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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第二个禅七的第二天,能够坚持打下去的人,基本上可以算得上是无垢尊贵种。当然,在泰国的师兄们,去国还乡,流浪地球,千里迢迢,跑到这里来,那就更要用心了。不好意思说你们是无垢尊贵种,但起码你们在努力做一个无垢尊贵种。
第一个禅七结束,每座都不落下,到第二个禅七开始的时候,如果不是下了死决心,大部分人都会疲惫。而对于下了死决心的人,第一波疼痛已经开始有点减轻,但再打第二个七,到了后面,各种各样的疼痛就会出来。
一般来讲,如果打五个七,前三个七身心都在折腾,第四个七才开始真的有禅味,第五个七再努力去参悟心性。缩短来说,前三个七都在积资净障,第四个七才开始真正地往道上用心,最后一个七(第五个七)才开始想办法去体会心性。但这都只是一些说法,每个人的情况都不一样,我听到过很多很多种说法。
但就我们居士来讲,如果每天打七座,今天已经是第九天,还是需要一些意志力的。当然,也不能完全这么讲,比如以前禅修中心的有些人,他们修禅定,本来每天要打十几个小时,现在打五六个小时那算是休息。所以,让他这么打几个七,他也没什么,为什么呢?他们修的是纯粹的禅定,那本来就是一种身心的休息。
那种休息并不是见性的那种休息,见性也叫做“休息”,有心性休息、虚幻休息、禅定休息。而他的那种不是,他没有真正的见解,只是身心放松下来而已,而且在平静里面有愉悦感。如果没有愉悦,他是挨不下去的,要么愉悦,要么无念,连明都没有,都不是那种很嚣张的明。
什么叫做“很嚣张的明”呢?身心会产生一些反应,比如,能看到什么,或者突然发现自己有什么功能等等,而他们连这些都没有。如果有这些现象,都不可能坐那么长时间,他们就是舒服。这种人就可以打很长时间,由于不用心,就不会累,也不会焦躁,也不会坐不下去。但是,这种人基本上没办法见性,因为没有观力。
什么叫做没有观力呢?他的觉知并没有去寻找真相,也不可能回过头去看自己本身是什么,就是纯粹的休息。在那种休息的状态里面,不管是贪、嗔还是慢、疑,都没有了,只剩下一个痴。就它的性质来讲,那种禅定纯粹是一种痴,把不好的东西都盖住,不让它显发,然后身心很愉悦、很舒服。这是心强行造作的一种状态,还是要靠福德。为什么要加上“强行”呢?因为一开始还是要练习,后来要靠各种各样的福德去维持这种状态。
也就是说,它只是一种状态,在这种状态里面,那些不好的东西不显现,显得好像很清净。但是,这些福德一旦用尽,由于没有消减相续里面那些乱七八糟的无量无边的种子,显发出来就会非常难受。所以,这种禅定是不起作用的,它没有观力。在禅修的过程中,我们怎么样在平静的心里面用上观力,或者把正确的观深入稳定下去呢?这是我们修行的目的。
我说了两种修行方式,一种是我们有平静,但没有真正的观点,也就是我们对世界没有一个直接的准确的看法。一定要直接,不能间接,间接是没有用的,什么叫做“间接”呢?思维就叫做间接,你的身心是坐在平静里面,出定以后还会说这是如梦如幻的,实际上你的心没有训练如梦如幻。也就是见解、思维和止(心的平静)是两个东西,这样是不行的。
如果只是禅定,怎么将我们的观点运用到禅定里面,这是一种修行方式,在修行中去找见解,或者在定中去找观。但每个人定的层次不一样,有些人定得深一些,有些人定得浅一些,而且定还有倾向性,不要只看平静,定到很平静的人也有倾向性的。比如,有些人靠眼识入定,有些人靠耳识入定,有些人靠佛号入定,那是不一样的。所以需要一个过来人来教你怎么在定中运用中观、唯识、大手印或者大圆满的见解,这叫做“在止中去找观”,也可以叫“在修行中找见解”,“修行”其实就是定的意思。这是其中一种方法。
还有一种方法,以观慢慢地进入定。“观”就是我们去修四夺,先思维,夺、夺、夺,然后慢慢地产生觉受,产生觉受以后就让它尽量延长。什么叫做“觉受”呢?其实就是你对世界的看法形成某一种感受,不管是如梦、如幻,还是如露亦如电,反正都是假的。当然,这种假又有很多种具相,什么叫做“具相”呢?一些很具体的认知,比如像梦、水中月、镜中花等等,我们给它一个统一的词汇——“假的”或者“没有”,我们要形成这种心的认知。
当这种认知生起以后,就把它延长下去,慢慢地,在这种状态里面就会形成定。那时候只有这种状态,甚至起意识都不怕,这是它的优点。即使起了意识,它也会融在这种认知里面、融在单空里面,最后你会觉得意识也是假的,那时候你心的那种认知性、主体性已经变了。
什么叫做“主体性变了”?我们现在的主体性是以人我的方式呈现我们的世界,充满了爱恨情仇,痛苦、欢乐不停地转化。为什么会这样呢?因为你的认知方式是以个体出来的,也就是“人我”,你看到周围的一切,以及感受到的一切是“法我”,在这两个“我”的作用之下,你肯定有爱恨情仇,痛苦啊、欢乐啊非常之多,搞都搞不完。
单空的状态是什么呢?你的认知方式就变了,“你”变成一个虚拟的东西,也就是认知主体这个基础层面被破坏了,但根本的层面还没有被破坏。而且“法我”也被破坏了,照见五蕴皆空,即人境俱夺,夺完以后才是人境俱不夺。也就是说,你的认知方式变了,变成一种直接的认知,你不用再去想了。即使思想呈现出来,也会被你培养出来的单空认知吞噬掉或者融化掉。这么延续下去,就是所谓的以观去找止,慢慢地程度会越来越深。当然,你不能认为这就是证悟,这只是刚开始。
另外,你还要发菩提心,修一些相应的比较高级的、特殊的加行,比如修一些大圆满的加行,或者听上师讲解一些更深入的见解和观点,再将其融入你的修行。然后,你又要把那些见解磨砺很长一段时间,体会它、消化它,这就叫做“以观去修定”。但是,不管哪种方式,最终都要达到止观双运。什么叫做“止观双运”呢?心既能平静,同时又能体现你的见解。
见解又分为很多层次,比如,可以是唯识的“一切境相由心现”。很多时候你们汇报的一些修行情况,其实就是最初步的一切境相由心现。虽然你不知道心是什么,但你可以肯定这些东西不是它自己的,是心的。再比如,有可能是单空,单空又可以分为很多种倾向性,有些偏空、有些偏明、有些很像证悟。最后是真正的证悟(开悟)。反正就是一层一层的,这个过程中有很多层次。如果你用哲学术语归纳,无非就是自续、应成等等,但这个过程中你能体会到的感受就太多了。
虽然你会有很多感受,如果你的见解学得很好,有见地或者窍诀,再多的东西,只要一归纳就可以了。那种归纳是修行性的,并不是意识性的。当然,你会加上一些意识性的指引,比如,你听到的这些东西是意识性的嘛。你拿来检查自己“哦,不管我怎么折腾,其实都是单空。我要怎么样才能突破单空呢?我要想办法歇下来,那要怎么歇呢……”,东想西想,把那些窍诀都想了一遍,突然想到了一个窍诀,《圆觉经》里面说:“居一切时不起妄念,于诸妄心亦不息灭,住妄想境不加了知,于无了知不辨真实”。
