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义】
回顾上堂课内容:
佛告须菩提:“若见诸相非相,则见如来”:如见到所有的相都不真实,就是见到了如来。
此句为指导修行并确立见地,最关键是“见”和“非”字,以“何”而见?“非”是何意?
见:认知事物的能力,见有五根见,意识见,心见(境界),证悟后得无见之见。前见皆非,最后之见,见无所见。
相:被认知的外境,物理外境、心识内景(意识捏造和阿赖耶识的不同),开悟后的光明。
非:1、无实质的虚幻;2、外境消失后,空无的放舍;3、见解上,光明的实有也破,法性定,不破不立。(有实无实法,悉不住心前,此时无余相,无缘最寂灭)。
见和相的观待即是所谓的“二元对立”,要消灭二元对立,则需要让见相一味,所以必须要“非相”,同时“明见”。
经文:
须菩提白佛言:“世尊,颇有众生得闻如是言说章句,生实信不?”
佛告须菩提:“莫作是说!如来灭后后五百岁,有持戒修福者,于此章句能生信心,以此为实。当知是人不于一佛、二佛、三四五佛而种善根,已于无量千万佛所种诸善根。闻是章句,乃至一念生净信者,须菩提,如来悉知悉见,是诸众生得如是无量福德。”
须菩提白佛言:“世尊,颇有众生得闻如是言说章句,生实信不?”:世尊,会不会有很多众生听到这样的说法,生不起真实的信心?须菩提“示现”怀疑。为何呢?因为知晓末世众生疑心颇大,需要佛语加持,断疑取信。
示现理由:1、须菩提作为化身不可不知;2、说话时已知会有“如是言说章句”,就是在演一场弘法大戏。
“实信”和“净信”的标准:净土“六信”:信因信果、信事信理、信自信他;藏密四信:清净信、欲乐信、胜解信、不退转信;起信论:信根本、信佛、信法、信僧。
佛回答:不要这样说,后五百岁,有持戒修佛者,能对这样的说法,生起真实的信心,当知这个人已经在千百万佛陀那里种下善根。甚至只有一念净信者,如来当下也全部知道,这些众生能够得到无量的福德。
此段内涵有二:
1、佛陀否定须菩提的怀疑,实际上是给与我们信心。说末世众生,会有很多人
对金刚经上的词句生起真实的信心,乃至有一念净信者,佛陀用遍知的能力都清楚,并肯定这些众生能够得到上面所说的无量福德。
2、佛陀是用遍知能力在做否定。以此也可以表明无住布施并非断灭空。
后五百岁:“后五百岁”有几种讲法:五百岁指现在五浊兴盛的时代(众生浊、见浊、烦恼浊、命浊、劫浊)。是整体上的一种时间概念。释迦牟尼佛在世弘扬佛法时是正法兴盛的时期,称果法期,除此以外,后来五浊兴盛的时代都可以称为末法五百年。按这种说法,目前已是末法时期后五百岁。另一种将释迦牟尼佛二千五百年的教期分为五个五百年,表示各段时期的特点,分别为解脱坚固、禅定坚固、多闻坚固、塔寺坚固、斗诤坚固,后五百岁即是指斗诤坚固的第五个五百年。按这种算法现在应是佛历二千五百六十二年,佛的教期已经结束。第三种藏传的说法:释迦牟尼佛的教法期为五千年,以宁玛普巴派的历算,现在已是佛历二千九百多年,五千年教法期还剩余二千多年。在藏地,日历计算以时轮金刚历算法为准,宁玛普巴派把释迦牟尼佛出世到现在过了二千九百多年的原因,以教证理证详细的分析成立过,如:当时释迦牟尼佛出世时,启明星如何升起,然后第二天出现日食,以此根据推算出佛的教期从始至今已过二千九百多年。普巴派的天文历算非常准确,现在每次日食、月食,算得一分钟都不差。而以萨迦派的历算,佛历已经有三千多年了,宗喀巴大师所创的给拉华宗也有不同的算法。第四种认为释迦牟尼佛的教期年代仅仅指印度的本土佛教,并非指其他民族地方的佛教。概括而言,可以认定后五百岁末法时期即为现在五浊兴盛的时代。
“持戒修福者”,表明不是要非常高的根器才能生信。“一念净信者”都能的无量福德,表明金刚经的殊胜加持力。
末世持戒修福非常不容易,因而功德也非常大。
经文:
“何以故?是诸众生无复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无法相,亦无非法相。何以故?是诸众生,若心取相,则为著我、人、众生、寿者。若取法相,即著我、人、众生、寿者。何以故?若取非法相,即著我、人、众生、寿者。是故不应取法,不应取非法。以是义故,如来常说:‘汝等比丘,知我说法,如筏喻者。法尚应舍,何况非法!’”
释义:
为什么呢?因为这些众生不再执著四相,不执著法相,也不执著非法相。为什么?众生以心取相,就是执著四相。但若执取非法相,也是执著四相。所以不应执取法,也不应该执取非法。因此,如来常说:比丘们,应该明白我说法的内涵,就像过河的筏子。正法也要舍去,何况非法。
显理:
为什么这些末世众生能够获得无量福德呢?是因为不再执取四相。而且也不再执取非法相。取法相是执著四相,取非法相也是执著四相。
法:1、现象;2、佛法。前面说的法,所指为现象,“知我说法”中的“法”,是佛法。
此段提出了“非法”,有两个含义:1、外道法;2、单空。
不管是执取法相还是非法相,重点在于“执”和“相”,破相去执,才是根本。破相和去执的关系,有依靠思维和修行去破相,相虽在而执去,此为自续的抉择重点,也有修行到执去而自然相消,达至法性定,此为应成的抉择重点。而在思维层面抉择应成见地时,应抉择所有现象全部遮遣,这个就是“法当应舍,何况非法”。
对“法”的执著和“非法”的执著,牵涉到修行的究竟见地。若认为我们的所证有一个“法”,即是对法的执著,于是在修行中无法放弃对境;但若将“见地”置于“什么都不承认”的的状态,其实是对“非法”的一种执著,“什么都不承认”只能是在言说中,而实际证悟中,连“什么都不承认”成立,所以言语道断,心行处灭,不破不立,一任自然。
从不执著相,到对法和非法的舍弃,佛陀接着对究竟之法,也进行了遮遣。
经文:
“须菩提,于意云何?如来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耶?如来有所说法耶?”
须菩提言:“如我解佛所说义,无有定法名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亦无有定法如来可说。何以故?如来所说法,皆不可取,不可说,非法,非非法。所以者何?一切贤圣皆以无为法而有差别。”
佛陀问须菩提:“须菩提,于意云何?如来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耶?如来有所说法耶?”
消文:须菩提,你的意思?如来证得了无上正等正觉吗?如来有说法吗?
释义:须菩提,你的意思?如来证得了“实有的”无上正等正觉吗?如来有说过“实有”的法吗?
