地、蜻蜓点水。
“其僧叹曰:‘真大乘法器,我所不及。’言讫不见。”那个出家人听了:“哇,你真是大乘法器,我真的不如你”,然后消失了。用虚幻的声音说“渡来,渡来”,再加上“言讫不见”,这就是很好的玄幻电影,但搞成鬼片就不行了。为什么会这样呢?人家显示神通叫你渡来,怎么就成了自了汉?为什么?
其实刚才已经说了,有两个原因:第一,我们学大乘的不是为了自己渡过去,而是要帮着众生一起渡过去,这是大乘佛子的一个责任,这是从理义上去讲。第二,从事上去讲,在禅宗的语境里面,在修行的圈子里面,为了防止人追求神通,只要显示神通,你就要倒霉。
为什么不能追求神通呢?因为神通是缘起法,你要依靠缘起来展现这种技能,而觉性(空性)不是这样的,它不是缘起法。如果放任大家去追求这种缘起法,追求神通,寻怪求异,特别是凡夫,因为神通有用嘛,炫耀于人前,取得人的尊重,索取供养,这是最有效的——“他要不信,我露个神通来吓死他!”这么一搞,禅宗里面就会到处以这种东西去度人,然后魔术就会成片。
第一,你弄不懂魔术的时候,便会认为它是神通,然后弄出很多假的。第二,大家会自然去追求这些东西,而不去追一点都不神奇的平常心,导致平常心会被忘掉,出离心、菩提心会被排到一边去。这样的话,真正的解脱就没有了,带来无穷的后患。所以,在禅宗里面只要露神通,他就要揍你。
这是传说,我没有具体的文字史料来进行确定。但是这种传说很盛,说得很多。在禅宗里面,你只要露神通,膀子被打断的都有。因为打坐静下来以后,往往都会产生一些神通。所以,在禅宗圈子里面,你要就事论事,如果乱显示神通的话,就要揍你。同样地,黄檗看到他那样用神通渡过去,炫耀于他,而不说平常心,不说拖死尸的是谁,不说父母未生前你是谁,那就对不起,弄你!于是就骂他:“嘿,你这个自了汉!”但是,毕竟他渡过去了。这个“渡”有寓意的意思,指他快渡过生死之河。
也就是说,你这个自了汉,你只知道自己渡过去。虽然你有这种技能,但是,如果我早知道你有这种自私自利的行为,会砍了你的腿,“斫汝胫”——毒啊!黄檗一点慈悲心都没有,还说你是大乘的,你斫人家的小腿,而且人家还是个阿罗汉,这样罪业好大哦!问一下:“黄檗有罪业吗?说,有没有?”早知道你们这帮人,当斫汝胫。
——网上师兄说:“不知。”
不知,你就是木头,木头斫了正好当柴烧。
大德评唱:明末清初的慧云行盛禅师于此公案评说道:“黄檗有胆无心放过这僧,见他渡去好向道:你只解恁么去,不解恁么来。待其渡来,拈拄杖痛与一顿。”
明末清初有位叫慧云行盛的禅师,他对这个公案进行了评说。评唱,就是后来有些大德拿着这些公案表达自己的意见,有时候他们也真的不说人话。
“黄檗有胆无心放过这僧,见他渡去好向道:你只解恁么去,不解恁么来。待其渡来,拈拄杖痛与一顿。”说的是什么?网上师兄有没有人帮我解释一下?这人居然说“黄檗有胆无心放过这僧”,什么意思?他说黄檗有这个见识,但没有真正的见地、真正的手段,结果放过了这个自了汉,不认同他。明末清初的慧云行盛这位禅师,其实是想表达自己的见解,“有胆无心”,指你有了这个胆量和见解,但还没有手段。
应该怎么办呢?见他渡去以后,就说:“你只懂怎么过去,但不懂怎么回来。”把他哄回来以后,揍他一顿,这才是对的,不要放他走了——天呐,好毒啊,太不慈悲!哈哈!有没有考虑万一打不过呢?这一时节哪里有过无过啊?无胆匪类,考虑打不过的问题,人家有胆无心,你还考虑打不过?
“你只解恁么去,不解恁么来”,是说阿罗汉只解去涅槃,不解怎么去和光同尘,回归轮回度众生的意思。后面这句“待其渡来,拈拄杖痛与一顿”,拿棍子暴打他一顿,其实是表达一种见解。这些人是不能说情绪的,说打得过、打不过,你以为演戏啊?这就是这么一个评唱,下一个公案:
五灯会元:师后游京师,因人启发,乃往参百丈。丈问:“巍巍堂堂,从何方来?”师曰:“巍巍堂堂,从岭南来。”丈曰:“巍巍堂堂,当为何事?”师曰:“巍巍堂堂,不为别事。”便礼拜。问曰:“从上宗乘如何指示?”丈良久。师曰:“不可教后人断绝去也。”丈曰:“将谓汝是个人。”乃起,入方丈。师随后入,曰:“某甲特来。”丈曰:“若尔,则他后不得孤负吾。”
“师后游京师”,“后”是哪后我也不知道,反正就是之后。大家告诉我,哪个是后?哪个是前?你转过身去,后就是前,转过来,前就是后,给你一棒,不后不前,哈哈!
——网上师兄说:“不知道!”
那是石头,不说的是哑巴。
“因人启发,乃往参百丈。”昨天说过是被一位老太婆启发,去参的百丈。但也有人说去参马祖,结果去马祖道场时,马祖已经圆寂了,所以遇到了百丈。据说这个故事是在绕塔时遇到了百丈,有人说“那就是百丈”,于是他就去了。就像我们去学院找不到上师,有人说“上师在那里绕坛城”,于是赶紧跑到坛城去,一见面就问“你是什么时候到的”,跟这种状况差不多。
“丈问:“巍巍堂堂,从何方来?”师曰:“巍巍堂堂,从岭南来。”丈曰:“巍巍堂堂,当为何事?”师曰:“巍巍堂堂,不为别事。”便礼拜。”这几个“巍巍堂堂”很有意思,巍巍堂堂就是长得高高大大、人模人样的意思。翻译成现在的话,就是“高高大大,从哪里来的?”黄檗禅师回:“高高大大,从岭南那边来的。”哇,又是个獦獠,哈哈!百丈又问:“高高大大的,你来了想干啥?”黄檗又说:“我高高大大,来了不为别的,我要成佛。”重复了六祖见五祖的故事,只不过没有写得那么具体。
“便礼拜”,然后马上礼拜。这个“礼拜”是有含义的:第一,我认同你;第二,表明不为别事,我拜就为那个事。但他就不说这个东西,比如不说我要成佛,什么都不说。因为他们那个年代已经不像六祖那个时候了,还可以说一下成佛。他们那个年代,如果再说成佛,一巴掌就来了:“你本来是佛,成什么佛啊?你诽谤佛陀,我揍你!”所以他就马上礼拜。
虽然记录的文字很简单,但不是说了几句就算了,应该还有其他的寒暄:“你怎么样啊?你怎么穿得这么少啊?来,我们在旁边坐啊……”。等等之类的一大堆,肯定有很多,但这些都忽略不记了。书记是人在记,并不是AI,不能什么都记下来,中间不重要的就不记了,此处省略很多字,这是古文的特点。然后两个人可能找了个地方坐下来。
“问曰:‘从上宗乘如何指示?’”“从上宗乘”,指最高的宗乘,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即言语道断、心行处灭,直指人心这种宗乘。这句话的意思是,“最上乘的应该怎么说,请给一个指示”,即上来就问窍诀的那种人。就像很多不懂事的人,见到上师就问:“上师,大圆满安住的时候是怎么样的?”