我们来解释一下这句话。第一个“不起妄念”是指不起粗大的妄念。“于诸妄心亦不息灭”是说粗大的妄念去掉以后,那些细微的感受,比如单空,也不去息灭它,这句话说的是“能”。“能”指很细微的念头、感受,即对自己的能方面也不去息灭它,如果你故意去息灭它,就会变成狗咬尾巴。也就是说,前面的“居一切时不起妄念”已经排开了很粗大的妄念,而“于诸妄心亦不息灭”是说很细微的感受也不去息灭。
说“境”(所)的是什么呢?“住妄想境不加了知,于无了知不辨真实”。这里的“境”(所)指外境,也就是身体的感受、周围的东西等比较粗大的东西,或者一些更细微的外境,比如你所产生的光啊、明啊等觉受,你都不加了知。“于无了知不辨真实”,你敢肯定的是或者不是的东西,都不辨真实,你不要去说这个是不是,或者那个是不是,没有这些东西,归纳起来就是放下,这是用心的方式。
如果真的在那种状态里放下了,然后再找一位上师给你直指“那个玩意是那个,那个玩意是这个……”,可能就会真的有一些自明,你就能确定什么叫做“自明”,或者什么叫做“空性”。这就是“以观去找止”或者“止观双运”的时候,怎么达到那个究竟点,也就是歇了以后什么是菩提。前面是说歇,歇了以后还要仔细地辨认,辨认了以后还要去安住。
有人会问:“你刚才不是说不加辨认吗?”很多人用这些话都会用错。如果你没有清楚,但你也不加辨认,那就变成禅定了。其实前面还是要辨认的,初步辨认以后,在自己磨砺这个东西的时候才不加辨认。它是一种让你进去的用心方式,进去以后还要回观,回观的时候也没有辨认。
这中间还有一些细微的分别,比如,要有辨认的方法,要进去肯定它是怎么回事,还要指示一些误区。这是究竟层面止和观的一些操作方式,听起来好像很神秘。因为你不去做,你听到的都是一些话,它当然神秘了,不明觉厉。当你去做的时候,就会发现它也不是那么容易确定。
当你真的明白以后,你就会知道佛菩萨真的很伟大,那不是一般的伟大,伟大到什么样的程度呢?全宇宙都是他,你说他伟大不伟大?他伟大到没有边,所以经常叫做“无量无边”。而且你没办法思维他有多伟大,叫做“不可思议”。因为他不属于你思维的范畴,你思维的范畴太小了,你看那风,它需要你思维吗?太阳需要你思维吗?哪里不是虚空?
大家要长期去修单空、修菩提心,千万不要很虚妄地听到风就是雨,拿一些话来当境界,别把思维、觉受当真。或者高级一点的,陷在一些状态里面一搞十几年,这是很浪费的。其实,将单空修到底是最保险的方式。当然,后面去认知的时候,也会有一些方式。
有些人不停地修单空,什么都不管,就是拼命地修单空。还有一种人不停地去辨认,本来说的是“不加了知”,但他也辨认,辨认了以后再不加了知,不加了知以后,再辨认,是这样的。这就是《定解宝灯论》里面的第四个问题,修行时是要安住修,还是观察修?关于这个问题,他们是有争论的。在《定解宝灯论》里面,麦彭仁波切给了一种方法,那就是观察修和安住修轮换。他好像说的是证悟后要安住修与观察修轮换,其实证悟(开悟)前也要观察修与安住修轮换。
我们需要大量的前期修行,并不是说完全没有修行,听了这些窍诀我们就怎么样了,这是不行的,这些听多了往往没有好处,猫学老虎,兔子学狮子,很容易犯口头禅。口头禅不一定只是在别人面前吹牛,有时候它表现在自己的行为里面,误把一些很幼稚的状态当成证悟,这样的人有很多,不止一两个,他们看起来很聪明、很精神,实际上根本就不是。
当然,也有一些很原始的检测方式,比如看自己有没有烦恼。但是,证悟了也可能有烦恼,所以不能把这个东西绝对化。只是起码拿到了一个很有用的东西,你会说:“不是说无所得嘛,怎么拿到了一个东西呢?”从缘起上,你就是可以说拿到了一个东西。
大家要去用心,现在才是第二个禅七,大家要想到生活中永远都是禅七,每个礼拜七天都是“禅七”,你无处不我识,那就是第七末那识。我们要一直把禅七打下去,一周七天,天天打禅七,把我们的我执打垮,这要长期坚持才行。
(直播声音断了)声音总是断?福报啊,没有断?也是福报啊。这就是中国话,往往可以有两种解释,比如“美国队大败英国队”和“美国队大胜英国队”,意思可能是一样的,也就是“大败”和“大胜”是一样的。刚才你说你的声音断了,我说“福报啊”,你一听就是没有福报的意思。后面有人又说声音没有断,我也说“福报啊”,就是有福报的意思。所以,我们去看古文书的时候也要这样,你要看语境,看它到底想说什么,别依文解字,依文解字是很麻烦的。
为什么我会说到这些呢?因为我们讲《坛经》就是这样的,里面的那些字要好好看看。如果没有修行,没有一些基础知识,比如中观、唯识方面的知识,只是依文解字,那你读出来的意思是乱扯的,根本就读不通。
这并不是我随便说的,我以前举过一个例子,有一位国学方面很著名的大师叫陈寅恪,他是大师中的大师,非常厉害(当然,再厉害他也是个凡夫),在文化大革命的时候被红卫兵吓死了。那时候红卫兵用大喇叭天天在那里吼,“要打倒……,反对学术权威……”,他被吓得流尿,眼睛也瞎了,最后就死了。
陈寅恪是一位很了不起的大师,很多中国的大学者都非常推崇他,他曾经写过一篇关于六祖悟道的文章,那里面分析了“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这首诗,说它的逻辑不通,这就是依文解字的结果。这个人在中国文化方面相当厉害,文革中间没办法再发挥他的学术特长,他也不敢写一些大部头。于是他就通过写一个妓女的生平写出了那段历史中各种各样的现象,那个妓女就是著名的柳如是。也就是说,他是一位非常了不起的大学者,但他都会在这上面依文解字。
那我们呢?我们是佛教徒,本来是怀着信心去读这些东西,虽然不会像他那样解释出一些很离谱的结论,但我们也会经常按照自己的意思去理解看到的经典、故事,然后认为自己是对的,所以看这些东西一定要小心。
我们又扯远了,扯了二十多分钟,现在回过头来继续学习《坛经》。我为什么敢这么扯呢?因为我们还有两品,包括今天还有四堂课,完全可以学完,那是很轻松的事情,所以我们就扯扯闲话。大家听我扯闲话有意见吗?
——网络师兄说:“因为法性中没有扯。”
你这就是在扯,哈哈!我知道你们会说没有意见,但我还是要说一说。为什么呢?虚荣心?随便,管他是什么,我们看经文:
神龙元年上元日,则天中宗诏云:“朕请安、秀二师,宫中供养。万机之暇,每究一乘。二师推让云:‘南方有能禅师,密授忍大师衣法,传佛心印,可请彼问。’今遣内侍薛简,驰诏迎请,愿师慈念,速赴上京。”
这一段很官方,“神龙元年”是什么呢?它是武则天和她的儿子唐中宗李显的年号,唐中宗李显的故事很精彩,他两次当皇帝,先是当了儿皇帝,被废了,然后他又当了皇帝,就把武则天逼下皇位。他的兄弟叫李旦,也是两次当皇帝,哎呀,他们唐家的历史安逸得很啊!