显理:佛陀要通过须菩提的回答,来阐述佛法的究竟真谛,即使是究竟佛法,也都无实有可言。且看须菩提怎么回答。
经文:
须菩提言:“如我解佛所说义,无有定法名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亦无有定法如来可说。何以故?如来所说法,皆不可取,不可说,非法,非非法。所以者何?一切贤圣皆以无为法而有差别。”
消文:
须菩提回答:我理解佛所说法的含义,没有一个实有的法叫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耶,也没有实有固定的法为如来所说。为什么呢?如来所说的法,都不能执著,不可思议言说,不是有法,也不是无法。为什么呢?因为一切圣贤的境界虽有差别,但本质都是无为法。
释义:
如我解佛所说义,无有定法名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亦无有定法如来可说:定法,即实有的意思。无上正等正觉不是实有法,次第性的佛法也不是实有法。次第法不可执著,究竟法无法言说,不是有实法,也不是无实法,为什么呢?因为圣贤们虽然境界很多,差别不同,但根本上都是离开四边的无为法。
次第法:前面讲过的汉传判教、藏传四部宗论。
次第境界:五道十地的境界。十信、十住、十行、十回向、十地、等觉、妙觉。
显理:此段借须菩提之口,完美阐述了二转法轮的究竟深义。
究竟见解上,次第法不应执著,究竟正觉也不能执著。一有执著,就不是究竟正觉。
我们如何理解这个不执著。以追求次第佛法而灭除对世间烦恼的烦恼,以追求究竟正觉而放弃对次第佛法的执著,以证悟究竟正觉而放弃对究竟正觉的执著。
二转法轮的两个派别,自续和应成。一个重过程,一个重究竟。但最后都会走向究竟。
我们继续学习《金刚经》,今天是第六课。一般来讲,上课之前首先回顾上堂课的内容,不然接不上,因为整个经文是连贯的,这样一节接着一节讲,有时候会没办法贯通,特别是一些中途进来听课的,由于不了解前面的内容,更容易产生一些误会。所以,课前我们一般要回顾上堂课的内容。
即使这样,还是很难做到贯通全文,有些师兄在进行文字的听打,文字出来以后,大家可以看一看。如果发现问题,或者对里面的意思不是非常清楚,可以提问。也就是说,即使每次课前都作回顾,也没办法把那么多堂课的内容全部贯穿。但是,大家可以靠文字来进行比较全面的了解,从而避免了不连贯的麻烦。
不管怎么样,每堂课的内容还是相对具有独立性,这是《金刚经》的特点,翻来覆去都在讲怎么不住相、怎么降伏其心,从头到尾都在讲这些内容。虽然我们拉开来讲,涉及的内容有点多,但还是不会离开核心。
现在来回顾上堂课的内容,上堂课讲的最后一句经文是:“佛告须菩提:‘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则见如来’。”这里也体现了“上告下白”,佛陀对须菩提说话就用“告”,须菩提对佛陀说话就用“白”,这是古代人的语言习惯。这句话的意思是:见到的所有相都不是实有的相,那就见到了如来。这句话说起来很容易,用语也非常简省,我们也经常会说,那它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若见诸相非相,则见如来”这句话涵括性非常大,里面有见解、有修行,甚至有境界。也就是说,它既可以是见解语,也可以是修行语,还可以是境界语。这是古代经文的一个特点,普普通通的一句话,里面却包含了很多内容。如果要把其中的意思理解清楚,就必须进行详细地分析。
上堂课讲了这句话的两个关键字,一个是“见”,一个是“非”,其实还可以加一个关键字——“相”。上堂课我们也说过,“相”的两个特点是执著和二元对立。那么,我们怎么去“见”?什么是“相”?“非”是什么意思?什么是“非相”?这些问题理解清楚,你才能明白在“见诸相非相”的情况下就见到了如来。
首先说“见”,“见”是认知事物的能力,每个有情生命都有认知事物的能力,最常见的是六种感官,包括前五根和意识。“见”在前五种感官的体现是眼睛能够看、耳朵能够听、身体的触碰、鼻子能够闻等等,这是见的能力。而这六种感官一定会见到它们的对境,叫做“相”。
首先是五根的“见”,其次是意识的“见”。意识的“见”有两个层面,一个是直觉,也可以称为“五俱意识”,即跟随五根的直觉意识,简单化理解就是注意力。比如,当你看到一个东西时,意识附加上去,那个东西就会越来越清晰,其他东西就会被你忽略。也就是说,当你很注意地去看一个东西时,耳朵就可能不听了,身体的感觉可能暂时被放下,其他的识也可能被忽略,这时候的注意力就叫做“眼俱意识”。这种注意力用在听觉上,就叫做“耳俱意识”。
当然,我们还可以把注意力平均地放在五根上,比如在禅定初期,它是很平均的。但是,禅定深了以后也不平均了,因为鼻识和舌识不起作用,相对应的“鼻俱意识”和“舌俱意识”也就没有了。
除了五俱意识,意识的另一个层面是分析能力,这是之所以成为人类的一个最厉害的心识,其他动物的意识能力都没有人类强。当然,天人的意识比人类强。有人会问:“天人的意识比人类强,那他们为什么不修行呢?”意识和心是有区别的,天人的心太快乐了,生不起想修行的心。但天人的思维能力真的比人类厉害很多,五根的能力也比人类强大。
相对于人类来说,天人太完美了,没有苦,反而生不起修行之心。由于人类不够完美,才构成了苦,导致更容易趋于修行。当然,还有气脉等其他方面的原因。不管怎么样,我们除了有意识的直觉能力,还有分析能力,这也是一种见的能力,是人类最强大的一种能力。
关于“见”,我们经常说:“你有什么想法,你有什么意见”,往往是指某个人对某种事物的看法,或者是提出一种理论。比如,有人问你:“你对当今的气候现象怎么看啊?”你会说:“人类搞了太多的物质生产,污染了环境,影响了气候”,这是你的意见。
佛教里面的“见”,不仅仅指见的结果(意见或者理论),更主要是指见的能力——意识的思维能力。我们对某种事物的意见,它是一个思维的结果,可能是一大堆理论,比如你对气候的意见,而这一大堆理论产生的原因,是你有意识这种能力。
前五根的见是直接性的,五俱意识也是直接性的,而意识的思维能力(逻辑推断能力)不是直接性的,它属于比量。意识思维是人类特有的,我们可以利用它来进行修证,而动物不行。
我们学习中观、唯识,就是要运用逻辑能力(比量的能力)。比如,在我们还没有开悟之前,也会讲离开四边、明空双运、没有二元对立等等,甚至会讲大圆满的窍诀,这些对于我们来说都只是观念、是意识性的东西,但我们可以依靠观念引发直觉性的修行,最后引发证悟。正是因为有了意识的思维,我们才可能对世界进行更深入、更广泛的了解。
如果仅凭前五根的能力,我们连很多动物都不如,大部分动物前五根的能力都比我们强。比如身根,你打得过老虎吗?虽然有“武松打虎”的传说,但不知道假。如果老虎有人类的意识能力,你觉得人类还能统治世界吗?当然,也不一定,因为老虎的爪子只能进行拍打、撕扯食物等粗大的动作,没办法进行细腻的创造性活动。而人类的手却很厉害,可以做各种复杂的动作,比如拿、捏、触碰等等,所以,我们在细微事物的生产上比老虎厉害很多。比如,女孩子能绣花,你让老虎绣花看一下?即使老虎有人类的意识能力,但绣花也挺麻烦的,因为它的爪子没办法拿针。这个话题扯远了。
除了意识,我们还有一种认知能力,就是心。在禅定中,我们把前五根和意识都停止了,但心还是有觉知的,而且有不同层面的觉知,比如禅定的一些境界,这也是一种见的方式。我们经常说“明”,当你禅定时,意识都停止了,但你的明还在。
中观认为,禅定状态中,心的认知能力也是意识的能力,因为中观把末那识、阿赖耶识都归于意识,只有唯识才分为意识、末那识、阿赖耶识。意识是表层的思维能力;末那识是心执我的能力;阿赖耶识是非常广大、深细的觉知,可以收藏各种各样的现起成为种子,并且让种子成为现起的能力。但在中观的一些论典里面不提阿赖耶识,直接说这些都是意识,只是意识的不同层面。
当意识停止以后,心也有一种认知能力。最后,还有一种认知能力,就是证悟以后,心根本的觉知能力,那是我们要去追的东西。
前面说了那么多种认知能力(五根见的能力、意识的能力、心的能力),其实都是二元对立的,都是心捏造的对境,然后心再去认知它。只有证悟以后的认知能力是自明,是自己知道自己的那种明白的能力。很多修顿悟法门的人,不太管外境(不管相),直接把见走到极处,所谓“见地”就是这个意思,即最根本的能见的能力是什么——念佛的是谁?觉知的是谁?
我们经常说“觉知”,这是一个很朦胧的词汇,身体的感受也可以称为“觉知”。比如,有些人进入一间不是很向阳的房间,就会说:“我觉知到那个地方好阴呐”,这其实是一种触受。有时候我们感觉身体痒,那也是一种触受。另外,当情绪不好、心里面难受时,你会说:“我感觉好难受哦,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这其实是一种意识性的心受。有时候在禅定中,你会觉得空空荡荡或者很愉悦,其实是乐受或者无记受。这些都不是最根本、最究竟的见,最究竟的见必须自明,前几种见里面都暗藏了人我和法我。
你会问:“如果一个人明白了最究竟见,那他会不会还有人我和法我呢?”究竟见本身没有人我和法我,一个普通人初悟以后,虽然明白了什么是究竟见,但他的人我和法我还有很多。他要借助开悟获得的究竟见去修行,把相续里面巨大的人我执和法我执逐渐地化掉,这叫悟后起修,即顿悟以后的修行。
顿悟就是去追最究竟的见,但是,大部分人哪里有能力不顾外境直接去找寻心的本质?大部分人是做不到的,所以要借助破相(排开相)的方式,让自己的见彻底达到究竟。否则,我们的心总是被外境所牵引,怎么可能找到究竟见啊?你的究竟见里面总会有各种各样的现起,让你不得安宁,连一个安心处都找不到。
如果你想找安心处,非常简单,二祖去问达摩祖师:“我心不安。”达摩祖师说:“你把心找出来,我帮你安。”二祖说:“觅心了不可得”,也就是心找不到——那就安了!《金刚经》讲的全部都是这个问题,不安而安、不住而住。本来没有,就不存在安与不安的问题,那就是安了,但这谈何容易啊?