其实你要说安住还可以慢慢讲,如果你在这些人面前去说大圆满安住,他会揍死你,安住个屁!你看,溪水在流,你巍巍堂堂来,哪一处不安住?这些就来了。这些话你听了有什么用啊?哪一处不安住啊?但你还是不安住,因为你不明了,那就不安住。如果你明了了,安住也是不安住,不安住也是安住。
下面看百丈怎么回答他,“丈良久”,其实就是不理他,沉默、良久。如果我要装逼,你们来问我:“怎么修行啊?”——良久(你们不要读成“娘久”,我不认识你妈,开玩笑)。显然黄檗那时候不懂,闷了半天,然后马上开始找理由了。
“师曰:‘不可教后人断绝去也。’”意思是你不说怎么行呢?就算你明白了,言语道断、心行处灭,那是对的,但是你也要说一说,让后人学得到,就像我们现在干的这事。他找了一个理由,百丈一看,他就是个黄棒。
“丈曰:‘将谓汝是个人。’”哇,这样说好糟蹋人,意思就是“我还以为你是个人,原来你不是,禽兽不如”。翻译成现代的话,就是“我还以为你是个证悟者,以为你真的明白了,结果你不明白”。这是一种非常合理、文雅的解释。不文雅的解释就是“哎呦,我还以为你是个人嘞,结果非禽即兽”,这是一种比较恶劣的解释。两种解释你们要哪样?网上回:“都可以。”(总是吃饭又吃屎,饭到嘴里变成屎,变成屎来多麻烦,不如干脆就吃屎,哈哈!)
“乃起,入方丈。”“乃起”就说明他们前面肯定坐在某个地方,现在起来就走了。“方丈”就是他自己住的地方。寺庙里住持住的地方只有一方见丈,一方见丈就是长宽三尺。
“师随后入,曰:‘某甲特来。’”黄檗就跟着一起去了,说:“某甲特来。”大家看到简简单单四个字,但不要随随便便理解。“某甲特来”是什么意思?其实他已经知道自己被否定了,但他没有傲慢,“你既然不认同我,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他没有这样子。我们现在肯定不是的,我们现在根本就不让老师勘验自己,而是去勘验老师——“这么不合适,走!”
而当时的人不会这样子,直接就说“某甲特来”,即“我不是人,我就是来学做人的”。如果解释得比较温和、雅致一些,就是说“我就是来跟随大师,学习从上宗乘一法,为利众生愿成佛,佛、佛、佛……”,余音绕梁。这是大家比较认同的表达。
还有一种不认同的表达:“哎呀,我就是想来把你的那个技术拿到手,将来继承你的衣钵,好给你送终。”你们要哪样?唉呀,大家最好不要学禅宗,学好了是疯子;学不好是傻子。
“丈曰:‘若尔,则他后不得孤负吾。’”百丈认同他了。这里说明,不是说了“某甲特来”,马上就是“若尔”,“某甲特来”代表他说了很大一堆话,书记那时候省略了一万字。百丈回答:“如果是这样,他后不得孤负吾。”如果按照现在比较庸俗的解释,就是“如果是这样,将来你不要辜负我,要继承我的衣钵,将我的名声传至后代”。比较无耻的就是这样子,一门技术的传承就是这样子。如果是高级一点的传承,就是他日后要继承衣钵,利益众生,至于我不我的就不用计较了。这是我们能够理解的,说无我的无耻语言。
实际上是怎么样的?“若尔,他后不得孤负从上宗乘”。哇,那是一片真心如明月,真的厉害啊!是怎么样的,你们自己去选,反正意思就是我认同你了,你可以跟我了,将来“打我的哚”(粤语:报我的名号),就像紫霞仙子对至尊宝说的。我是在开玩笑,大家知道意思就行了。
大德评唱:北宋云峰文悦禅师评唱道:“百丈老人怜儿不觉丑。虽然如是,尽法无民。”
什么意思呢?网上的师兄能不能帮我解释一下?