“则天中宗诏云”,为什么叫做“则天中宗”呢?“则天”是唐中宗李显的母亲武则天。也就是则天中宗下了诏书(圣旨),圣旨里面是怎么说的呢?“朕请安、秀二师”,“朕”当然是指唐中宗,那时候武则天还不会自称朕,因为她是太后,“安”指慧安,也叫道安,“秀”指神秀。这位慧安(道安)禅师也是一位非常厉害、资历非常老的大禅师,他也跟着五祖学习,是五祖的弟子,他活了很大岁数,关于他也有很多故事。神秀就不用说了。这两位都是大禅师。
“宫中奉养”,唐朝在文化方面很兴盛,同时也很怪。为什么呢?因为那时候佛教非常兴盛,家家弥陀,户户观音,特别是唐僧唐玄奘回来以后就更厉害。据说长安城里面的老太婆们洗衣服的时候都在讨论佛法,民间和官府都在推崇佛法,所以非常厉害。但是,他定的国教又是道教,怪就怪在这里。不过总体来说,皇帝、大臣等官宦主要还是信奉佛教。
那个时代,我们的民族加入了一股北方游牧民族很新鲜的、沸腾的血液。李家不是纯种,他们有鲜卑血统,所以武则天先嫁给了李世民,然后又嫁给了他的儿子,对此也不是很在意。如果在汉族里面,那肯定是不行的,因为汉族讲礼教。那个时代,整个文化的包容性特别强,长安城里面万国来朝,而且欢迎其他的商家到那里去开铺子。你看李白等一些大诗人写的诗,其中都有提到长安城里面的胡姬,“胡”指异族人,“姬”指搞表演的文艺工作者。我们现在也是这样的,弄一些西域的女子出来跳舞,但味道就变了。
所以,唐朝的文化非常兴盛。一旦文化非常兴盛,各种文化就要互相辩论、百花齐放,也就是要争妍斗艳,在那个过程中,一些真理性的东西就出来了。如果一个国家的武力和政权的持有者不去干涉它,那样才会有一个公平的、自由的文化氛围。这些话我们就不多说了,大家理解就行。
回到刚才的经文,他们请了安、秀二师在宫中奉养。你们看,那时候会请出家人在宫中供养,“供养”就是要给出家人吃的、喝的,还要磕头,好不公平啊(开玩笑)!当然,那时候他们磕不磕头呢?不磕头,但他们会行礼,会很平等地对待这些世外高人。
什么叫做“万机之暇,每究一乘”呢?“万机”就是日理万机,他是皇帝嘛,有事没事都是他的事。“万机之暇”,处理完很多事情以后的一点空余时间。“每究一乘”,“一乘”指最高的一乘佛法,也就是天台宗“藏、通、别、圆”里面的“圆教”,它是最高级、最高端的佛法。也就是说,只要有一点点空闲时间,他就用来追究最高级的一乘佛法。
“二师推让云”,也就是慧安和神秀两位禅师互相推让,说“南方有能禅师,密授忍大师衣法”,“能禅师”指惠能,“忍大师”指五祖弘忍,“密授”就是悄悄地把衣钵给了他。为什么要密授呢?现在不是都要开个大会来公开表彰,还要请配乐师做背景。你们想想看,这种密授我们现在读起来惊天动地,但那时候就是悄悄的,谁都不知道,拿了衣钵还要悄悄地逃跑。他们真的是在追求真理,所以才会有这些事。
然后“传佛心印,可请彼问”,五祖给惠能大师传了佛的心印——佛最根本的宗旨,你们可以请他来进行供养、参究。“今遣内侍薛简,驰诏迎请,愿师慈念,速赴上京”。这是诏书里面的一段话,在诏书里面就写了这么多故事,像写一封信一样。
“今遣内侍薛简”,“内侍”大部分时候是指太监,太监也能学佛吗?当然,后来也有人说不一定是太监,而是唐朝内官,也就是处理宫廷事务的这一部分男性官员,不见得就一定是太监。至于是不是太监,我们就不管了。不过我看到这个词“薛简”,也很难说,“简”通假字,一剪梅,这纯粹是开玩笑的。“驰诏迎请”,就让薛简拿着诏书去请六祖惠能。“愿师慈念,速赴上京”,就是愿师慈悲,赶紧来洛阳接受供养。
师上表辞疾,愿终林麓。薛简曰:“京城禅德皆云:‘欲得会道,必须坐禅习定。若不因禅定而得解脱者,未之有也。’未审师所说法如何?”
“师上表辞疾”,什么意思呢?惠能也不愿意去,惠能想:“慧安不去,神秀也不去,你让我去,有没有搞错啊?”当然,六祖肯定不是这样想的,哈哈!当时的禅师们,在一定程度上,他们都要避世修行。不像我们现在,一蒙官府召请,哇,顶礼膜拜,浑身颤抖,全都是范进。大家知道范进吗?就是中举的那个人,中举之后完全忘记了自己,忘我啊,我是在讽刺(开玩笑)!因为他们看不到我的表情,所以我要解释一下,你们能看到就无所谓了。
他们都对世俗不太感兴趣。“辞疾”是以疾病的方式来推辞,至于到底是不是这样的,那就不知道了,反正就是他不愿意去。“愿终林麓”,“麓”是指半山腰那些地方,也就是他愿意死在那里,不愿意入宫。
薛简听了以后就问他,薛简曰:“京城禅德皆云:‘欲得会道,必须坐禅习定。若不因禅定而得解脱者,未之有也。’未审师所说法如何?”惠能一听,这就是神秀的教法。关于坐禅,惠能前面已经说了,“一具臭骨头,何为立功课”,他主张不论禅定解脱,要直指心性,他是这样的方法。但是,这里却说要以禅定来解脱,一听就是神秀的教法。那这种说法对不对呢?实际上也是对的。既然神秀是对的,那惠能就是错的吗?那也不是。
神秀是针对大部分普通人说的,你一定要去修禅定,或者对于我们来说,一定要去修五加行。但是,对于那些极为稀有的上上根人来说,确实可以直指心性,见性解脱,见性成佛。当然,那时候可能还不算稀有,我们现在就更稀有了。原因是什么呢?如前所说,唐朝的时候家家弥陀、户户观音,整个社会佛教基础知识的沉淀都非常丰厚,很多人都在用心思维和修行,邪见并不多。当然,也会有一些邪见,只是整个社会都是这样的。就像我们现在,整个社会都是些什么?我就不说了,都是“正能量”,那是挺麻烦的。
在那种基础文化非常丰厚,同时又有很多人用心修行的时候,就会堆积、沉淀出来一些上上根人。而我们这种人来学习,实际上是把自己从下根、中根慢慢地培养成上根,然后再去接触这些东西。并不是说你不学习、不堆积,一上来就是上上根人。那有没有这种人呢?当然也有,万一你是前世发了什么愿来的呢?但是,大部分人你敢说你是发了愿来的?你这一世都没发愿,还说上一世发了愿。所以,大部分人都不是上根,要经过学习。也就是说,惠能和神秀这两种说法都是对的。
但是,六祖在《坛经》里面提倡的就是那种最高端的直指心性、见性成佛,所以说神秀说的东西不究竟,也就是六祖的说法也是对的。大家要很准确地理解这些东西,不能认为这个是对的,那个就是错的。在佛法宗派里面经常有这样的争论,“我是对的,你就错了”。为什么会这样呢?如果我是对的,你的不究竟,那你就要跟我学,否则你就是错的,其实不是这样的。
我们一定要把佛法想成是药品,不同的病就要用不同的药,没有哪一味药可以治百病,不可能,做不到。因为每个人的因缘、身心情况都是不一样的,怎么能拿一种方法全部代替呢?