也就是说,用前五根去寻找本性是不行的,用意识思维去找也是不行的,用意识的直觉去找还是不行的,甚至凭境界去找也是不行的,必须要走到根本上去。我们的“见”逐渐被改变的过程,其实就是破相的过程,最后一下自明才是改变认知方式。
首先要摆脱认知的执著,然后改变认知的方式,这是修行的两个大原则。改变对境性的执著,其实就是自续派的破相,但是,破了相以后可能又安立个什么东西。到了最究竟处应成派抉择法性时,连认知方式都变了,相也被破了。对大部分人来说,见的精纯是要靠破相来达到的。
但有些人很厉害,直接就单刀直入(“若也单刀直入,则圣凡情尽,体露真常,理事不二,即如如佛”),不管什么相或不相,那些早就没问题了,而是直接去找最根本的东西。在找的过程中,或是最后的结果,都有一个特点——“圣凡情尽”(不求成佛——圣;不害怕庸俗显现——凡)。我们天天想出离,那是因为害怕庸俗显现,害怕轮回,而那时候就不怕轮回了,也不求成佛,无希无忧。
这时候如果明白本性,叫“体露真常”。“体露真常”已经是三转法轮的内容,他发现这个本体是真相,同时常、乐、我、净。然后“理事不二”,在中国古代的语言系统里面,“理”指心的本质,“事”指现象,本体和现象不二——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这时候就“即如如佛”,真的是很快。
我刚才说了很多种见,大家要去思考这些内容。每个人都想证悟大圆满,不思考这些内容是不行的。你用什么见来证悟大圆满呢?用你的五根?意识?还是修行中那些心的状态?都不行,那些都是过程或者助缘,最后一定要自见、自明。但我们没办法当下自明,用的都是意识或者禅定等方式,那怎么办呢?先破相,借助破相让自己的见地逐渐走到根本上去。
那么,这就牵涉到要破相,相都有哪些呢?首先是物理性的外境,这些相都是要破的。“破”就是不要、遮遣的意思,这又牵涉到“是破对相的执著,还是直接破那个相”的问题。
其中一种破,是格鲁派的方式:现象可以在这里现起,但我的心不执著它,我的意识认为它是虚幻的、没有实质的。大家可能会说这种方法不究竟,但修行起来还是挺管用的。“现象以现象不空,现象上的实有空”,虽然现象是没有实质,但它可以存在,没关系的,这在修行上是可以的。但是,如果认为这种说法就是应成派的究竟见,那就真的有问题。
汉传佛教里面也有很多这样的说法,实际上是关于应成派和自续派的争论,只是没有经论化,没有把这些问题逐一进行系统地分析,而是用一些法句、诗句来表达,而且每一位大德都用自己的一套语言系统去讲,导致没有深入地讨论。
比如,“但自无心于万物,何妨万物常围绕”、“愚者除境不除心,智者除心不除境”,一读到藏传佛教里面“柱子以柱子不空,柱子上的实有空”之类的法句,就认为很高深,而忘了汉传佛教里面也高深的说法。
“但自无心于万物,何妨万物常围绕”,如果我对万物的显现没有执著,那就随便它显现。这既可以是格鲁派的说法,也可以是大圆满的说法。如果这个“心”指的是意识、感受,就属于自续派;如果这个“心”指的是法性,就变成了大圆满;还可以理解为单空层面。懂吗?所以,这句话很厉害的!
“愚者除境不除心,智者除心不除境”,这种说法是属于格鲁派的还是大圆满呢?一直以来,我很想把格鲁派、宁玛派和禅宗的一些说法,放到一起进行宗派比较,但是,廉颇老矣,尚能饭否?我已经老了,做不了这些事了,年轻人能不能去做呢?其实这对修证会非常有用。
也就是说,我们要去破相、除境。相是什么呢?说得具体一点,相要么是物理外境,要么是心识的内境。如前所说,关于除不除外境都有很多说法,有的人说要除外境,有的人说不用除外境。实际上,当你完全证悟了,除不除外境都是两头话而已,即禅宗说的“万象丛中独露身,拨不拨万象”?拨与不拨都是错的,如果真的证悟了,心一任自然,哪有什么拨不拨啊?这是大圆满的说法。
在修行的过程中,一定要除外境。除外境的方式有两种:格鲁派认为,外境可以存在,但要除掉对它的执著;而应成派认为,达到究竟的证悟时,外境也不能要。
还有一种情况,如果“止”的修行程度达不到,但“观”的能力修到很深的程度,他也可以用应成派的见地去修,但还是自续派的境界——有现象。心的着力点不在现象上,而在现象的没有上,即我们经常说的“应成派的见地,自续派的境界”,其实不一定,有可能是上自续的见地、下自续的境界,也就是外境如梦如幻,但你心的注意力在“无”上。但也有可能是开悟以后的说法,他明白了心的本质,就不在意外面的显现了。
这些分析起来很复杂,那有没有用呢?如果修学到那种程度就会有用,如果还没有到那种程度,大家就老老实实去修单空、修四夺,拼命地去破,一直破下去。就像憨山大师说的:“舍之又舍,休之又休。舍到无可舍,休到无可休处,自然得见好消息。”舍到无可舍、休到无可休时,本性就会自然显露。《楞严经》里面也说:“缘所遗者,非汝即谁?”现象都是缘起的,当我们把所有的现象都舍掉了以后,最后就会自明,真正的见就出来了。
所以,不要以为我们读了两年书就真的见到了,或者感受到了一个什么境界就认为是证悟了。最多算你有点见解而已,这个过程其实有点长。
我又扯远了,现在拉回来说“相”。如前所说,“相”有两个特点,一是二元对立,二是有执著。可以表现为前五根的外境和心识的内境,心识的内境有哪些呢?意识的捏造。意识捏造的相就太多了,我们可以想象很多东西,捏造出一个状态,觉得那就是法性。比如,我们说没有对境,然后就在心里面想一个“没有对境”,觉得想出来的“没有对境”就是真的没有对境。懂吗?你们都会经历这些的。
这还只是意识想象性的捏造,不想就没有了。还有的人会形成境界性的捏造,比如,禅定中的空荡荡、明晃晃的境界,似乎好厉害,其实都是捏造、都是相、都是二元对立。
还有一个是最根本的真相——光明(真如),那个相破不破呢?在二转法轮里面,如果用语言去说,那个相也是没有实质的。破它,就是说它没有实质,也就是你不能去执它,一旦执它,就有实质了。如果你认为它是一个实有的东西,那就不是真正的光明。当你安住在光明里面,是不存在破的,这个一定要搞清楚。
但是,在言说上我们一定要说它(光明)没有实质,破的是光明的实有性,而不能说光明没有。“光明没有”就是《金刚经》里面说的“非法”——“法尚应舍,何况非法”,这样也不是,那样也不是。在言说上,我们要把一切法全部遮遣(大遮遣),但你不能抓住大遮遣不放。
“遮遣”就是破,“大遮遣”就是全部都破,但你总不能一直破下去,“破”说明心还在动,还是二元对立。你执著“破”,心里面就会形成很深的单空(无)的执著,但是,“无”的执著最后也要被破掉。虽然我现在说的都是一些名词,但在修证上是很具体的。
证悟后的光明相,从二转法轮来说还是没有实质。比如,三转法轮所说的佛菩萨的净见量(实相和现相一致),特别是佛的十力、四无畏、十八不共法等等,这些相破不破呢?它们还是没有实质的,二转法轮认为佛菩萨的显相都是世俗谛,从“没有实质”这个角度去说它是世俗谛。
但佛的本具能力,你是没办法破的。如果佛陀的十力、四无畏、十八不共法等功能都会无常、变坏,那成佛有什么用啊?所以,佛陀的功德是破不了的,这可以用三转法轮的教理去说。但从二转法轮来说,它还是没有实质的,如果你认为它有实质,中观就来破你。
以上是对“相”的解释,然后是“非”。“非”可以有两种理解:第一是破的过程;第二是破完以后的结果,连破都没有了。非的过程是破,然后“非相”是目的、结果。如果见到了所有的相都是“非相”,也就是见到了所有的相“理事不二”,都是真如、法性,那就成就了。
所以,有些禅师证悟以后会说“郁郁黄花,皆是般若”,唯一明点、唯一法性。从完全没有实质这个角度去说,就叫“捞摸不到”;从大圆满里面讲,叫“本自圆成”,类似的说法还有很多。
那我们要怎么去破呢?我们可以在能上去思维中观的理论,然后去修行,也就是训练我们的见,让我们的见逐渐精纯,这是一种破的方式。
那相怎么去破呢?如前所说,训练“见”要借助破相的方式,起码渐修是这样的。首先让物理性的外境和心识的内境变得虚幻(无实质),也就是现象可以存在,没问题,但我通过意识或者直觉去感觉它根本就是一种虚假的存在——“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观”就是不停地夺,让它变成无实质的虚幻。在这个过程中,你的心会慢慢地直接觉得它是虚幻的,然后保持这种虚幻(这种保持就是觉照力)——完全不用起心动念,直接觉得身体以及周围的一切全皆虚幻,毫无实质,如梦幻泡影,这是虚幻观的后面一步,可以变成梦幻定和明知定。慢慢地,那个明就开始强烈了,当强烈到一定程度,如果你的定力加深,外境就会消失,就会出现空空荡荡等上自续的境界。
然后,你还要把上自续的境界也放弃掉,怎么放弃呢?这就需要大圆满窍诀。如果你的禅定修得很好,大圆满可以引导你去认知本性,而且这种方法还很快。当禅定很好时,外境消失了,就只剩下空空荡荡的境界,甚至有些人身体消失了,还有光等等。在这种状态下,怎么去认知本性呢?大圆满里面一定有这些窍诀。即使外境没有消失,也可以通过窍诀去认知本性,这两种方式都可以。
这不仅需要上师有这样的能力,而且你也要有接受的基础。如果没有这样的基础,有外境不行,没外境还是不行,你会陷到空里面。空的状态就太多了,如狗咬尾巴、飞鸟追影,去了一个空还是一个空,有无穷无尽的空。如果定到很深程度,甚至会达到非想非非想定,特别是那些专业修行者,没有世俗的工作和生活,完全闭关修行,就很容易达到这些状态。但是,由于没有准确的见地,就很容易走偏,甚至会成为修行中的灾难,最后去了非想非非想天或者无想天等地方。
修行要踏实,如果没有打好基础,没有很强的菩提心(出离心就更不用说了),其实很难证悟的。我们都想要通过接受上师的窍诀来获得证悟,如果你的基础不够,听了窍诀也没有用。
——网上师兄说:“能力不是个东西,绝掉了观待,哪来的因缘,只是法尔如是。”
这只是一句话而已,谁都会说,关键是我们怎么去证实那个“不是东西的东西”,然后依据它而解脱。没有用的东西是不行的,它一定要有用。而它有作用,但又没有本体,那怎么办呢?