——网上师兄说:“众生平等。”
当然不能解释成众生平等啦。这位禅师的意思是说,那时候斗机锋,一看黄檗就是黄的,根本不懂,但百丈老人还是没有嫌弃他,“怜儿不觉丑”,他还是要跟着我学的。僧人无后代,弟子就是后代,所以怜儿不觉丑。百丈觉得黄檗是自己的后代,就是丑一点也乖啊。
父母都觉得自己的儿子乖,大家还记得我以前上课时讲的一个故事?有一位的士司机,他的儿子在幼儿园上学,有一天他想买点吃的送给自己的儿子,但他又有事,家里有客人来了。他就把好吃的交给另一位司机让他带过去,这位司机问他:“你儿子是谁啊?”他说:“幼儿园里最好看、最乖的那个,你给他就行了。”后来他下班后接到他儿子问:“我托了一位叔叔给你送了好吃的零食过来,你吃了吗?”儿子说:“没有啊,没有人送给我啊。”这位司机一下就生气了,马上就找到那位同事:“我让你送的零食,你怎么没送呢?”那位司机说:“你不是说送给幼儿园里最好看的吗?我就送给我儿子了,我觉得他最好看。”哈哈,这就叫做“怜儿不觉丑”。
文悦禅师其实想说什么呢?黄檗那时候没有证悟,但百丈收了他。原因是什么呢?“尽法无民”,到处都是现象,你不应该去区别。民和君是分开的,古代民和君是完全不同的阶层,但在大德面前不是这样的,所有的都是现象。君也好,民也好,全皆佛,所有现象全皆佛,尽法无民。黄檗虽然没有证悟,但在百丈那里都是现象,有缘就教你。他这样的表达,其实想表达自己的证悟。
所有解释公案的人,都没有心思真的解释公案。至于当时具体发生什么事,他不管的,主要是要说明理义,说明修证,说明境界。谁有心思给你解释当时是怎么样的?所以经常会省略一万字、两万字。而我们不是的,我们总是想了解那个事情是怎么样的,或者这句话该怎么说,怎么说都行,怎么说都不行。
思而知,虑而解,全员作废,尽是鬼家活计。一旦明白,举手投足,落叶飞花,皆是利剑,中间就是一个明白不明白,或者功力到不到。
下面一个公案也是《五灯会元》里面的,我选的公案基本上都是《五灯会元》里面的,中间只有一个不是。
五灯会元:丈一日问师:“甚么处去来?”曰:“大雄山下采菌子来。”丈曰:“还见大虫么?”师便作虎声。丈拈斧作斫势。师即打丈一掴。丈吟吟而笑,便归。上堂曰:“大雄山下有一大虫,汝等诸人也须好看。百丈老汉今日亲遭一口。”
“丈一日问师:‘甚么处去来?’曰:‘大雄山下采菌子来。’”百丈有一天问黄檗禅师:“你去哪里了?”黄檗回答:“大雄山下采菌子来。”因为那个时代一日不作,一日不食,这个是从百丈那里开始的,所以他们一定要去干农活,要去采菌子,做素斋。
“丈曰:‘还见大虫么?’”“大虫”就是老虎,古代有很多老虎。他问:“你见到过大虫吗?”“师便作虎声”,“唬”,吓吓佢啊!大家知道我说的这句话是从哪里来的吗?周星驰的《九品芝麻官》里面的那个保镖,“嗷,你想干嘛?”“我想吓吓佢啊”,哈哈!
“丈拈斧作斫势”,百丈拿着斧作出想要砍他的样子。
“师即打丈一掴”,哇,徒弟给老师一巴掌打过去。
“丈吟吟而笑,便归”,百丈笑了一下就回来了。
“上堂曰:‘大雄山下有一大虫,汝等诸人也须好看。百丈老汉今日亲遭一口。’”网上的师兄帮我解释一把,这个就没有逻辑了,一定要有修行才行。
——网上师兄说:“比喻。”
谁给你搞比喻啊?比喻一般都是思虑活计。
——网上师兄说:“后人都用推论表示他悟了。”
当然表示他悟了,难道表示他不悟啊?
其实是这样的,当修行到一定境界时,凡是用语言来表达自己的证悟,那一定是错的。很多时候他们会用非语言的行为来表示,意思就是任何东西都是证悟。当他问你有无、是非,或者具体的事情时,你做具体答,那叫犯触,即相触;你不答,那叫犯背,即回避。陷有、陷无,即陷到有或者无的境界里面。那怎么办呢?他们有时候就不回答,用行动来表示。
这里“大虫”的意思,一方面指现实中的老虎。你要说看到老虎了,他会说你胡说八道,你肯定没有看到过。你要说没看到过,其实“大虫”暗指觉性,否则凭什么这么来问他,又不是平常的问事。莫名其妙地问你看见老虎没有,师徒之间这是不可能的。
那时候师徒之间为了防止你脱离开悟境,经常会用这些方式来进行法战,它是一种磨砺,叫“钳锤”。古代炼铁的工具拿出来敲打叫钳锤,在炉里面炼红以后,拿出来“当当当”地打,首先是成器,然后是成形,这样才能用。
所以,这里问“还见大虫么”,并不是随便问一句。如果黄檗说没有见到,那他一定要挨打。如果他说见到了,还是要挨打。那他怎么办呢?“嗷”,作虎声就来了。你说这是见到了,还是没见到呢?他说的“老虎”就是觉性,老虎的“嗷”和人的“嗷”都是那个东西。然后他又顺应了百丈见大虫的那种说法,实际上是表达“我见到了心性”。这个东西又是大虫,又不是大虫,可以是人,又不是人,所以师作虎声。
为什么要这样做呢?只要单空都可以理解,单空的人声和虎声,在空那里有差别吗?但要是体会性的,不能是逻辑性的。逻辑性去想的话,好牵强,像强行牵上去一样。当你体会性地觉得全都是梦幻泡影时,虎的幻影和人的幻影是一样的,虎声和人声,唯一空声而已。这叫“单掌击声”“独弦作曲”,一根弦发出一种声音,可以作出曲来。
古代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你们不用太过在意,当时师徒之间的这种表达,就是一种钳锤。但是百丈还不认,说他有可能在装模作样。就像问“如何是西来意”,有些不懂的人也跟着“嗷”一声吼,德山棒、临济喝,懂又不懂就跟着吼,学了那种形式。人家懂了才吼嘛,不懂的也跟着吼。他不会随便认的,拿着斧头就要砍你。但是,黄檗确实是证悟了,所以他“啪”地一巴掌就打过来,表明他真的证悟了。
徒弟敢打师父,为什么会这样呢?法性里面无父子,亦无师徒,无父亦无众生,但法性并不是一个东西,两种现象——打你或不打你,都可以。但是,这里你拿斧头打我,我打你一巴掌,表明我真的证悟了,这叫随缘任运而不变其平等,一定是证悟者才会这么去做。
以前我跟大家还讲过一个“石巩张弓,三平受箭”的公案。石矾和百丈是一个级别的,是黄檗的师叔,而石巩禅师是在马祖那里证悟的。他以前是个猎人,经常拿弓射箭,所以经常用开弓去表示证悟。他在马祖那里证悟以后,有人来问他证悟这些事,他就拿着弓要射人,其中有一位出家人,在他射的时候把身体挺上去了,石矾说:“你证悟了一半。”
什么意思呢?他不怕箭,说明没有人我。但他只懂了一半,要是真懂了,他会躲,顺应这件事。箭来了,当然要躲嘛,跟有人我或无人我有什么关系呢?他为了强行表达无人我,而忘记了顺应事缘、法缘。他不躲,就说明法执还有。也就是说,三平法师去见石巩,石巩说他只懂了一半,原话是“只射得半个圣人”。
这里也是一样,打他一巴掌,就是表达平等,意思是我真的证得了个平等。你是师,我是徒弟,但在觉性里面,在虚幻的现象里面,没什么师父和徒弟,无佛无众生,所以揍你一巴掌,然后百丈就开心了。换着是我们,“哇,你敢打师父!三昧耶戒!金刚地狱,当下即是”,吓得一哆嗦。还不如人家三平,迎着石矾的箭就去了,无人无我。百丈看到他这个样子,觉得很开心,“吟吟而笑”,然后就回来了,“便归”。
“上堂曰:’大雄山下有一大虫,汝等诸人也须好看。百丈老汉今日亲遭一口。’”禅宗里面是有佛堂的,有些厉害的没有佛像,但有些还是会有佛像的。“上堂”,就是他坐在佛堂上面去给大家开示。“大雄山下有一大虫,汝等诸人也须好看”,这个是真的比喻,“大雄山”是指我们的身体。禅宗里面经常说坐断大雄风,就是把身体和外境全部坐没了——大地平沉。
“大雄山下有一大虫”,我们的身体下有一只大虫,大虫就是我们的心。“汝等诸人也须好看”,说明大虫指的是心性,你要好好去看你的这个心。
“百丈老汉今日亲遭一口”,今天我就被这个心咬了一口,黄檗那时候就是心,打了他一巴掌,就是这个意思。
师兄们,听懂了吗?讲得我汗水都出来了。网上有人说听懂了,如果真的听懂以后,出去给别人讲,很多人要打过很多巴掌。他们会说:“说的不是这样的,说的是那样的,你这样说透了就没有意思。”
那什么有意思呢?装神弄鬼、寻奇作怪就有意思?后面有些不真切的禅和子有很麻烦的习气,装神弄鬼、寻奇作怪。你不懂,显得他高明。拈斧作斫势,有本事你来打我一巴掌!