即使大家都需要出离心、菩提心,但最初有些人就是没有出离心、菩提心,怎么办呢?你要先拿东西哄他,再慢慢地收拾他,从而让他产生出离心、菩提心。“先以欲钩牵,后令入佛智”,这不是我说的,而是佛陀说的。如果上来就要有出离心,那还钩牵什么啊?“先以欲钩牵”,你来我这里,你可以当明星,你可以发财,然后你就来了,最后什么都不要了,只要解脱。所以,不能用一种方法就把其他的都否定了,这是对佛法的无知,甚至会诽谤一些真正的善知识。
我们回到经文,薛简说:“听京城里面的禅人说:‘不修禅定而解脱的人,未之有也。’”这种说法对不对呢?也有这种说法,因为要看是什么样的禅定,六祖说的不要禅定,是指那种端坐、安静的禅定。但是,没有端坐、没有安静,比如大圆满的定,也叫做禅定。所以,这些话要看怎么去理解。我刚刚说过,在佛教里面,我们不能因为一段文字或者一个名相就把一种意思定死了,这叫做“依文解字”。“依文解字,万世佛冤”,你会弄不清楚真正的意思。那六祖是怎么回答的呢?
师曰:“道由心悟,岂在坐也?经云:‘若言如来若坐若卧,是行邪道。’何故?无所从来,亦无所去。无生无灭,是如来清净禅。诸法空寂,是如来清净坐。究竟无证,岂况坐耶?”
好狼毒啊,直接就说最高的。“道由心悟,岂在坐也”,道是由心来领悟的,不是你屁股坐出来的。经云:“若言如来若坐若卧,是行邪道。”如果你说如来是坐出来的或者睡出来的,那就是行邪道,如来不在光啊、电啊等名相上,如《金刚经》云:“若以色见我,以音声求我,是人行邪道,不能见如来。”你说它是坐、是卧,都是一种瞎描述,它不成立对境,“如来”指的是法身,它无形无相,当然不在坐、卧。
“何故?无所从来,亦无所去”,说的就是法身。“无生无灭,是如来清净禅。诸法空寂,是如来清净坐。究竟无证,岂况坐耶”,从“如来”这个体来讲,它无所从来、无所从去,即不来不去,同时也不生不灭,这就是如来清净禅。“诸法空寂,是如来清净坐”,所有的现象、所有的法,不仅指本体,还包括本体的作用,你去看它,你会发现它没有任何实有性,是如来清净坐。什么意思呢?所有的现象都是如来在坐,真会这样的。
我们在说“我”这个词汇时,往往是很蒙昧的,不知道“我”是什么,大部分指的是这个身体。比如,你说“我去爬山”,你指的是身体。再比如,我问你“你在干嘛”,你说“我在想我妈”,这里的“我”指的是意识。又或者是我问你“你现在怎么样,你还好吗”,你说“我好痛苦啊”,指的是感受。所以,我们是懵的,但是好像又有个总的出发点,叫“我执”。
而一些证悟者说“我”的时候,指的是法性,或者法性的作用。当它指法性的作用时,就是郁郁黄花皆是般若,他会说那座山就是我,那棵树就是我,潺潺流水也是我。有时候指本体时,它无所从来,无所从去,不在哪里。所以,说本体的时候,就是无来无去、无生无灭;说现象的时候,就是诸法空寂,是如来清净坐,这是一种证悟性的说法。
当真的达到究竟证悟时,连证都没有,即“究竟无证”,哇,这就更刺激了。还有什么证吗?其实真正的证悟就是自明,没有东西来给你作证。“自明”是一种智慧,智慧是一种什么东西呢?你真的找不到它是什么,如果找到了,那就是有所得。
举个例子,最近我总是游泳,你会游和不会游之间得了一个什么吗?其实得不到什么。就我而言,不会游之前是几十公斤,后来会游了,还是几十公斤,没有因为会游泳就增加一点或者减少一点,但我就是会了。以前那些斗机锋的人,一见面就是“会么?”虽然他问得有点傻,其实还是问到了最关键的点,也就是你懂吗?你明白吗?
“究竟无证”,这里说的是在那种境界里面不需要什么东西来证明,并非是说不需要上师肯定,或者你自己肯定,这还是需要的,不然我们连“悟”这种东西都没有了。但是,从本体的层面来说,悟也是没有的,悟也不成立实有。所以,究竟无证,也就是究竟本体都不是个实有的东西,你还去说坐和不坐,通过坐和不坐来证明解脱或者不解脱,那就肯定不行。所以,前面所说的“若不因禅定而得解脱者,未之有也”这种说法,是不行的。
那么,这两种说法我们要怎么去理解呢?我们要知道神秀的那种说法——“欲得会道,必须坐禅习定。若不因禅定而得解脱者,未之有也”,对大部分人来说是成立的。如果你不去修禅、修定,是不可能解脱的。但是,对于那些修了很长时间禅定,接近证悟,需要见地达到顶点的人,或者是一些生来就是上上根的人,又或者是在说究竟见解的时候,六祖的这种说法才是正确的。
我们要善于理解这些东西,不要说:“哎呀,六祖说的是对的,我们就不坐了,究竟无证,岂况坐耶?”那你打什么禅七,还是云禅七,云里雾里都没有搞清楚。大家要正确地理解这些东西,不能抓到一点就跑。不能说:“我就是要老老实实修行,你说的那些没有用,说得那么神,都是口头禅,我就是要慢慢地坐。”这就是不接受新鲜知识,不接受高级的知识,叫做“愚钝”。也不能说:“哎呀,你还打坐?一具臭骨头,何为立功课?”即使不坐,你也是臭骨头,这样也不行。
大家一定要正确地分清楚这些东西,我们往往容易拿到一个东西就废掉其他的。我们不知道很多现象都是缘起的,很多事情要从各个层面、各个角度去看。而且学佛不能够狭隘,特别是要获取证悟的那种人,本来就不准你狭隘,如果你不想获取证悟,想得一点善根,那就不说了。
简曰:“弟子回京,主上必问。愿师慈悲,指示心要,传奏两宫,及京城学道者。譬如一灯,然百千灯,冥者皆明,明明无尽。”
薛简回答:“弟子回京,主上必问。”弟子要回京,回到洛阳,武则天、唐中宗肯定要问,那时候的很多皇帝都信佛。“愿师慈悲,指示心要,传奏两宫,及京城学道者”,虽然你说了那么多,说不坐,但我还是听不懂,我希望你指示心要,传奏两宫,及京城学道者。薛简回去以后,武则天、唐中宗肯定要问他,让他去祈请六祖,结果人没有请来,至少有两句话吧。如果话都没有,他就回来了,那是不行的,带梳蕉啊(广东话,意思是两手空空就回来了),就算不杀你的头,至少屁股都要被打肿。
薛简说:“我回去以后,他们肯定要问我,愿你指示心要,我便可回奏两宫(唐中宗和武则天),还有京城那些学禅宗的人。”然后他又开始拍马屁,“譬如一灯,然百千灯,冥者皆明,明明无尽”,就像一盏灯点燃很多灯一样,“冥者”是指暗,“冥者皆明”就是暗者都亮了,明明无尽,灯灯无穷,以至无量。马屁一拍,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这样说好像有点不恭敬,其实也没什么,我很恭敬的。也就是薛简在称颂六祖,希望六祖传法。
师云:“道无明暗,明暗是代谢之义。明明无尽,亦是有尽,相待立名,故《净名经》云:‘法无有比,无相待故。’”
什么意思呢?这也是在说法义,真正的道是没有明暗的,明暗是相对的,即代谢之义。“代谢”指生灭,因明立暗,因暗立明,在我们的认知中,这两个东西一定要交换,它是一种对境性的东西。真正的道是没有明暗的,你看到的明是明,你看到的暗还是明,没有明何来暗?你是怎么知道暗的呢?那个东西是要明的,你睡着了,明就没有了,暗也没有了。