——网上师兄问:“佛的能力是不是因缘法?”
佛的能力不是因缘法,它是心的本性,但在运用的时候,它就是因缘法。佛法不是一个实有的东西,否则,它的能力就不起作用了。但是,当众生祈请或者修行时,佛的能力就在加持我们。
“非”就是破,从二转法轮来讲,非到最后就会进入法性定,即应成派所抉择的。但是,二转法轮绝对不说它是什么,只说了一个词——空性,三转法轮说它是光明。当然,中观有很多词句形容最后的所证,比如《中论》说:“若实无实法,悉不住心前,彼时无余相,无缘最寂灭。”
“若见诸相非相”,这是最根本的,是指法性定。那是不是每个人都能直接达到那种程度呢?不行的,法性定已经是初地菩萨的所证。那学禅宗或者大圆满的人,是不是一定要达到外境和内境全部都消失、唯一法性这种程度才能开悟呢?大圆满的开悟不用达到这么深的程度,禅宗的开悟也不用,只要确定心的本体是什么就可以了。要靠上师或者某些因缘来加持(大圆满非常强调上师的加持),即使外境没有消失,也可以让我们直接肯定心的本性。
《文殊大圆满基道果无别发愿文》里面有一句话:“本来住故不依勤作修,亦不观待根基差别等。自心简易难信之秘密,愿以上师窍诀力见之。”明白了本性以后,你会发现本来都是安住的,永远都动不了它。它没办法动,也没办法不动,动和不动都是二元对立的。
“本来住故不依勤作修”,它不依勤作修,所以怎么辛勤努力都没有用。那为什么会有顿悟呢?因为本性不是修出来的,本来就存在,众生本来是佛。快速去实现这个理论,就是顿悟;靠修行一点一点地去除业障,就是渐修。
“亦不观待根基差别等”,很多人都说自己的根基差,大圆满其实不观待根基差别的,但非常强调信心。虽然你在其他方面的根基不够,但起码要相信给你指示心性的那个人,你要去跟他瑜伽。如果连上师都不相信,那跟你说什么都没有用,上师的窍诀对你都不管用。
“自心简易难信之秘密”,自心非常简单,很容易觉知到它、明白它。
“愿以上师窍诀力见之”,并不一定需要外境消失或者修到各种情况都很好以后,我们才能去证悟本性。也许我们根基不好,其他方面修得也不好,但是,如果我们对一位具德上师(一定要记住,是具德上师)有真正的信心,那么,真是可以依据窍诀力去明白的。
各种理论分析多了以后,就知道这种情况是存在的,但大部分人为什么做不到呢?还是如前所说,你不用懂那么多经论(这是一种根基),也不用修那么好的禅定,但起码要有出离心、菩提心,要对你的上师生起如佛一样的信心——视师如佛(对密宗弟子而言)。对于学大圆满的人来说,信心特别重要!
但是,末世之人最缺的是信心,很多人表现出来对上师的信心,其实不是真正的信心,而是对自己的安全感、情绪等等有信心。所以,信心不太容易建立的。
对“见”“相”“非”三个关键字,已经说了这么多。能见的能力(见)和它的对境(相)这种观待,就是所谓的二元对立。那么,如何消灭二元对立呢?让“见”和“相”变成一个东西,叫做“见相一味”。
“见相一味”有两种方式:第一种是能所双亡,进入法性定,见和相都没有了,俱皆大空性。第二种是可以有显现,但我已经明白了心的本体,同时我也知道所有的现象和心的本体完全是一体的,郁郁黄花皆是般若(大圆满的修行就是这样的)。我不是以概念的方式来实现这种见,而是以证悟的方式来实现,是直接的、清晰的。虽然还有“相”,但“见”和“相”还是一味的。
有相的时候,就要逐渐去除对相的执著,叫做“破相”或者“非相”,同时要见明,或者叫做明见。非相以后,你要知道最根本的、非二元的“见”到底是什么。后面就很难明白了,而前面的非相(破相)相对容易一些。
破相的目的是什么?让我们的心,明白这些相完全是子虚乌有的。当所有的相都被破完了,最后的光明你是拿不掉的。虽然它没有实质,也找不到,但它就是存在,这叫做见明、明了、开悟,是我们一定要达到的目的——“若见诸相非相,则见如来”。
本来是回顾上堂课的内容,结果被我讲了一个小时。因为上堂课的时间不够,讲得不够充分,所以这堂课作出了补充。
《金刚经》讲到这里,一些很重要的观点基本上都讲完了——怎么去降伏其心,然后一层一层地推下来,见到相要舍弃对相的执著,破相等等。关于舍弃对相的执著,下面须菩提开始提出一些问题,这些道理很深奥。这段经文昭明太子题名叫“正信希有分”,意思是真正相信佛陀在《金刚经》里说的道理之人,是非常稀有的。
须菩提白佛言:“世尊,颇有众生,得闻如是言说章句,生实信不?”
须菩提对佛说:“世尊,会不会有很多众生听到这样深奥的说法,生不起真实的信心呢?”须菩提说出了自己的怀疑,其实是故意提问的,他自己是肯定相信的,也知道后世有哪些人信、哪些人不信。我们先不要说须菩提是青龙陀佛,至少也是个阿罗汉,能够了知前后一百劫的事情,所以,他这样问是一种示现,实际上是为我们提问的。
从另一个角度,也可以证明他是示现的,须菩提在提问时说“得闻如是言说章句”,“章句”指文章,说明他已经知道以后这些对话会以经书的方式写出来,不然他当时怎么可能知道后面会出来“章句”呢?从很多方面可以证明,佛陀和须菩提在演一场大戏,完全是示现。
为什么须菩提要来示现怀疑呢?其实是在提出我们的怀疑,然后借助佛陀的回答,让我们断疑取信。同时说明,如果对《金刚经》的理义有信心,功德非常大,所以这一品叫“正信稀有”。真正的信佛,就是要信这些究竟的理义、宗旨。
你会问:“这些次第性的道理、世俗谛的东西就不用信吗?”也要信,但大家要记住,如果没有最根本的正信(胜义谛方面的信),世俗谛是不成立的,会变成外道的法。也就是说,如果没有般若摄持,前五度都是不行的;而所有的法(即使是外道的法)一旦被般若摄受,也会变成内道的法。
“般若”就是空性智慧,我们以前说过,佛法和外道的法相比,差别就在于“慧”。戒律和禅定大家都有,比如,道家在戒律和禅定方面都很厉害。而最根本的慧就是般若慧,其他的一些世间智慧外道也有,只是没有空性智慧。所以,在六度万行里面,般若是最厉害的。
刚才说到须菩提为后世学人提问,是为了断疑取信,那佛陀怎么回答呢?