大德评唱:于此公案,仰山慧寂评唱道:“百丈只解骑虎头,不解把虎尾。”
这是他们同时代的仰山慧寂禅师,他都一样不给面子。
北宋五祖师戒禅师亦评唱道:“百丈大似作贼人心虚,黄檗熟处难忘。”
好了,没有修行的人绝对看不懂,什么意思啊?“百丈只解骑虎头,不解把虎尾”,这真的是不说人话。“百丈大似作贼人心虚,黄檗熟处难忘”,网上的师兄懂吗?道一句来,道很多句也可以。
“骑虎头,把虎尾”,我们要知道开头,触碰或者进去的方式,同时也要出来。意思是要有开始,也要有很好的结尾。但是,你不能这样去开头和结束,其实就是你要懂空性,还要懂现象,要显空双运、明空双运、觉空双运,全部要运完。既要表达证悟空性,还要随顺世缘,所以叫“骑虎头,把虎尾”。既表达了自己透彻的证悟,同时不与世事的规律相撞。不然你表达了空性,却跟世法的规律、情形产生冲突,那就不圆满了。
为什么仰山会说百丈只解虎头不把虎尾呢?因为他们只在空性里面表达,“嗷”装虎叫,用斧子砍,又打一巴掌,完全在表达平等。但他忘记了百丈就是黄檗的师,起码到后来,黄檗应该对百丈作一个礼拜的动作,表达一下恭敬,顺一个世缘。虽然他们在空性层面做得很好,但不遵守缘起的规律——堕空,所以说“只解骑虎头,不解把虎尾”。
按照大慧宗杲的方式,比如我手上拿了一个木块,大慧宗杲当时手上拿的是一个竹篦,他问人:“你说这是什么?”你要说是竹篦,你犯触;你要说不是竹篦,你犯背。你说是竹篦,它是空性,你没有表达空性;你说不是竹篦,那你违背世缘。那要怎么表达?说是、说不是都不行。这里也是一样的,黄檗与百丈的这一场表演,说明诸法无实,师徒平等,人虎一味,人和禽兽都是一样的。
这个没问题,但是世缘呢?师徒森严,这样就把三昧耶戒搞破了。当然,实际上他是遵守三昧耶戒的,只是想表达他的见解。他这样的表达,说明他不但证悟了与黄檗一样的东西,同时还看得更清楚,他知道你只解骑虎头,还没把好虎尾,那他更厉害。
请大家记住,所有大德都是要表明自己的证悟。但戒禅师更直接地说了他们的境界,戒禅师是圆悟克勤的师父,叫五祖戒禅师。圆悟克勤的弟子是大慧宗杲,人称北宋禅宗第一高手——高手,高高手,哈哈!
他说:“百丈大似作贼人心虚,黄檗熟处难忘”。比如,这时候黄檗打百丈一巴掌,百丈会大喝一声“跪下”,那边顺便一跪,做个女人拜也可以,这就算完了。但百丈却没有,说明他作贼心虚。意味里面还暗含着什么呢?他执在空性里面,心如虚空,却丢掉了世间因缘的事相,所以说他作贼心虚。并不是说他真的像做坏人那种作贼心虚,开玩笑,他们评价这些东西怎么能够这样?
而黄檗总是在自己空的境界里面,“熟处难忘”,其实是说他的这个东西还没有完全透,透了以后,你用不着这样整蛊作怪。禅宗里面说修行要“熟处转生,生处转熟”,这句话说起来简单,我们平常要怎么解释呢?我们的习气很烂,这是熟处,转生就是我们的习气慢慢变薄了,这叫“熟处转生”。我们单空或者空性的觉受很生,通过慢慢地修行,单空的各种觉受就很熟练了,叫做“生处转熟”。这是很初级的熟处转生和生处转熟。
最高级的是什么呢?熟了以后,空性也会丢掉,叫“空空”,称为“熟处转生”。然后提起再参,哇,境界就百尺竿头,更上一层——上到哪一层?不落阶级,直达佛地。黄檗熟处难忘,他总是沉浸在那种言语道断、心行处灭的空境里面,所以忘掉世缘,没有拜上师。如果是黄檗礼拜,那就对了,但他没有,他在一直不停地拿着巴掌打来打去,像个疯婆子,哈哈!这就是两位大德用他们的行为,表达他们的悟处。
那是不是真的像他们说的那样呢?不见得,但人家训练的过程就是这样的。实际上,这些大德不会太过去较真到底怎么样,他是借这些行为表达自己的证悟,然后教育后面的人,这才是目的。师兄们听得懂吗?然后三昧耶戒也没有犯,同时也证悟了。这是一个公案,再看下一个公案也挺有意思的:
五灯会元:师在南泉普请择菜次。泉问:“甚么处去?”曰:“择菜去。”泉曰:“将甚么择?”师竖起刀。泉曰:“祇解作宾,不解作主。”师以刀点三下。泉曰:“大家择菜去。”
唉,师兄们,解释给我听一下嘛,我好想你们解释给我听,我也想当会听众。有人会说:“你何必嘛,你直接讲就行了,你总是想突出你才懂,我们不懂。”我就是这个意思,不行吗?我真的希望你们有人懂!
——网上师兄说:“良久!”