我这样说了以后,有些人就在黑暗中拉了灯去看,然后想“知道暗的那个就是明,我明白了”,没有那么简单,你会上当的。以前德山禅师去南方见龙潭禅师,有一天夜里,龙潭禅师把蜡烛递给德山禅师时,一下吹灭了蜡烛,德山禅师当下就明白了,他就是从明暗中得到了启示,知明知暗者,是明也。
大家不要想得这么简单,这句话是一个窍诀,它很容易引发别人去体会。但是,如果你没有基础,这句话也不会让你开悟。同样地,它会是一种意识指向,中间有一些真正的认知方法,大家一定要去找上师,否则基本上都会死。
“明暗是代谢之义。明明无尽,亦是有尽,相待立名”,虽然明暗会这样无穷无尽地延续下去,但最终还是要尽。就像前面所说,有僧举卧轮禅师偈曰:“卧轮有伎俩,能断百思想,对境心不起,菩提日日长。”好像日日很长,日日尽了以后,菩提就没有了,这纯粹是乱扯。惠能就不干了,说:“惠能没伎俩,不断百思想,对境心数起,菩提作么长。”“作么长”就是没长没短。没长没短,却知长知短,无明无暗,却知明知暗。“知”是什么?知知无尽,狗咬尾巴。这中间有一些花哨的地方,其实也不花哨,你去修,自己就会明白的。
你要长期修,还要护持戒律、发菩提心、修上师瑜伽,一直这么修下去。如果一个人真的铁了心,不透的可能不大,参禅者必是那种铁心汉。有些人是没有条件,铁了心也没有用,铁不了心。而有些人是有条件,就铁不了心。所以很难的,有条件又铁了心的人,真的不多,那才是真正的无垢尊贵种。所以,“明”无论延续多长,它还是有尽的,只是相待立名,也就是观待的,因明立暗,因暗立明,因长立短,因短立长。
“故《净名经》云:‘法无有比,无相待故’”,《净名经》就是我们经常说的《维摩诘经》。这个禅七把《坛经》讲完了,下个禅七我们就来讲《维摩诘经》。我是这么想的,我看看网上师兄有没有反应?
——网上师兄说:“好呀!好呀!支持!支持!”
拍马屁,这是一个团结的大会,这是一个胜利的大会,这是一个有现实意义和历史意义的大会。好,鼓掌,鼓得不好拖出去(众笑)!
“故《净名经》云:‘法无有比,无相待故’”,这里的“法”指的是究竟法,它不是比较出来的,而且无观待,没有能所,其实就是没有二元的意思。我们所认知的法,都有能认知者和被认知者。最粗大的认知立场就是“我”去看东西,那就是凡夫;用心去看东西,那就是唯识;用单空去体现东西,那就是自续;最后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言语道断,心行处灭,那是应成;然后说“哇,全部都不是东西,唯一光明也”,那是大手印;最后说“哇,东西就是法性,法性就是东西”,那就成了大圆满。我们看的立场不停地在变。
其实我们的修行就是在修立场,你说你去夺境,你夺什么啊?你怎么夺?拿什么去夺?红缨枪啊?你还不是得观想,夺啊夺啊夺,开始在心里面不再认同它的存在性、实有性。那什么叫做“修证成就”呢?你夺、夺、夺,加上禅定,慢慢地,它真的会消失,就算不消失,你的心也认定它如梦如幻。并不是说真的要把它物理性地消灭掉,因为这种物质性是执著出来的,执著消灭了以后,它根本就不成立,我们要在内心里面产生这种认知。
当然,不管你怎么认知,它都有“能认知”和“所认知”,最后,我们要让认知的本体自己显出来,用了一个词汇叫“自明”。很多时候我们会想:这些消灭了以后,法性定里面的那个叫“自明”。那个确实是,但你要慢慢地修,叫“渐修”。修成那样,好麻烦啊!大圆满说,何必呢?不如饮啖茶食个包!搞清楚能吃的人是什么、所吃的包子是什么就可以了,你要不停地换立场,最后的立场是用佛陀的立场来修行,所以叫“果地起修”。
但是,我们一定要搞清楚佛陀(果地)的立场到底是什么,那就叫做“开悟”。到底的意思是什么呢?你要体会到才行,而不是思维到、感觉到,你要真正地在里面才行,那就是心真正地、直接地明白了,那就好办了,延续下去就完了,叫做“保任”。
我们一定要花大量的时间去掉那些执著,如果你的心还在贪恋世间,这样好、那样坏,那怎么可能成就呢?我们本来就是佛,但我们的心却停留在一些显现上,在显现中挣扎。明明是一个没有实质的东西,你却要去挣扎,那就苦了。如果你要停留在上面,你就会有要求,要好的,不要不好的。就如春节的时候我们天天唱的“好的拿进来,坏的赶出去”一样,这不正和你修的菩提心是倒过来的吗?菩提心要求我们“坏的拿进来,好的给出去”,实际上你要反过来,自他相换。
为什么要这样呢?其实是改变你的认知习惯。当然,它并不是一种道德性的约束,它有道德的意味,但它是一种真理性的训练方法。什么叫做真理呢?你的心要回到真正的、不坏的、无实质的、明了的究竟本质里面,我们可以用很多词汇描述。回到究竟本质只是一种说法,它又变成了一种方向性的指引,其实根本就没有什么方向性,现在就是的。
那我们要怎么办呢?我们要在指引之前,慢慢地明白什么叫做“现在就是”,那个“现在”到底有什么,究竟本质现在是怎么样的。所有修行都是围绕这个来的,不管是什么法,这个东西你明白了,那就明白了。话虽好说,说了一大堆,还是指引性的,全部都是手指,不是月。你必须要自己体会到,那才是真正的月。
而且体会也是有层次的,藏传佛教里面还要讲纸月、水月、真月。现在很多人连“纸月”都做不到,闻思都不透彻,信心都不充足,不可能找到“真月”。但是,有些人看了“纸月”以后,就把它当“真月”,这样的人还很多,所以要学因明。
简曰:“明喻智慧,暗喻烦恼。修道之人,倘不以智慧照破烦恼,无始生死,凭何出离?”
“明”比喻智慧,“暗”比喻烦恼,如果修道的人不以智慧照破烦恼,无始生死,凭何出离?这也是一种不究竟的见解,但恰好是我们需要的,用智慧去消灭烦恼、对治烦恼。为什么我们要读书、闻思?为了消灭意识层面的邪见嘛。为什么我们要修行、打坐、体会这些东西?为了消灭我们心不由自主的心里倾向嘛。也就是说,我们去思维、学习经典里面的道理、法句,它是一种意识性、分别性的智慧。而通过禅修,我们得到的是修行性、体受性或者觉受性的智慧。
所以,描述我们思维性智慧的语言叫做“见解语”,描述我们体会性智慧的语言叫做“修行语”,描述我们证悟以后,或者证悟中间产生的一些状态的语言叫做“境界语”。这里说的“明喻智慧”,其实是指前面两种智慧——意识性智慧和修行中的觉受性智慧,而不是究竟智慧。
“修道之人,倘不以智慧照破烦恼,无始生死,凭何出离”,如果你是一个普通人,不能直接拿到究竟智慧,你就必须要这样,采用对治性的方式。比如我们修单空,单空就是一种智慧,它也是一种不究竟的智慧,所以来什么就夺什么。各种观想方式、安住中的觉照方式等很多用心的行为都是智慧,你都要用它去照破烦恼、照破无明。
但是,有照就不行了,有照就会失宗,“随照失宗”。什么叫“失宗”呢?你已经不在根本立场上了。但这个过程是需要的,如果你一上来就说“这个是什么,那个是什么”,“啪”地一巴掌就过去了,把你打到根本立场上去,哈哈!