佛告须菩提:“莫作是说。如来灭后,后五百岁,有持戒修福者,于此章句能生信心,以此为实。当知是人,不于一佛、二佛、三四五佛而种善根,已于无量千万佛所种诸善根。
这里有很多地方需要解释,首先要解释“信心”到底是什么。前面我们也说了信心,关于“信心”,各个派别有很多种说法。而我们平常说的信心,其实是指“我相信你”,相信的意念叫做信心。比如,我说:“我告诉你,我是个好人。”你说:“我信你,你是好人。”或者我说:“我告诉你,你和我一起做生意,我能让你发财。”你说:“我信你!”我们把这些称为信心,其实这是对一种说法、对一个人、对一个事物产生意念性的信心。但佛法里面说的信心是很深邃的,当然,也包括了世俗的这种信心。
比如,净土宗就有六信:信因、信果、信事、信理、信自、信他。“信事”就是相信有阿弥陀佛、有净土这件事;“信理”就是相信佛陀说的净土法门等理;“信他”就是相信阿弥陀佛;“信自”就是相信通过自己的信愿修行可以往生;平常的行为要“信因”、“信果”,同时也要相信以信愿念佛为因,可以达到往生这个果。六信都是围绕往生净土的理来开展的。
这些信心不是直接就有的,净土宗也要学经论,而且净土宗也有很多的经论。虽然说净土宗有五经一论,实际上净土宗历代的大德们(到印光大师已经是十三祖了)写了很多关于净土的论典,近代也有很多大德在讲解净土宗的理论,比如黄念祖居士等等。所以,这种信要靠长期的闻思来建立。
当然,也许有人天生就有这种信心。一个人对佛教产生信心的原因是多种多样的,我经常开玩笑说,有的人可能是半夜喝了酒走在街上,在路灯下看到一位长发及腰的美女,结果转过头来发现她没有脸,然后就开始信佛了;有的人是在极度痛苦中,突然得到了佛的加持,马上就开始信佛了;有的人是看到别人信,觉得好玩,自己也信了;有的人是由于前世的善根,听到念咒的声音、看到佛经就控制不住;还有的人是对哲学的道理非常感兴趣,某天读到佛法的道理,通过理性分析慢慢开始信佛。
从大范围的分类来讲,有些叫做随信,有些叫做随理。不管是随理还是随信,建立信心是不容易的。而藏密里面经常讲到四种信:清净信、欲乐信、胜解信、不退转信。
第一种是清净信,就是信佛的心很真诚,至少当时不加杂念。但很多时候不是的,比如,有些人去拜上师,信的其实是他的名声,或者是有所希求,觉得他有神通——“有位上师很准哦”、“我们去拜那个庙,好灵哦”……这些都不是真正的清净信,带着有世间的欲望。当然,那也可以算是一种信心,不过清净信要高级一点,真正地开始相信三宝了。但是,清净信也可能会退失,比如,在修行过程中或者在团体里面受到一些冲击就退失了,又或者坚持不下去。
第二种是欲乐信,就是通过闻思、修行、菩提心产生了法喜。这种信就深刻很多,因为他已经得到了修行的好处。
第三种是胜解信,就是闻思已经非常到位,这种信心是最值得依靠的。那胜解信有没有退失的可能性呢?还是有的。虽然他有胜解,道理都懂,但如果修得不积极,没有完全贯穿在相续里面,意识层面的东西还是会忘的。
第四种是不退转信,就是通过修行发起了真实的出离心、菩提心,乃至于开悟,这种信心就没办法退了。
《起信论》里面也讲到了四信:信根本、信佛、信法、信僧。总之,信真的不容易!
藏密里面还有一种信,基本上集中在上师身上,就是要信上师是佛。藏传佛教,特别是大圆满,是上师本位制。原因是什么呢?如前所说,因为要依靠上师直指心性,如果你连基本的信心都没有,他怎么给你直指心性啊?你的心既不能安宁,也不能集中,充满了怀疑,你会把“你”这个个体和“上师”那个个体强烈地分开,不停地算计。这样的话,上师的窍诀就没有力量了,也不管用,你根本没办法真正体会到自心简易的本质。藏密里面说“上师是三宝的总集”,原因就在这里。
这里又有一个大麻烦:你找到的上师是不是真正的上师?或者你的上师和你是否对缘?或者你的根器够不够?我觉得,最重要的还是要去闻思、要去修行。通过闻思修行来建立信心,有了信心以后,再接受加持和指引,然后再去修行,最后依靠上师的窍诀力而见到本性。总之,建立信心非常不容易!
《金刚经》这里所说的“信心”,是指听闻了章句以后所生的实信。一般来讲,很多人会说:“我信《金刚经》,怎么可能会不信呢?连电视上都在说‘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只要是大乘佛教徒,在做一些相应的佛教修行的人,一般都会相信《金刚经》。
但这种是不是真正的信呢?须菩提这里说的是“生实信”,也就是要生起真实的信心。这个“实信”是有一定程度的,并不是随随便便说一句“我信了”,后面也不用去修行——这样就不是生实信,还是得有一定的标准。实信是怎么来的呢?有两种方式,一种是你本来就是很厉害的根器,直接就能明白;还有一种是要靠闻思而来。
所以,信心非常不容易,特别是修大圆满的人,如果没有信心,什么都谈不上。有了信心以后,如果你遇到具德上师,他一定会不停地灌输给你出离心、菩提心、空性正见,一步步地把你推到那里去。
但是,现在大部分人往往信的不是理义,不是实信,而是虚信,信的是功能和传说。因为缺乏安全感,我们就信功能,我们觉得上师要很厉害,可以预测股票,是几地几地的菩萨(我们自己封的)。我们觉得投靠了上师会有好处,甚至连解脱都可以不修自来。而且,很多宣传书也说:“只要你结识了XX仁波切,就可以解脱”——鬼扯,这叫迷信!
还有就是随大众、听名声:“那么多人信,我也信!”那么多人死,你怎么不去死呢?因为安全感的需要而信,更滑稽的是,有的女性看到某位上师长得庄严,就信他了……这让人非常遗憾,所以一定要大量地闻思。
如果要产生实信,特别是对《金刚经》产生实信,应该要建立在理解的层面上。而你要真的信《金刚经》,我觉得你把中观读熟就差不多了。《金刚经》里面的内容实际上就是中观,只是佛陀在说的过程中,没有提及中观等词汇,也没有讲能破、所破、怎么破等道理,但是,所有的基础理论都是中观的内容。佛陀度众时,没有讲出这些具体的理论,是由后世龙树菩萨等论师们总结出来的。
佛陀是怎么回答的呢?佛告须菩提:“你不要这样说,后五百岁,有持戒修福者,能对这样的说法生起真实的信心,由此可以知道这个人曾经在千百万佛陀那里种下了善根。”也就是说,如果真的能够生起实信,说明你无数劫来已经在很多佛那里种下了善根。
那我想问:“为什么你还没开悟呢?”说明你以前没有修,只是信,只是种了一些福德、善根。我们现在能够接触到大圆满、禅宗、《金刚经》等等,而且能够去闻思它、非常深入地思考它,这真的不是一般的福报,真的需要在很多佛前种下善根。
而我们看到一些故事,很多人在佛陀那里呆了不到两天,就马上成了阿罗汉或者几地菩萨,其实不然。大部分人前世跟佛的接触,可能只是磕了一个头或者是供养了什么东西。比如,如果你供养佛陀一碗饭,你会在很多劫都很富有。但是,由于你没有出离心、菩提心,也没有空性正见,那就没有解脱,这些就成了世间福德。你可能会做转轮王或者富豪,过得很好,然后又堕落,很多世后可能又遇到一位佛陀。不是说我们上一世遇到了佛陀,下一世又能遇到佛陀,连续不停地遇到佛陀,没那么好的运气。
我们无始劫来轮回的时间太长了,现在能遇到《金刚经》,就说明我们遇到过很多佛陀,但中间可能隔了很长时间。有时候我们会遇到佛陀而种下福德,为此会得到一些世间福德,但也会受尽苦难,因为世间福德真是不究竟的。不管怎么样,于很多佛前堆积的功德、福德,终于让我们现在来学习《金刚经》,这真是巨大的福德!