哈哈,这在不懂装懂。你说你懂,遇到任何公案——良久(众笑)!
南泉是黄檗的师叔,跟百丈是师兄弟,都是马祖的徒弟。“师在南泉普请择菜次”,拿刀去割菜,反正就是择菜。
“泉问:‘甚么处去?’曰:‘择菜去。’泉曰:‘将甚么择?’师竖起刀。”南泉问:“你去哪里啊?”回答:“择菜。”泉曰:“将甚么择?”意思是拿什么去择?就像我们说的“你拿什么东西拖死尸走”,是一样的意思。南泉问:“你拿什么去采?”师就竖起刀,意思是我用刀去割。他们说话肯定是在斗机锋,你们不要以为他们真的在搞一个什么事,如果强行表达清楚,你要是真的去择菜,那就完了,你会被当成菜来择的。
“泉曰:‘祇解作宾,不解作主。’师以刀点三下。”你只知道作用,不知道主体。“宾”就是现象、作用,“主”就是念佛是谁的那个谁,拖死尸的是谁的那个谁,父母未生之前是谁的那个谁——指本性,即最初的那个能动者是什么。
这里的意思是你只懂作用,择菜的刀,不解作主。师怎么办呢?用刀点三下,哇,这就厉害了。“点三下”,谁在用刀点呢?他没有回答“我的本性、如来藏”,这样回答肯定要挨刀。而他用刀点了三下,这叫做什么呢?以体表用,点三下就表明我真的知道这个东西。
同样地,我曾经也给大家讲过一个公案,沩山和仰山去摘茶,摘茶的时候,沩山问仰山:“你拿什么摘茶?”仰山用手摇了一下树。沩山就说:“你只知宾,不知主。”仰山就问:“那你知不知道主在哪里呢?”沩山说:“饶你三十棒。”只要问主在哪里,就揍你,说明你根本不知道在哪里。它在哪里?如果仰山能像黄檗一样,把茶拿来摇三下,他就知道它在哪里,他却反过去问师父在哪里,好了,要挨刀。
当然这也不一定,有时候他会故意弄个坑让你来钻,这叫“陷虎之机”,挖个坑,让这个老虎(大虫)进来,我做一捕虎人,我是武松,哈哈!为什么要这么干呢?磨砺,让他们的见解更加成熟、更加清晰。
“泉曰:‘大家择菜去。’”南泉认可了以后,就说:“唉,大家都择菜去!”大家都要去搞清楚心性,同时在世法上,我们都要去帮他弄菜。既不违世法,又说了心性,用我们的术语来说叫“二谛双运”。如果陷在一个里面,你就只懂骑虎头,不解把虎尾,两只眼睛要一起看才行,不然就成独眼,但那是龙(众笑)!
这是一个公案,下一个公案又是南泉的,南泉号称王老师,他姓王,经常自称王老师。
五灯会元:泉一日曰:“老僧有牧牛歌请长老和。”师曰:“某甲自有师在。”师辞南泉,泉门送,提起师笠曰:“长老身材没量大,笠子太小生?”师曰:“虽然如此,大千世界总在里许。”泉曰:“王老师!”师戴笠便行。
他是对黄檗说的,又是黄檗的公案。什么叫“牧牛歌”?禅宗里面把观心、修行都称为“牧牛”,还有专门牧牛的十牛图,以前我曾跟大家讲过,是指修心的十个阶段。他说心就是牛,牧牛就是修心。南泉对黄檗说:“我有牧牛歌请你来唱和。”什么意思呢?就是希望你来跟我学。
“师曰:‘某甲自有师在。’”什么意思呢?他并不是拒绝南泉,他的意思是说你们都是一样的东西,我学了一个就全部懂了,不用再学其他的。如果真悟透的人,你再让他去拜师,从传承的角度,他可能会去接传承,因为可以度其他人,但从明了的角度,这是没有必要的,千山万河终归一处,
所以,说“某甲自有师在”不一定是傲慢。比如你要传我,“你是你,我是我,羊子不跟狗搭伙,我们这个团体最殊胜”,他不是这个意思。只有凡夫才会这样子,或者现在蠢得一撸的那种人才会这样子,现在的人喜欢拉帮结派,而他不是的。
“师辞南泉,泉门送,提起师笠曰:‘长老身材没量大,笠子太小生?’”黄檗告辞,南泉送他到门口,提起他的帽子说:“长老身材没量大,笠子太小生。”语含深意,他说你长得那么大,帽子太小了。话是这样说的,但并不是真的说他的身材很大,禅师们怎么会说这种庸俗的话呢?这种话是那些娱乐评论者才会说的,你长得颜值高、身材好、要怎么混搭……而那些禅师不会说这些的。
“长老身材没量大”,指空性没量大,“没量大”是大到不得了的意思。“笠子太小生”,指你的传承(法系)和表达太小了。比如师承哪里哪里,有些人说“我师承莲花生大师”,有些说“我师承玛尔巴”,这才叫光圈很大。但他就不行,那时候他只是百丈。其实还有一层意思,就是你修行很好,名声却太小了。但是,牵涉到前面说的“某甲自有师在”,这里说的大抵是传承的名声之类的。接着看南泉怎么回答。
“师曰:‘虽然如此,大千世界总在里许。’”哇,这是证悟的回答,意思是哪有什么传承不传承、表达不表达、法系不法系,大千世界总在里许,就是这么小,一滴含万象,表达了这种证悟,也不太重视这种形式上的东西。
“泉曰:‘王老师!’师戴笠便行。”很多人用帽子代表阶级、代表自己的团体,斗笠也是的。你看现在的军官,头上一个标志,肩上一个标志——我是将军,你是下士,用那个标志表达出来的。这里的意思是,虽然我的笠子太小生,我的传承名声不大或者影响不大,但大千世界都包含在里面。
南泉就回答:“里面有我吗?”这是很考脑筋的一个回答,你要说有或没有,都要挨刀。“大千世界总在里许”,就说明包含王老师,那你为什么不能接受我呢?这句话只有三个字“王老师”,其实应该是里面有王老师吗?也就是里面有我吗?因为刚才让你接受我的传承你不干,现在你又说大千世界总在里许,应该包含王老师在里面,但你刚才拒绝了。
问咋办呢?师戴笠便行。“无处不是”这些话是背诵来的,“费事同你讲”(粤语,意思是懒得跟你说),翻译成普通话就是“佛曰不可说”。而且要戴笠,你说它在里面或者不在里面,戏论而已,他也不跟你戏论了。也就是说,既拒绝了你,又没有拒绝你。这些公案的意思并没那么简单,如果你把它简单理解,那就不行了。下面看大德们怎么去评唱:
大德评唱:此公案,北宋佛眼清远禅师作偈评唱道:相见锦江头,相携上酒楼。会医还少病,知分(fèn)不多愁。
两个人相见在锦江头,然后就上了酒楼,这是一种叙事了。“会医还少病”,两个人都是医生、大作家、大医王,但两个人都没有病。“知分不多愁”,“分”指传承,牵涉到你的本分、脉胳,意思是我知道这些东西,但又不把它搞混。我知道该怎么自处,没什么愁。既懂得空性,也懂得世法、缘起的一些规律。既不得罪师叔,又保存了自己的传承,也认同了师叔。这是一种表达性的说法,它是一首表扬黄檗的诗,同时也说明了佛眼清远禅师自己的境界。
明末清初的弘觉道忞(mǐn)禅师作偈评唱道:“游刃恢恢饶有地,目中无复见全牛。动弦能别曲,叶落早知秋。一笠藏千界,一步过阎浮。收虎尾,骑虎头,更嫌何处不风流。”
你们有没有发现这些不著文字的禅师都是些臭文人?“游刃恢恢饶有地”,意思是已经证悟得很好了,就像庖丁解牛一样,提刀四顾,刀顺着牛的经络划来划去,恢恢饶有余地。这些事情对于证悟的禅师来说,处理起来游刃有余,“游刃恢恢饶有地”,还有很大的空间,根本就不会有任何障碍。
“目中无复见全牛”,“复”就是重复、分别的意思,他的眼睛里面看的全都是露地白牛。前面不是说“老僧有牧牛歌请长老和”,就是不用再去搞另外一个传承,一个就够了,这就是“目中无复见全牛”。
“动弦能别曲”,“动弦”即弹琴,一根弦能够弹出别的东西来。“叶落早知秋”,在世法上,一叶知秋,通过一个现象可以知道全部的现象,证悟一个事情就可以全部证悟,一法悟全法悟。
后面就是夸他的,“一笠藏千界”,即一个斗笠、一个传承把所有东西都说完了。“一步过阎浮”,“阎浮”就是阎浮提的意思,即南瞻部洲,一步就跨过了轮回,而且搞得非常完美。
“收虎尾,骑虎头”,既懂得空性,又不违背缘起,达到这种程度的时候怎么样呢?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更嫌何处不风流。这个“风流”跟我们说的“风流”是不同的,我们说的“风流”指泡妞,有句话叫“何以解忧,唯有泡妞”,这是男性的风流。女性是什么?“何以解愁,唯有吊仔”,这种风流也是轮回。而他的“风流”就不是了,他的“风流”是什么?道一句来!(师兄惊堂木一拍!)
——网上师兄说:“何以解忧,唯有暴富!”
哈哈,修行就是愁,怎么解嘛?
——网上师兄说:“解脱!”
解脱在哪里啊?
——网上师兄说:“何以解忧,唯有退休!”
哈哈……高!
哪处都风流,举目抬头,无不觉性,关键你得明白觉性,这是语言解释。要是问“什么是觉性”,又来了,你举着刀又点头三下,我还以为你要杀我,这是不行的。这样讲来讲去有意思吗?
——网上师兄说:“不解而解。”
这些行头话,一棒打出去,捆起来!师兄们,这样讲有没有帮助呢?虽然大家都是佛,但难免佛头上有好多粪,哈哈!
——网上师兄:“行话有点难懂!”
是的,我尽量把行话变成我们系统里面的语言,但有时候会顾及不过来。毕竟我既不解虎头,也没搞懂收虎尾,骑上虎背,骑虎难下啊!诸君救我!哈哈!
表示都不对,觉性哪里需要表示,表示和说有什么差别啊?所以说,他只解虎头,不把虎尾。人家问什么是证悟,玄奘法师的回答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狡猾!
由于没办法表达,所以大德之间会斗机锋。但正由于没办法表达,所以有很多骗子。真正信佛的人,不能拿这些来搞着玩。当我们没能力超越因果时,因果时时处处都在对你起作用。虽然我们没办法把二谛运成一谛,但我们可以分开二谛来进行运作。分开二谛运作,也可以叫做“二谛双运”。莲花生大师怎么说的?“抉择见解如虚空,抉择因果如细粉”。
禅宗里面也有很多这样的说法,比如“高高山顶立,深深海底行”“万行门中,不舍一法”“妙高峰顶,不容商量”,分开二谛运作也可以的。我们还可以表达成什么?外在是持别解脱戒,内在是大圆满智慧,我们说上师都会这么去说,我们可以把它分开来。
但对已经证悟了的人,我们弄不懂,遇到这些情况怎么办呢?我们连意会都不要去意会,你一意会就肯定完了。要离开心意而参,你意什么会啊?所以问“会么?”结果他不会,又说“不会最亲切”,那咋办呢?不会该怎么办呢?修行!我们可以学这些东西——高高山顶立、抉择见解如虚空。但修行要踏实——深深海底行,一步步地来,戒、定、慧。
五灯会元:师在盐官殿上礼佛次,时唐宣宗为沙弥,问曰:“不著佛求,不著法求,不著僧求,长老礼拜,当何所求?”师曰:“不著佛求,不著法求,不著僧求,常礼如是事。”弥曰:“用礼何为?”师便掌。弥曰:“太粗生!”师曰:“这里是甚么所在?说粗说细。”随后又掌。
“盐官”是一个地方,我们前面讲的齐安禅师就在盐官。“时唐宣宗为沙弥”,唐宣宗李忱因为避祸而去出家。这样出家发心是不正的,我们这个团体里面也有很多发心不正的人进来,但他还不是唐宣宗。他是怎么进来的?没办法,前辈子他埋了歪屁股坟,有很多这样的人进了佛教团体。
这个故事比较简单,师兄们看得懂吗?唐宣宗当时出家以后,有一天看到黄檗在盐官殿上礼佛(拜佛)。禅宗里面很厉害的,经常说你不能念佛,更不要说拜佛。念一声佛的话,要漱口四十天,敢说一声佛号的话,要挑水洗佛堂。这种激烈的表达,是想说不要著相求而要去追心性。并不是说,他就排斥佛像、排斥佛理。
即使明白了,他也应该去拜。我们这边的经典里面就说得非常清楚,即使证悟了本性,在法性定里面出来以后,也要如幻如梦地积资净障。大家一下就明白了,但禅宗不会给你说这些,因为他的着力点在于禅行。禅行是什么?安住无上,不舍无上。见修行的“行”,很多时候是不守我们普通的规矩,但内心始终在法性里面。你故意去念佛,就说明你离开了法性。但是,如果人家没有离开觉性,他也可以去念佛。