所以不能随随便便就觉得自己懂了,一定要提倡渐修。我们是需要渐修的人,但我们也要去领受最根本的智慧,立于渐修的立场,学习根本的智慧,并且朝它靠近,绝对不能互相打,互相打是很蠢、很笨的行为。
师曰:“烦恼即是菩提,无二无别。若以智慧照破烦恼者,此是二乘见解。羊鹿等机,上智大根,悉不如是。”
六祖是怎么回答的?六祖要建立最高的观点。他说:“从本质上来说,烦恼就是菩提。”他是从根本上去看的,所有的烦恼都是空性的,所以烦恼即是菩提。他直接就站在了证悟者或者开悟者的立场上,当然烦恼即菩提。
为什么我要说“开悟”和“证悟”两个词汇呢?开悟的时候,你还处在修行阶段,但你的主要立场,也就是心相续中的主要力量已经是证悟的力量。当烦恼出来的时候,你根本就不会去消灭它,如果厉害一点,你还会沉浸进去玩,在你那里,那些都是法性。
但是,它还会有一个转化的过程,也就是菩萨修行的过程中会有一个转化的过程。当烦恼出来时,他主要的心力,即相续的主要力量,还是证悟的力量——法性,所以他不会失宗,也就是立场不会变。在这个立场上再去看烦恼,它是菩提。当然它有个作用,就是烦恼引起的作用会逐渐消融在里面,比如剧烈的疼痛、恐惧、贪婪,这些都会消融在里面。这是一种修行方法,也就是烦恼即菩提的修行层面。
在本质层面,烦恼即菩提是什么呢?烦恼根本就起不来,说烦恼就是扯淡,那时候你没有烦恼,全部都是菩提。法性定里面显现都没有,哪有什么烦恼啊?还有一种情况,那些菩萨或者佛陀再来,他去帮别人看别人的烦恼时,他也知道别人的烦恼,但他不会认为别人的烦恼是他自己的烦恼。在他那里,别人的烦恼也是菩提,这是救度性的烦恼即菩提。那就不是我们的事了,我们现在救度自己。
当然,你也可以去救度别人。同样地,当你修得很好的时候,你看到那些不信佛的人,你知道他在烦恼,你会悲悯他,你想想你自己以前也是这样的,刚开始不信,后来才慢慢信了。其实,那种不信的力量也可以转为对修行的一种追求,它也是一种力量。从力量的角度来讲,怀疑得越凶,明白了以后,说不定信心越大。从这个角度来讲,它也是烦恼即菩提。
“若以智慧照破烦恼者,此是二乘见解”,本来两个是一样的东西,但你却用一个东西去打另一个东西,这样就不是一个东西了,这就是二乘见解。到底是不是二乘见解呢?如果以此为究竟,那它就是二乘见解。但是,如果这是一个过程,我们还是要用闻思的东西去对付这些邪见,在禅修中以很好的觉受去消灭不好的觉受,那我们是二乘吗?不是。
我们有究竟乘的一些见解,但我们本身的修行还处在低层次的互相对打的阶段,所以我们不算是二乘见解,我们只是初级阶段,可以这么去讲。我们经常说:我们修的是自续的状态,但持的是应成的见解。但是,如果我们以这个为究竟,那就是二乘见解了。
“羊鹿等机,上智大根,悉不如是”,他用“羊”和“鹿”做了一个比喻,再加上大白牛,就是三乘的比喻,“羊”是声闻,“鹿”是缘觉,“大白牛”是大乘。“上智大根,悉不如是”,如果是真正的大根器,他就不这样了。
简曰:“如何是大乘见解?”师曰:“明与无明,凡夫见二。智者了达,其性无二。无二之性,即是实性。实性者,处凡愚而不减,在贤圣而不增,住烦恼而不乱,居禅定而不寂。不断不常,不来不去,不在中间,及其内外,不生不灭,性相如如,常住不迁,名之曰道。”
这个“大乘见解”是指最上层的见解。“明与无明,凡夫见二”,“明”和“暗”是一种凡夫二元对立的看法。二元对立我们还要分层次,有“能所”的二元对立和“所境”的二元对立。“明”和“暗”是很粗大的二元对立,它是认知对境中两种东西的对立,“明”和“暗”不共戴天,有明无暗,有暗无明。
真正的二元对立是认知和被认知,也就是认知和被认知是两个东西,不一致,这是二元对立的根本,也是大缘起因的因根。什么叫做“大缘起因”呢?任何事物都靠你的认知来显现。当然,还有其他说法,比如,可以说所有的事物都是缘起性的,这是一种哲学性的解释方法。如果从一个人的体会和修行层面去解释,你始终有能认知和所认知,所有东西都会在你的认知中呈现,从每个认知点出去的认知境都是不一样的。
比如杯子,你们从下面看过来和我从上面看过去,样子是不一样的,它的样子是我们在头脑里面认定的。我们说的“就是那个杯子”时,好像有一个客观的东西在那里,我们对它的一些相似性的作用进行了沟通。实际上,我们呈现出来的眼识的现量境和触识的现量境,是不一样的,你摸它和我摸它的感受绝对不一样,你和我看到的样子也绝对不一样,永远都没办法一样。原因是什么呢?这是能所造成的一些现象。
大部分人不会去想这么深,他们会认为:“这有什么用啊?我们只要能够交流、沟通就可以了,太较真就哲学化了。”但是,如果你要去探究真理,那就要较真。佛法绝对较真,不能够模糊,如果模模糊糊的,怎么能叫智慧呢?有人说人是猴子变的,那就是猴子变的吗?不能嘛,如果把这些东西当成真理,那是扯淡,很多东西都不能当成真理,包括现在被科学反复使用的一些东西,都不能当成真理。
甚至关于飞机飞起来的理由,到现在为止都有人怀疑。我们认为,当飞机快速冲过的时候,飞机翅膀上下的气流不同,从而造成了压强差,然后空气就把飞机抬起来了。而现在反复实验,发现速度是一样的,没有不同,所以压强差就不成立了,但飞机还是飞起来了。为什么呢?不管了,能飞就行了,很多事情都是这样的。
科学并不能解释全部的生命现象,我们生命中的大部分问题,科学都不能解释。我们经常说的灵魂三问:你从哪里来?你现在是什么?你向何处去?这些你都搞不清楚。这些问题说起来好像很好笑,但人类确实不清楚,人类可以造出计算机、卫星,但连一个细胞都造不出来。所以,大家别认为我们的知识、科学很伟大,动辄就说“你这个不科学”,以后我们不能这样说,我们应该说“你这个不佛学”,非真理,不佛学。
“明与无明,凡夫见二。智者了达,其性无二”,“明”和“无明”的本性在哪里?你的心嘛。那你的心是什么?你要追下去。“无二之性,即是实性”,即无二之性就是真实性,这个“实性”不能理解成实有性,而是真实性。六祖不是学中观的,他用词时不会考虑那么多,只考虑当时的理解层面。
“实性者,处凡愚而不减,在贤圣而不增,住烦恼而不乱,居禅定而不寂。不断不常,不来不去,不在中间,及其内外,不生不灭,性相如如,常住不迁,名之曰道”,这是他对心性的一大堆解释,你们可以拿着去对照,你们追求的东西和你们认为自己体会到的东西是这个吗?