“闻是章句”就是听到这样的说法、看到这样的文章。“乃至一念生净信者”,“净信”就是非常真诚地信,这比前面的生实信还要降一个级别。只要你生一念净信,“须菩提,如来悉知悉见”,因为佛陀遍知,有巨大的神通,任何一个众生的起心动念,佛陀无不知晓。有人问:“佛陀知道这么多,他脑袋会不会痛哦?”佛陀不用脑袋的,那是一个完全没有底限的计算机内存,而且不需要任何软件,自动就出来了,依缘而出。
“是诸众生得如是无量福德”,如果有人对《金刚经》生起一念净信,如来以遍知的神通能够看到这个众生得到了无量的福德。
何以故?是诸众生无复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
这句话非常容易懂,对《金刚经》生起实信和净信,这种信不是说一句“我信《金刚经》”就完了,而一定要对《金刚经》的理义产生了解,才可能真的做到“无复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起码你要在概念上明白没有真正的人我,也没有众生相、寿者相。这四相以前我都跟大家讲过,你也可以把它们归纳成人我执和法我执。
为什么佛陀要用这样的方式来回答须菩提的怀疑呢?实际上佛陀是要给我们信心,佛陀也知道在末世会有很多人读《金刚经》,而大家对《金刚经》本身的作用、加持力、价值会有各种各样的认知。所以,佛陀就提前告诉我们,对《金刚经》生起正信是非常稀有的,这源于我们在很多佛面前种过福德。佛陀是要让我们对《金刚经》及其所说的理义产生重视,产生想要了解它的心。
还有一个要解释的地方,就是“后五百岁”。关于“后五百岁”有很多种说法,很多讲解《金刚经》的论师说的都不一样,但一般是指五浊恶世,“五浊”是指众生浊、见浊、烦恼浊、命浊和劫浊,“浊”是昏暗、迷乱的意思。
“劫浊”是什么意思呢?佛经里面讲,人类福德最大的时候,寿命是八万四千岁。然后福德开始减少,每一百年减一岁,从八万四千岁开始往下减,减到两万岁以后就算劫浊(或者叫做浊劫)。也就是比较昏暗,人的福德、内在的功德全部都下降。人寿十岁到两万岁之间都叫劫浊,而佛陀是在人寿一百岁时降生到娑婆世间,佛陀在世时,人寿一百岁,到我们现在可能只有七八十岁。
“众生浊”是指众生根本不信因果、不修善法,福德降到很低,整个人类都不行了。
“见浊”是指这个时代的主流思想不是佛法,思想很混乱,各种各样的外道有很多。
“烦恼浊”是指这个时期的众生基本上被一些负面情绪,贪、嗔、痴、慢、疑等恶劣的烦恼所影响。
“命浊”是指人寿很短,跟八万四千岁没办法比。
人类福报很好时是很厉害的,甚至还有无量岁,也就是超过了八万四千岁。但是,诸佛都在减劫时出世,人寿增长时,佛是不出世的。释迦牟尼佛真的非常慈悲,在人寿一百岁这种非常恶劣的时候出世。当人寿减到十岁以后,慢慢地大家又开始崇尚善良,人寿又开始增长,一直增长到八万四千岁。然后又开始往下降,降到八万岁时,弥勒佛就会出世,但是,现在离弥勒佛出世还有五十六亿七千万年。
这个“后五百岁”一定是指五浊恶世,是一个很笼统的概念。还有一种说法,认为释迦牟尼佛的教法有五个五百年期:佛陀在世时,叫“解脱坚固”,这是第一个五百年;第二个五百年,叫“禅定坚固”;第三个五百年,叫“多闻坚固”;第四个五百年,叫“塔寺坚固”;第五个五百年,叫“斗诤坚固”,不停地吵架。
这样算起来一共有2500年,实际上,现在的佛历已经是2562年,也就是说,我们现在是后五百岁的更后面,佛的教法已经结束,完全进入了末世。
第一个五百年——解脱坚固,那时候的人比较清静,一般接触了佛陀之后很快就解脱了。第二个五百年——禅定坚固,那时候的人打坐很厉害。第三个五百年——多闻坚固,那时候的人对佛法进行研究、学习等等,特别是玄奘法师时代的人。第四个五百年——塔寺坚固,那时候喜欢修庙、修塔,也能让很多人亲近佛法。第五个五百年——斗诤坚固,到后来就开始吵架,现在有很多佛教团体之间的斗诤,互相你说我不好、我说你不好。
当然,我们是不是超过了“后五百年”,对此有很多不一样的说法。若按上面的算法,我们的确超过了,但这个时代如果净信《金刚经》,功德则更厉害,更是证明了曾经在很多佛前种下了善根。
当然,藏传的说法就精彩了。藏传佛教认为释迦牟尼佛的教法期为5000年,宁玛巴中普巴派的历算认为,佛陀的教法现在只过了2900多年,还剩下2000多年。按照这个算法,我们现在肯定还在教法期内。
藏地基本上是以“时轮金刚”来计算的,普巴派也是以“时轮金刚”的理证详细地进行分析。根据释迦牟尼佛成道时启明星如何升起,第二天又出现了日食等等,从而推出现在这个时候应该是怎么样的。“时轮金刚”有一整套非常精密的算法,按照那种算法,我们现在还在释迦牟尼佛的教法期内。如果教法完全消失,就称为彻底的末法时代。
也有说法认为正法期是500年,像法期是1000年,末法期10000年。不管怎么样,“后五百岁”指的肯定是五浊恶世的众生,是接近末法期的一些烦恼深重的众生,也就是我们。
如果这时候的众生能够学佛,那就更了不起。经书上说,末世一个普通的居士守一条戒律一天,功德相当于正法时代的出家人守一辈子具足戒(比丘有两百多条)。为什么呢?因为末法时代太恶劣了,能净信佛法很不容易。在这种情况下能够学佛,就说明力量更大、功德更大。所以,在这个见浊、混乱的时代,能够净信和学习《金刚经》的人真的不得了!佛陀在《金刚经》里面,用神通来为我们证明。
何以故?是诸众生无复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无法相,亦无非法相。何以故?是诸众生,若心取相,则为著我、人、众生、寿者。若取法相,即著我、人、众生、寿者。何以故?若取非法相,即著我、人、众生、寿者。是故不应取法,不应取非法。以是义故,如来常说:汝等比丘,知我说法,如筏喻者,法尚应舍,何况非法?”
为什么这些众生得到那么大的福德呢?因为这些众生不再执著四相了,不执著法相,也不执著非法相。为什么呢?如果众生以心取相——用心去取相,用心去认知相(有执著),那就是执著四相;若取非法相,也是执著四相。
为什么取非法相也属于执著四相呢?首先大家要搞清楚,“非法相”和“非相”是不一样的。“非法相”是我们所认为的“有法”,即所谓的“有边”,而“无法”就是“空边”或者“无边”。
“非法相”有两种,一种是外道的说法,纯粹胡说八道或者不合理的一些法;另一种是佛教的一些不究竟的法,比如单空,自续派是破了“有”,然后建立了一个“无”,这个“无”就叫做“非法相”。虽然我们把所有的现起都破了,但落在一片空里面,这就叫做“非法相”。甚至连“空”都没有了,但心里总是有一个破的执著,过了河还扛着船走,乃至于执著佛法都不行。《金刚经》后面说“佛法即非佛法”,所以,执著佛法也叫执著“非法相”。
不应执取法,也不应执取非法,因此,如来常说:“比丘们,你们应该明白我说法的真正含义,我说的法就像过河的筏子,过了河以后,筏子就要丢了。”也就是说,如果证悟了,连真正的佛法都要丢掉,不管是多么究竟的佛法。其实是要把意识层面的见全部丢掉,因为我们听到的佛法都是意识层面的。乃至于直觉层面的见都要丢掉,如前所说的心的认知,这些都要丢掉。而真正的本性(法性)是丢不掉的,除了最后那个丢不掉的,前面的都要丢掉。修行的方法以及外道的法,都是要丢掉的——正法也要舍弃,何况非法?