唐宣宗当时是沙弥,他肯定没有证悟,所以,他看到黄檗在那里拜佛,就说禅宗里面不是说不能够著相吗?“不著佛求”,即不能对着佛像去求;“不著法求”,也不能去著法,不能对着那些言语、经论上的东西去求;“不著僧求”,也不能去找着一个僧求,你只能问自己的心。汝心自释,不著外求,指的是这个意思。
这样也不求,那样也不求,现在你在那里长老礼拜,是在求什么呢?虽然唐宣宗是一破黄帝,但不要小看他,他很厉害的。唐武宗灭佛以后,他上来以后马上就恢复了。所以,唐宣宗在历史上还是一位比较不错的皇帝,他肯定也很聪明。
唐宣宗李忱和香严闲禅师写了一首关于溪水的联句诗:“千岩万壑不辞劳,远看方知出处高。”李忱接:“溪涧岂能留得住,终归大海作波涛。”
一听就是那种心胸比较豪迈、宽阔的人,帝王之相就出来了。他也不是一个普通人,天天听到你说“凡所有相,皆是虚妄”,然后又在那里磕头,就觉得好像很矛盾,于是就问黄檗禅师。
黄檗怎么回答的?“不著佛求,不著法求,不著僧求,常礼如是事”。是的,我不著佛求、不著法求、不著僧求,我就拜这个“不著佛求、不著法求、不著僧求”,常礼如是事,或者说我拜就是这个。换成现在理解的话,就是我心安住在这个“不著佛求、不著法求、不著僧求”的明白里面,我还在做这个事,这样就很好理解了。
但是,他说的“常礼如是事”可以有很多种解释,这是汉文的那种不确定性造成的。“常礼如是事”,即我拜的就是“不著佛求、不著法求、不著僧求”。不著佛求,不著法求,不著僧求,这三个指的是法性,即我拜的就是法性。也可以说,我现在安住于法性做礼拜而已。
唐宣宗李忱就不干了,他说,如是事不是靠拜来的,“用礼何为”,你这样拜就可以了吗?你这样做就能得到吗?“何为”,意思是怎么能这样做呢?“用礼何为”,用礼拜这样的方式可以吗?结果黄檗说,好了,你不用礼就好办了,“啪”一巴掌就来了,意思是这个也做得到,哈哈!
我们现在看到的是“师便掌”这三个字,当时肯定是“啪”地一声,而且他一定打得很重,不然就不会有后面一句——弥曰:“太粗生!”用现在的话说,就是“哇,太粗暴了!”黄檗马上说:“这里是什么所在?这里是哪里?你在说粗说细。”常理如事,这里无粗无细、无大无小、无好无坏,有打也没有打,所以又是一巴掌。“随后又掌”,他又跑,黄檗追上去还打了一巴掌,一共三巴掌,打出了殿去,哈哈!
其实唐宣宗对此事挺记恨的,但他毕竟还是很恭敬佛教,黄檗圆寂的时候,裴休就跟皇帝唐宣宗说了这个事。当时他给黄檗的第一个谥号叫“粗行禅师”,即行为太粗暴的禅师。后来裴休又说了一大堆的话:“黄檗曾经打过你,打这一下就是为了让你忘记前后三际。”后来才有了谥号叫“断际禅师”,即断掉了时间,没有时间的禅师。我们来看后面的大德是怎么评唱的:
大德评唱:宋朝北海心禅师作偈评唱道:曾施三掌触君王,佛法何曾有寸长。粗行沙门封断际,至今无地着惭惶。
唉,无聊书生!“曾施三掌触君王”,指公案里说的那件事情。“佛法何曾有寸长”,佛法是无长无短的,也没有什么拜和不拜。从本质上来说,到了那时候拜也可以,不拜也可以。但是,按照我们的说法,他出了定以后还是要拜的。而且,既然拜和不拜都可以,拜又何妨?你著哪一样都不行。
“粗行沙门封断际”,行为很粗暴的沙门,其实是没有分别的、没有时间的。没有时间就没有空间,心若没有空间,它哪里找地方去惭愧和欺惶呢?“至今无地着惭惶”,没有执著的心是没有这些情绪的。“惭”是惭愧,“惶”是欺惶,指惶惶不安的意思。心真的断际了,没有时间了,过去心不可得,现在心不可得,未来心不可得,叫“断际”,那么就无人无我、无惭无惶。
这是一位大德的评唱,你们一定能听懂,因为这个很具逻辑性。我们再看下面一个公案:
五灯会元:裴相国镇宛陵,建大禅苑,请师说法。以师酷爱旧山,还以黄檗名之。公一日拓一尊佛于师前,跪曰:“请师安名。”师召曰:“裴休。”公应诺。师曰:“与汝安名竟。”公礼拜。
“裴相国镇宛陵,建大禅苑,请师说法。”相国裴休,建了一个大的禅寺,把黄檗请过去说法。
“以师酷爱旧山,还以黄檗名之。”其实就是请黄檗到江西宜丰,将鹫峰改名叫黄檗山。
“公一日拓一尊佛于师前,跪曰:‘请师安名。’师召曰:‘裴休。’公应诺。师曰:‘与汝安名竟。’公礼拜。”无聊,真是无聊!大家应该听得懂吧?这很像二祖去见达摩,但还是有点不同。裴休把黄檗请到宛陵,在寺庙里面供了一尊佛像,然后跪在黄檗面前说:“请师给这尊佛像取个名字。”师就马上叫他:“唉,裴休!”裴休就回答:“哦!”师就说:“与汝安名竟。”公礼拜。
懂吗?这个很好懂,他在帮他指示心性。他拿了一尊佛像跪在那里,请师给佛像取名,师就叫了一声“裴休”,他就回答,师说你回答的这个就是佛了,能回答的就是佛,那是真正的佛,而不是你手上捧的那尊佛。
以心明心,如果明白了心那个佛,哪个佛你不明白啊?名字随便安——今天是释迦佛,后天是弥勒佛,再后天是阿弥陀佛,哪个佛都是他,与他安名竟。所以,禅法唯一就是那个东西,始终去追那个东西。
“公礼拜”,这一下可能当时有所悟,裴休就跪拜、叩谢。这很容易懂,其实这与达摩对二祖说“你把心找出来,找不出来,吾为你安心竟”相似,因为你找不到心,找不到那个东西不是有吗?山河大地,念来念去。无体而有用,如果于用无执,皆能所合一。