当然,你们可以强行安立一个东西说“就是这个”,只要安立,那就错了。我们经常会用意识去安立(想)一个东西,“哎呀,我就知道这个,我了知的这一切,确实处凡愚而不减,圣贤也要靠知道,所以它也不增,烦恼的时候要知道烦恼,所以它也不乱,居禅定的时候,它还是知道我在禅定,所以它也不寂”,然后就觉得有个“知道”就是那个东西,那个知道是什么啊?还是不知道。所以,意识性的明白是不行的,一定要体会性地明白,最后连能体会者、所体会境都要被破掉。
我们来看他的这一大堆解释。“实性者,处凡愚而不减”,我们现在的状态,那个东西也是如此,因为它无体。它的作用确实被我们的人我压制,被我们的无明、愚痴压制,但它的本体永远都是那样的,不减的。“在贤圣而不增”,圣贤用的还是它,因为无明去掉以后,它的作用就大了,飞天入地,超越轮回,这些都没问题。“飞天入地”,这是将就神话来说的,你也可以不飞天、不入地。“住烦恼而不乱,居禅定而不寂”,生起烦恼的时候,本性还是那样的,你在禅定的时候,也是那个东西,永远都是那个东西。
“不断不常”,什么意思呢?它绝对不是没有,叫做“不断”,但它是什么你又找不到,它不是一个实有的、可以找得到的东西,所以,你一定要找到一个找不到的东西。第一个找到,就是确定,第二个找不到,你拿什么去确定呢?不是拿人我去确定,不是拿对境去确定,而是自明。没办法,我只能说是自明,它又变成了一个词汇。你又完了,你天天去找“自明”,自永远不明。
“自明”就是即使不用找,它也是明的。你起来以后,你就知道你起来了,知道你起来的那个知道,是你找出来的吗?是它把你找出来了,是不是?它不在自,也不再他,那它在哪里呢?哪里都不在,无住处,无去处,它不来,也不去。他这里说了,“不断不常,不来不去”,没有来去,它也不在中间。就如我们经常说的“所谓有无为二边,净与不净亦是边,是故尽断二边后,智者亦不住中间”,二边都没有了,当然没有中间。
我们习惯性地在这个执著空间里面,眼识产生的空间,思维产生的空间,都叫做执著空间,它一定有左有右。为什么呢?因为你有人我、有出发点,你永远看不到你的脸,天天回去念,所以,你永远有认知点。但是,当我们认知觉性时,真的什么都看得到,“我有明珠一颗,久被尘劳关锁,今朝尘尽光生,照破山河万朵”,你会发现觉性无处不在,但它没有出发点。当然,最初还是有的,到了后来,你就会全知,达到佛的境界时就是这样的,也就是我们经常说的“上帝视角”。
其实,每个人看到的世界都是不一样的,虽然它有一致性,但还是不一样。那上帝是以什么样的方式来看这个世界的呢?他一定知道每个人所看到的世界的样子,也就是他有每个人的视角,同时他还有他自己的视角。他的视角是什么呢?他的视角就是大家的视角,对他来说,他没有视角,他是本体。如果他有视角,他就成了我们,就有角度了。他没有角度,就是大家的角度。但是,你又不能说他就是大家的角度,他那么分裂啊?也就是说,他的角度就是没有角度,法性定就是他的角度。我们修行要拔除自我,没有自我,才会真正地走到真理那一步。
“居禅定而不寂”,“不寂”就是即使是很深的禅定,它也还在,这个“寂”的意思不是“惺惺寂寂”的“寂”,而是指即使禅定的时候,它也还在,它也能够明明了了地知道自己在禅定。“不断不常,不来不去,不在中间,及其内外,不生不灭”,你去找本体的时候,你哪里都找不到,它不在中间,也不在内外,也不会有生灭,你要去体会这些东西。
“性相如如”,当你真的明白这个东西的时候,你会发现“性”和“相”是一个东西。你说:“不是说它不生不灭吗?”它是可以不生不灭,但它也可以有生有灭,如果你把“不生不灭”当成一种东西时,它就只能不生不灭,但它不是一种东西,所以它也可以有生有灭,生灭也是它。所以,虽然“相”在变,我们的“相”当然要变,但从空性的角度来看,它也是如如,郁郁黄花皆是般若。为什么郁郁黄花皆是般若呢?因为你的立场已经变了,不在凡夫的立场。如果站在凡夫的立场,郁郁黄花就是黄花,最多它郁郁。
“常住不迁,名之曰道”,本体常住不动,这个东西才名之为道。他上来就说心是怎么样的,说这个才是道,这是悟后起修的那种道。我们最初求道,还是要去打坐才行,要去体会、要去修五加行。两种方式都是对的。后期也有真正的大德说六祖独具一只眼,一只眼当然很厉害,就像一髻佛母一样,是最究竟的见解。一髻佛母是宁玛派最著名的护法神,她只有一只眼睛,什么都是一个,为什么呢?因为她只有一谛。
但是,对于凡夫来说是不行的,凡夫一定要有两只眼,一眼看胜义,一眼瞄世俗,两个还要交汇在一起有交点。那个交点叫什么呢?“二谛双运”。《定解宝灯论》里面也有这个问题,世俗谛和胜义谛之间我们要取哪一样,也就是哪样更重要,结论是二谛双运。《中论》里面也讲了,佛陀度众,就靠二谛,“若不依俗谛,不得第一义”。
大家也不能一上去就像六祖那样,“住烦恼而不乱,居禅定而不寂”。话虽好说,你居禅定不寂试试看?大部分人修着修着就睡着了。居禅定而不寂,很多人还做得到,但住烦恼而不乱,你试试看?你说:“我现在就住烦恼而不乱。”那是没有夺到你的痛处,爱钱者,动你的钱包;重情者,伤你的情。做不到的,所以我们不能好高骛远,为什么我反复强调这个东西?因为我们学的是《坛经》,《坛经》说的就是最高见解,我们要建立这样的见解,甚至要去体会这样的见地,但我们的修行一定要踏实。
简曰:“师说不生不灭,何异外道?”