末世众生之所以能够获得无量福德,是因为他们不执著四相,而且不取非法相。取法相是执著四相,取非法相也是执著四相。
“法”的第一种意思是指所有的现象。唯识里面说“法谓轨持,能生物解”,一个法要有一定的规矩、相状、特性,并且要保持一定的时间。“法谓轨持”就是诸法都有各自的特点,要是都一样,那就不存在各种特殊的法。“能生物解”就是诸法有不同的显现,我们可以对此进行分析:这个是杯子,那个是柱子……
“法”的第二种意思是指佛法。佛陀说“我说法”,那就是指佛法。比如,佛陀后面说“知我说法,如筏喻者”,这句话里面的“法”是指佛法,而前面说的“法相”“非法相”是指现象。
这段提出了“非法”的概念,前面说了“非相”,现在说什么是“非法”。不管是次第的佛法,还是究竟的佛法,只要是真正的佛法,都叫做“正法”。一些外道的说法或者不究竟的佛法,都叫做“非法”。大家要区分清楚,次第性的佛法也可以叫做“正法”,但相对于究竟的佛法来说,次第性的佛法也算是“非法”,明不明白?而外道的法统称“非法”。
也就是说,如果你要去较真,只有究竟的法才叫正法。正法还可以分为:意识、觉知、最后的证悟,而只有最后的证悟才是真正的正法。前面的法,即使是究竟的说法,比如大圆满的说法、应成派的说法、大手印的说法,相对于那个不可言说的本觉来讲,都是非法。
执法和执非法都是不对的,正法都要舍,何况非法?为什么连正法都要舍呢?如前所说,即使是我们所证悟的法,如果用言语来说,也要遮遣它的实有性。在《中观根本慧论》里面,我们是不是连真如都要破啊?破真如,并不是说真如不存在,而是说真如不是实有的存在,破的是“实有”,大家一定要把这个问题搞清楚。
所以,不管是执取法相还是非法相,重点是“执”和“相”这两个东西——破相、去执是根本!但是,怎么破相?怎么去执?有的人说,我们可以让相存在,只要去执就可以了,即格鲁派说的“柱子以柱子不空,柱子上的实有空”;有的人说,那是不行的,“执”和“相”是同时存在的,只有相没了,执才能没有,这是应成派所抉择的见解。
实际上是怎么回事呢?在修行的过程中,不可能一开始就能把相去掉,但我们可以在观念、思维或者直觉中,觉得它是假的——这就是单空,我们做得到的。相还存在,但它像影子一样,我心对它的实执减轻了。随着修行越来越深、执著越来越轻,而且定也越来越深的时候,那就真的会进入法性定,相和执都破掉了。
关于“执”和“相”怎么破的问题,在各种经典、论典里面都有提及,特别是藏传佛教有很多分析,汉传佛教也有很多说法。
为什么说“法当应舍,何况非法”呢?到了最后证悟的时候,在语言层面关于究竟佛法的说法,比如我们用语言去说应成见或者大圆满见,都要舍弃掉。
你会问:“在法性定里所证到的那个东西,要不要舍弃呢?”那个东西是没办法舍弃的,它是本体空性,你说舍和不舍都是扯淡的。那时候心完全不破不立,叫“言语道断,心行处灭”。我们所有的语言都是有对境的,心去指认的时候都是有对境的,而在法性定中是没有对境的,是心本身。所以它没有破、没有立,那时候不存在舍。
出定以后去说本性,这时候就要去破它的实有性,不然,我们的心会依据语言去执一个东西,比如我们说“法性”,心就会执著一个法性。所以,我们要去破它的实有性、破它的对境性,不能把它变成相。本来人家是“本性”,结果你把它变成了“本相”——本性无相、法性无相,请始终记住这个。
“法尚应舍,何况非法”,在言说上的究竟法都要舍弃,何况是单空的法、无实法或者外道的法。所以,真正的修行(渐修)就是不停地放舍、不停地放舍,放到最后才是不取不舍,但前面一定要全部放舍。
所以,对法的执著和对非法的执著,会牵涉到修行的究竟见地。如果我们的见地达不到,认为真的有个东西可以证得,那么,在修行的过程中,你可能会明白一种状态或者一个东西,然后就会认为那个是证悟。
有些人听了窍诀以后(现在密法班里面,上师有时候会讲窍诀),总要去找一个东西,或者是处在一种状态里面,认为这个就是了——这就是见地不透,对“有法”有执著。
还有人对“非法”有执著,比如,有些人中观学得很好,他不停地破、不停地破,心里面隐隐地有个破的习惯,显现来了就破——他把这个“来了就破”当成了证悟,认为这就是实现了大遮遣。其实那不是真正的大遮遣,大遮遣的结果是不破不立、不遮不遣,叫“离四句、绝百非”。
“离四句”是离开有、无、亦有亦无、非有非无,所有的分别、执著全部都要离开。有些人可能会安住在一个“光明”里面,现象出来以后就破了,他认为这个是证悟。当然,这是一种很好的修行,但不是真正的、透彻的证悟。(这是对有些师兄讲的。)
“法尚应舍,何况非法”,这种修行的境界可以叫大遮遣,也就是应成中观,什么都不承认。但是,如果真正处在应成中观所抉择的见地里面,连“什么都不承认”都不承认,或者叫做“空空”,连空性本身也会被空掉。
所以,不执著“法相”、不执著“非法相”是非常大的福德,因为不执著这些相,你就能体悟到本性,它本自具足,当然福德无量无边。如果一个人生起了净信,说明他起码对《金刚经》有了逻辑层面的见地。如果生起了实信,就可能真的有了一定的思维,乃至于比较深的见地。
这种人“无复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无法相,亦无非法相”,他就会明白什么叫做“本自具足”,“本自具足”就是福德无量无边。也就是说,如果一个人真的对《金刚经》有了这样的信心,就已经非常了不起!
说了半天,其实是要不执著“相”。从不执著“相”到不执著“法”和“非法”,佛陀甚至对究竟之法也进行了遮遣。究竟之法是什么?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也就是无上正等正觉。我们来看下面的经文:
“须菩提,于意云何?如来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耶?如来有所说法耶?”
须菩提言:“如我解佛所说义,无有定法名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亦无有定法如来可说。何以故?如来所说法,皆不可取、不可说,非法,非非法。所以者何?一切贤圣,皆以无为法而有差别。”
第七品叫“无得无说分”,就是没有什么能得到,佛法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佛陀也没有说任何法。哇,这种说法遮遣得很厉害,说“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无上正等正觉)都不是实有的。在应成中观里面,言说上所有的法都要破,凡所有相都不是实有的。
你会问:“为什么安住于本性时不取不舍呢?”那时候已经全部都破了,没办法再破了,你不能说安住的那个东西是一个法,否则又会被破。“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实际上就是本性,如果认为它是一个东西,应成中观就要去破它,你住在一个东西上,都是不行的。如果你住在一个东西上,那就不是“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了,就不是本觉了。
在言说、思维层面,应成中观就要起到这样的作用,最后才能无住而住,应无所住,破尽!刚开始的四夺,是最粗大的破,到后来是心无所住——“没有住”,才是真正的破光。连大圆满也要用到这样的见解。
“须菩提,于意云何?如来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耶?如来有所说法耶?”
翻译成白话文:“须菩提,你是怎么想的?如来证得无上正等正觉(明了了本性、圆满了本性),如来有说过实有的法吗?”佛陀说的法,有次第的法和究竟的法,但不管是次第的法还是究竟的法,都不是实有的法。然后,佛陀借须菩提的口,说出了一个非常深邃的含义。
须菩提言:“如我解佛所说义,无有定法名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亦无有定法如来可说。何以故?如来所说法,皆不可取、不可说,非法,非非法。所以者何?一切贤圣,皆以无为法而有差别。”
我先把大体意思说了之后,再来详细解说。须菩提回答:“如我理解佛陀所说法的含义,没有一个实有的法叫无上正等正觉(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也没有实有固定的法是如来要说的。为什么呢?如来所说的法都是不能执著的,都是不可思议的言说,不是有法、也不是无法,即非法、非非法。为什么呢?因为一切圣贤的境界虽有差别,但是,在根本上都是无为法。”
我们经常会说“一切贤圣,皆以无为法而有差别”,却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做“皆以无为法而有差别”?它的根本都是无为法,但呈现出来的境界却有差别,有一地菩萨、二地菩萨、三地菩萨等等。
即使一地菩萨、二地菩萨……乃至佛陀,他们所呈现出来的功德、境界都是不一样的,但根本都是无为法,所以说“皆以无为法而有差别”。这也告诉我们:我们所证悟的本性不是一个空洞的、什么都没有的东西,不能这样去理解,否则就叫做非法或者断灭。
这里佛陀问须菩提:“于意云何”,甚至在整部《金刚经》里面,佛陀总是这样去问,为什么呢?这样提问,有时候是自答,有时候是让须菩提来回答,一问一答的方式能够把很多问题说清楚。
通过须菩提的回答来阐述究竟的佛法,甚至连究竟佛法都是不能执著的。先要不住相,然后不住正法,也不住非法。什么叫做不住正法和非法呢?最究竟的法都不是实有的法,是名佛法。也就是说,没有实有固定的法——法无定法。通过这样的方式,来对所有的实有法进行遮遣。
“实有”是什么意思,大家应该明白,我以前跟大家说过很多这方面的内容。心面前的法,如果具备独立、唯一、不变这三种特性,那它就是实有的法。而心本身也不是实有的法,它也不是独立、唯一、不变的东西,因为空性(本体)谈不上变或不变。心因为无明呈现出来的法,也是没有实质的。心本身就是所谓的无上正等正觉,它也不是实有的法。