我说的这些话好语言,你得去修,从四夺、菩提心开始,然后开始触碰,艰苦磨砺,透脱一悟,——“哇,这事是真的,没得假的,就是真的”。怎么会不真呢?你凭什么判定它真?你们能听见我说话吧?你们是靠耳朵听吗?不是,是有个东西在听,那个就是了,所以它是真的。你听到了,所以你明白了。你用头脑去想,哦豁,鬼家活计。一体会,又是鬼家活计。那怎么办呢?你得去明白,你得去修,慢慢地修,一定做得到。
大德评唱:北宋的禅宗大家汾阳善昭禅师作偈评唱道:师前跪托请安名,蓦地当锋唤一声。不是裴公谁敢应,直教聋瞽也开听。
“蓦”,指很快的意思。其实这是一件非常直白的事,在黄檗面前拿了一佛像,跪托请安名,突然就唤了一声。不是裴公谁敢应,其实谁都会应,但这里的“不是裴公谁敢应”,意思是只有他明白了。
这种明白,不管你是聋子还是瞎子(聋和瞽),都开听。不管是聋子,还是瞎子,你都有心。他说“聋瞽”,就是不明白的意思。明白了,聋瞽都能听。这是比喻,聋是聋子,瞽是瞎子。但是,聋子、瞎子都会有心,聋瞽开听,比喻不明白的心明白了。如果不是裴公,其他人答应也等于零。比如我叫“憨批”,你说“哎”,还是没用,不但你是憨批,搞得我也成了憨批,你得明白才行。
北宋佛印了元禅师作偈评唱道:裴相当时忘却名,被人唤着又惺惺。不知未具胞胎日,谁敢涂糊此性灵。
懂这个意思吗?一个个愁眉苦脸的,懂吗?这个其实非常逻辑,“裴相当时忘却名”,不是说真的忘了自己的名字,而是说他不明白本性,用这个来表明。“被人唤着又惺惺”,“唉,裴休”,他又想起来了。“惺惺”是什么意思?在禅宗里面,总是把“惺惺”这个词当成明白的意思,或者把心的光明叫成“惺惺”。
禅宗里面有这么一段话:“惺惺寂寂是,无记寂寂非;寂寂惺惺是,乱想惺惺非。”惺惺就是心的光明、觉知的意思。觉知没有乱念头,觉知明明亮亮,又清醒,这就叫“惺惺”。
“惺惺”有两个层面:一个是没有明白的惺惺,比如你打坐没有昏沉,可以叫做惺惺;还有一个是彻底明白了,这个惺惺就更厉害,完全清楚本性是什么。总的来说,就是世俗和究竟两种惺惺。他这里指的肯定是究竟的惺惺,即心的光明。“被人唤着又惺惺”,就是他明白了。
下面一句“不知未具胞胎日,谁敢涂糊此性灵”,你还没有入胎的时候,你的姓名是什么?如果你糊涂了,你就真的入胎了——轮回。“不知未具胞胎日”,还没有投胎时,你不要涂糊性灵。如果把它扩展来解释,法性中阴的时候,你就要进去成佛,你可以无限量扩张。按当时的话来说,就是父母未生你前,那个是什么?你要糊涂了,你就入胎了;你要不糊涂,你就解脱了。“谁敢涂糊此性灵”,谁都在糊涂,不糊涂你就不是人,而是佛。
南北宋交际间的草堂善清禅师作偈评唱道:不是心兮不是佛,黄檗唤出是何物。裴公从此认虚名,天下衲僧跳不出。
南北宋交际间,跟大慧宗杲时代差不多。“不是心兮不是佛,黄檗唤出是何物。裴公从此认虚名,天下衲僧跳不出。”他们好会押韵,师兄们,听得懂吗?这个应该很好懂,它不是一个非常复杂的评唱。
意思是什么呢?觉性不是心兮不是佛。“心”这个词汇,在汉语体系里面,指的东西太多了。有时候情绪也叫心,比如“我的心好想你哦”,这是一种情绪。“啊,我有出离心”,这是一种心态。有时候心指意识,有时候指阿赖耶识,有时候指本性。但是,“不是心兮”的这个“心”,是指除了本性以外的所有心。
不是心兮也不是佛,佛和众生是一个二元的观念,在本性的层面无佛无众生,那个东西不是心兮不是佛。这样的话,既不是心又不是佛(其实就是马祖的“非心非佛”),那么“黄檗唤出是何物”。前面说为他安名竟,那个是什么?如果你不明白,那就永远不明白;如果你明白了,那就明白了。
明白了怎么办呢?要去修。如果刚才你明白了,你看嘛,你能听的那个东西就是了。你一定要去找你能听的东西,但一找就完了。不找呢?不要说你能听的,看的、感觉的,没有什么不是。但是,你敢说任何一样是吗?你都不能去说。
在这个阶段叫什么?“渠今正是我,我今不是渠”,你还得继续修下去。“应须恁么会,方得契如如”,“如如”要读成粤语“yú yú”,这是洞山禅师说的。
这些东西说得神乎其神,你要按次序修进去,还要找到一位好老师,这个很关键。他指引你,慢慢地你真的会明白,而且会透脱地明白。如果总是这样,完全不投入,也不好好地闻思,也不去做前期的修行,那不行的。
“裴公从此认虚名,天下衲僧跳不出”,这句话可以从两头去解释。如果从证悟的角度去解释,“裴公从此认虚名”,即认到觉性了,“天下衲僧跳不出”,即天下衲僧都在里面搞,什么都是觉性,可以说裴公证悟了。
可以说裴公也被蒙了,又认了个假的东西,天下的衲僧在那个假象里面,也逃不出。比如你只解虎头,没把虎尾,天天在单空里面搞,也叫“天下衲僧逃不出”。那个也是虚名,但是,如果虚名和本性相应的话,它也叫“认虚名”。在觉性里面,别说天下衲僧,天下万物都逃不出。
这个话要看怎么去解释,但这些禅师的评价,作秀而已,他是想表达他的思想,大家不要当真。如果你把这个当真,你就输了。
今天就讲到这里,后面还有很多,My God、My Buddha,太多了!师兄们,这么讲听得懂吗?我觉得有点扯,还听吗?听,我们就继续,不然我就干脆不讲那么复杂的东西了。
我们明天休息一天,后天会继续讲。这个七差不多把这些讲完了,第二个七再讲《传心法要》,这样就会讲得很容易懂,不然句子一划就过去了,一场游戏,何必嘛?我讲得辛苦,你们也听得辛苦,何必呢?“饮啖茶,食个包”,还舒服一点,要玩就玩真的,不然就别玩了。(何以解忧,唯有退休,哈哈!)
我们现在开始回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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