从不住相,到不住非法、不住正法,然后再破正法的究竟——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须菩提说:“如我理解的佛陀所说的法,没有一个实有的法叫做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亦无有定法如来可说。”我们经常说的三主要道,或者中观、唯识、因明等次第的法,都不是死板的法或者实有的法,也是因缘所聚。
比如中观的论典,人类是用语音或者文字来表达。但是,如果有些人类的鼻子很发达,可能用气味来说中观,懂吗?你当然不懂了。比如狗和狗谈恋爱,它一定是嗅一下对方:“哇,你好香啊!I love you!”或者“你的味道差了一点!”它是用气味来辨别的。
而人类主要是通过眼识和耳识来辨别的,“哇!筷子腿、锥子脸!”或者“她的声音好好听啊!”当然,也有靠气味的,以前我看过一部电影叫《香水》,里面有个变态狂就是靠香味来辨别事物的。还有香积国的众生,他们学习中观的方式是靠吃饭,通过味道说明很多道理。
我们的感官认知到不同的现象,然后通过意识进行分析,而意识的大部分分析都是针对眼识和耳识(颜色和声音),从而形成辨识能力,很少会分析味道(在化学上我们会去分析味道)。
这些因缘法,难道一定要靠眼识和耳识去分析吗?不一定的。没有一种固定的说法,也不一定要说三主要道,比如印度的八十四大成就者,他们没有听过三主要道,直接讲窍诀也很快成就了。所以,这些教法不是绝对不变的,没有一个绝对的东西。
“亦无定法如来可说,何以故”?如来所说的法,“皆不可取”,都不能执著,究竟深义是没法言说的、不可思议的。它的究竟深义,不是一个有法(实有的法),也不是一个非法(单空或外道的法)。为什么呢?即使我们通过正法修得了各种境界,但是,不管什么境界,它的根本还是无为法,所以“一切贤圣,皆以无为法而有差别”。
具体就是我们可以证悟本性(如来藏),刚开始可以开悟,慢慢地越来越清晰,到了后来随时都不会退失,就成了初地菩萨。初地菩萨怎么都不会退失,永远都不会丢失本性,不会再轮回,到了初地菩萨就彻底解脱了。然后,他的功能会展现出来,越来越清晰、广大,最后就成了佛。
尽管你的功能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但它的本质还是空性、无为法。也就是说,开悟的人所证得的那个东西和佛陀发扬光大的那个东西,实际上是同一个东西。人人都有宝珠一颗,只是没有照破山河万朵,原因是什么呢?我们的宝珠(心的明镜)被各种各样的分别执著、各种各样的相、各种各样的住(滞)所障蔽,心本体的能力完全呈现不出来,呈现出来的都是由业力所感召的六根(眼、耳、鼻、舌、身、意)的游舞。
从本质上来讲,这些根的游舞也叫法性游舞,但在没有明白本质之前(证得根本的无为法之前),你就被这些根牵着走。而这些根又不圆满,所以你要痛苦、轮回。
如果我们让根息灭了,回到无为法上去,我们会发现无为法会呈现出无穷无尽殊妙的显现。这些殊妙的显现,就是所谓的实相和现相一致的功德。随着我们执著的减轻,功德就会越来越大,此消彼长。但是,不管功德多大,本质和我们证悟的那个本质都是同一个东西,所以说“皆以无为法而有差别”。
不管是次第的法,还是究竟的法,都不是我们需要执著的法。它们都是对治执著的工具,当执著消失以后,工具就没用了。比如,很多人贪女色或者贪男色,让他们去修不净观,天天看那些很脏的图片,或者透过皮肤往里面看,看多了以后,淫欲就会慢慢被压制。这时候还需要天天去修不净观吗?不需要了,应该把不净观舍弃,更深入地借助心灵离开贪欲以后的平静和清晰去发现心的本相。
虽然修大圆满的人认为不净观是不究竟的观法,但是,当你被色欲所牵引、心烦意乱时,也可以去修不净观。当修到一定程度时,你就要放弃它,不能天天执著它而不放。次第的法也是一样,到了后来,菩提心都要放弃。为什么?三解脱门是无相、无愿、空性,而菩提心是一种愿力(我说的是世俗菩提心),达到究竟层面就是这样的。
次第的法包括教法和证法。教法有三藏十二部,藏传佛教的判教分为四部:有部、经部、唯识部、中观部;汉传佛教分为:藏教、通教、别教、圆教。证法有五道十地,五道分为资粮道、加行道、见道、有学道、无学道;十地分为一地极喜地、二地离垢地、三地发光地、四地焰慧地、五地难行地、六地现前地、七地远行地、八地不动地、九地善慧地、十地法云地;甚至汉传佛教有五十二个菩萨位次:十信、十住、十行、十回向、十地、等觉、妙觉,这些都是菩萨修行的境界。
“十信”就是刚刚产生信心的层面,后面的十住、十行、十回向称为“三贤位”,然后十地就是一地、二地……一直到十地。十地以后,还要分等觉和妙觉,比如现在的弥勒菩萨就属于妙觉。
这些都是有次第的境界,都要被舍弃掉,因为都不是实有的法。我们不能住在上面,一旦住在上面,就会变成实有的法、变成二元对立。
如前所说,破相有两种作用:第一种是破掉执著,让我们的能见离开对境;第二种是改变认知方式,完全没有二元对立。也就是说,第一种是在二元对立中逐渐自在起来,最后发现根本就没有真正的二元对立,唯一只有法性。这时候,我们的认知方式已经被破掉了。整个佛教的修行,就是通过次第修行减轻执著,以及在究竟层面去掉二元对立。
当然,走到后面产生功能时,就会出现藏传佛教讲的“净治明相”,让我们的光明越来越清晰。“光明越来越清晰”是指各种各样的功能开始增加,比如有神通了、一刹那有一百个化身、一刹那去一百个刹土等等,这就是光明力、妙力的增加。
在妙力清晰之前,首先要搞清楚“妙力”是什么。中观就要破掉所有的分别执著,最后见到究竟的本质。而见到究竟本质时,心是没有二元对立的,没有二元对立的心就是光明。然后越来越清晰、执著越来越少,最后就会具足佛陀的功德。佛陀的功德我们本来具足,只是不显现,全部被六根压制住了。
所以“不执著”是很厉害的。在究竟见解上,次第的法不应执著,究竟正觉也不能执著。哪怕是“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无上正等正觉),也就是自心本性,你也不能执著。大圆满修到后面,连所谓的“安住”都不能有,要去掉安住分。至于怎么去掉安住分,那就需要窍诀了。
刚才说了两个过程,前面逐渐去执的过程,就是自续派的修行。虽然有二元对立,但我们可以逐渐去掉对相的执。你说:“我们不能去掉能上的执吗?”当你往内去修能上的执著时,那个“能”就变成了“相”。首先,前五根的现起叫做“相”;其次,我们的心会有各种各样的状态,那些状态也叫做“相”。比如,禅定中空空荡荡的一个状态,那个空空荡荡就是相。不断地去掉各种相,还是留下了一些相,这属于自续派的阶段。最后相完全破了、二元对立完全消失了,那就是应成派所抉择的究竟本质。
整个佛法无非是改变认知方式,要让认知清晰。改变认知方式就牵涉到见、相、破相、不执、不住,整部《金刚经》都在说这些。你说《金刚经》究不究竟嘛?当然究竟!
为什么总是不停地说这些话呢?因为这些话很难理解,我这样说出来,我也不知道大家是否理解了。但我觉得,我说得还是比较深的,大家不理解也没关系,之后慢慢地理解。
出离心、菩提心这些方法,说白了就是破相;空性就更是破相了。首先在思维层面产生空性正见;然后去修行,逐渐地破、夺,就是在觉知里面破相;最后听窍诀时,根本无所谓相或不相,直探本质。
探到本质时,你会发现它完全是无住的,无住亦无相,但你会深深地明了本质是什么。那时候才叫真正的信佛,才称得上“是诸众生,无复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无法相,亦无非法相”。乃至于“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也不是一个应该取、应该住的相——“彼时无余相,无缘最寂灭”。千万不要认为我们能够证得一个东西,绝对得不到什么东西,如果得到了,那就是心面前的对境,就是有相。
但最后才是这样的,前面我们还是要去修一些次第的法。你会问:“刚才你不是说不应执著次第的法吗?”现在是以执著对执著,实际上是用次第的法去破掉你的贪嗔痴慢疑等执著。当你的烦恼去掉以后,那些相应的法也会被丢掉。
最初我们闻思中观的理论,思考得很厉害,然后用觉知去体会空性,思考的东西就会越变越精炼,你就不太重视那些很繁杂的理论,这时候,其实已经舍掉了很多思维的东西。慢慢地,你在那种觉知里面体会得越来越细微、越来越放舍、越来越明了、越来越清晰。最后证悟时,连禅定都要丢掉,无时无刻,法性随时现前。
法性随时现前,叫做“保”;同时你也不会去固定它、守住它,叫做“任”。所以,保任一定是一体的,如果不明白这个,那就不是真正的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
但是,刚开始真的不要去研究这些,否则有点幼稚。刚开始一定要去修出离心、菩提心。虽然我们讲得这么深,但能不能做到呢?要去自审,不能自欺,自欺是要堕地狱的。
今天我们终于把计划的内容讲完了,拖了一点点时间。
——网上师兄问:“一切贤圣,皆以无为法而有差别”,是什么意思呢?
所有的圣者,虽然他们有不同的境界,但根本就是无为法。也可以说,我们依据开悟所证的无为法,而展现出不同的清晰度、广度和深度。最初开悟的人,力量是很小的,可能连烦恼都对付不了,通过逐渐地修行,力量就会越来越大。禅宗里面称为初关、重关、牢关,大圆满里面称为指月、画月、真月,其实是指我们所证悟的法的清晰度。
这样去说,好像真的有一个法叫“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其实没有,它就是空性,它体现为我们的心放舍的程度,越放舍越明了,初步就是这样的。当然,后面还有一些很厉害的东西,那属于更深的内容,在显教层面,讲到这种程度已经到顶了。
好了,我们今天就学到这里。以后学习《金刚经》时,大家都要打起精神,有时候说的内容太深了,会很绕的。现在开始回向。
【注:文稿内容未经讲授者本人审核校对。】
- 《金刚经》第05课
- 《金刚经》第07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