薛简说:“你说的那个不生不灭的本性,它和外道比较起来,差别在哪里呢?”这个薛简很厉害,六祖说一个东西,他就拿来与自己学习的东西进行比较,说明他在思考这些东西。很多时候,我们接受教言、接受经论、接受修行是盲目接受,也就是你是对的,我先接受。由于他不在内心里面进行思考和比较,就不知道该怎么运用。运用就是在自己的内心将所学的东西进行体会、对照、比较,同时还要跟所学的其他东西进行思维比较。
很多时候,对于事物的认知都是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一有比较就有伤害。大家不要一听到伤害就认为是伤害人,这里说的伤害是对你内在一些邪见的伤害,那是必要的,那就叫做“对治”或者“破”。我们天天学中观,就是在学破嘛,也就是去掉那些邪见。
我们要进行这样的比较,宗教比较要起这样的作用。清楚地知道自己的修证是怎么回事,处在哪个阶段,在哪个哲学(学说)的内涵中间。不能说“对的对的”,看起来好像很信任,事实上,由于没有在内心进行思考和比较,并没有真正领会它的意思。
薛简就说“你说的这个不生不灭和外道说的相比,差别在哪里?”外道也经常说“常”,比如上帝、大梵天等等,他们也说不生不灭,差别在哪里呢?我们现在的哲学里面也有这些问题,但是,当时六祖已经回答了。
师曰:“外道所说不生不灭者,将灭止生,以生显灭,灭犹不灭,生说不生。我说不生不灭者,本自无生,今亦不灭,所以不同外道。汝若欲知心要,但一切善恶都莫思量,自然得入清净心体,湛然常寂,妙用恒沙。”
“外道所说不生不灭者,将灭止生,以生显灭,灭犹不灭,生说不生。我说不生不灭者,本自无生,今亦不灭,所以不同外道”,这是他说的差别,他说得好简略。他说,外道说的不生不灭者,是用一种状态(灭)把现象压住,即将灭止生。然后用生来显灭,“生”和“灭”是相互观待的两个不同的东西。“灭犹不灭,生说不生”,灭又灭不尽,生又强行说它不生,其实“生”和“灭”是两种不同的状态,而且它们两个互显。
什么叫做“灭”呢?我们要用“生”才能说明“灭”,也就是没有运动、没有起伏的那个东西叫做“灭”,其实它是一种对境性的东西。然后什么叫做“生”呢?不灭的东西就是“生”,也就是那些现象,不是那个不动的对境,而是有动的对境,叫做“生”。就像“明”和“暗”一样,要用两种对境互相显示,如果去掉一种对境,另一种对境就没办法表达。但是,佛教里面,生就是灭,灭就是生,它不是两个不同的东西。
他说:“我说不生不灭者,它连本体都没有,也永远不存在什么灭,所以不同外道。”这里说的还是本体,实际上,我们站在佛教的立场上去说现象,那些现象就是不生不灭的,它是相生相灭,但生那个相的空性和光明是永远不生不灭的,所以我们取了一个词汇叫做“游舞”。而这个体永远都是那样的,它可以产生相,但它本身不会因为相有任何的生灭,“空即是色,色即是空”。
外道不是这样的,外道的生灭是两种不同的现象,所以是将灭止生。按照这种说法去衡量,连阿罗汉都是外道,他要用涅槃去止住轮回,用轮回来指示有个涅槃。而大乘说轮回就是涅槃,涅槃就是轮回,这是差别,明不明白?所以才能够烦恼即是菩提。
我们在修证的时候,就要明白本体和显现是什么样的关系,性、相一定要如如。我们经常说“性相如如,理事不二”,这四个字很厉害的。“性相如如”,就是外显和你所证的那个东西是一个东西。“理事不二”,就是你体会到的这些东西、各种状态和你心的本体也要是一个东西,不二。如果不是这样的,那就说明你证悟了一个什么东西,这个东西和其他东西不同,那你要小心了,你陷在一种状态里面了。
你说:“那我现在就不去追状态了。”那也不行,你还是要去追,慢慢地追到一定时候,你就会把一些粗大的状态去掉,那时候你才能放下这些状态。“居一切时不起妄念,于诸妄心亦不息灭”,你先要做到居一切时不起妄念,也就是禅定,然后在定中才不去找东西了,即没有寻伺了,让本体露出来,它有这么一个过程。
你一上去就不起妄念,“住妄想境不加了知,于无了知不辨真实”,那是不行的。当你明白了以后,再去辨认他,那就多余了。而且,你去辨认的时候,就会丢掉真实。慢慢地,你一定要完全放弃了以后再回观,那时候你才会自明发现真实。但是,稍稍有点曙光的时候,如果你用心去搞,那又会出事,那种自然的状态就会被破坏掉。当然,你要修到那个时候,说这些才会有用,现在都是天方夜谭,说说也挺好的,告诉大家这是可以做到的,至于你怎么去做,慢慢做。
“我说不生不灭者,本自无生,今亦不灭,所以不同外道”,那个东西本来就没有体,不存在生灭,所以不同外道。虽然它没有体,但它可以显现,所以显现也是它。正因为它没有体,显现才能是它。如果它有体,那就没办法显现了,所以它是空性。
接下来他在教直指心性了,“汝若欲知心要,但一切善恶都莫思量”,这就是“居一切时不起妄念”“住妄想境不加了知”,也就是善恶莫思量。“自然得入清净心体”,他没有说中间的过程,全部省略了,直接就是不思量,什么都不想的时候,就自然得入清净心体。
实际上也是可以的,但你们这样做一做嘛,看能不能自然得入清净心体?其实已经入了,但你还是不知道,那不知道和没有入有什么差别?所以,你要培养自己自肯的能力,哇,一匹布那么长啊!如果你没有自肯的能力,就不存在真正的安住,那些功德、超越都不可能出现,你一定要修出来,你以为是杨超越啊?(开玩笑)!这是不行的,所以还是要修。
我反复这么讲,好像跟六祖对着干一样,我没有跟他对着干。我只是告诉大家应该怎么圆融地去看待渐修和顿悟。“自然得入清净心体”,这个心体是怎么样的呢?“湛然常寂”,“湛然”就是清清楚楚的,如果要较真,你会说:“你刚才才说居禅定而不寂,现在又说湛然常寂,你什么意思啊?”如果依文解字,就会这么去反问他。
前面说的“居禅定而不寂”,是指禅定的时候它还在。这里的“湛然常寂”,“湛然”指清晰,“常寂”是说那个东西永远都不会乱,它本来就在清寂中间,一直都是那样的,犹如虚空一样。“妙用恒沙”,指它用起来无穷无尽,有很多作用,像恒河的沙一样多。
简蒙指教,豁然大悟。礼辞归阙,表奏师语。
哇,前辈啊,真的是前辈啊!薛简听到六祖说了这么多之后,豁然大悟。什么叫做“礼辞归阙”呢?行礼和六祖告别了,“阙”指城池,他回到洛阳了。“表奏师语”,上表把六祖说的话告诉了武则天和唐中宗。武则天和唐中宗看了书上写的东西以后会不会大悟呢?我想应该不会,第一,他们不是薛简;第二,在书上看到那些语句和六祖当场在那里说是两回事。
这就是为什么很多时候我们靠书本、网络指示心性是不行的,因为那时、那情、那人、那语言、那眼神接收到的信息量是不一样的。按照我们现在的说法,叫信息量不一样;按照古代的说法,就是摄受度和加持度是不同的。我举个例子,以前马祖动辄就大喝,德山也是一样的,“哇”“吼”“啪”,当下截断相续,当场领悟现前。现在你让马祖在互联网上“喝”一下,或者在微信上“哇”一下,那是不行的。
勉强去说,就是人有气场的。很多人说,当他们跟成就者一起打坐时,很容易进去。成就者就只是坐在那里不动,他们就容易进去,真会这样的。用现在的话说,就是人的气场、磁场,大家别去听这些,用佛教词汇就是因缘,当他在这里时,一种因缘就来了,说明你相续里面的那股力量被调动起来了,否则你怎么看到他啊?再加上信心、眼识、耳识等各种识的加持,你就容易被逼到那里去。
所以,即使薛简他自己明白了,也把这些话原模原样地写下来了,但也没办法把六祖当时的那种气场通过表奏传达给武则天和唐中宗,他们是没办法知道的。所以,在末世的时候,不是无禅,而是无禅师也。我们需要一些真正的成就者,没有成就者真的很麻烦。就算有成就者,那也还要对缘,要对了眼才行,不对眼也不行。成就者已经很稀少了,然后还要对眼,这就更麻烦了。
末世我们在网上或者交际圈里面,会看到很多所谓的仁波切、活佛。哎,喝茶,哎,还是喝茶,没办法只能礼辞归阙,表奏师语(开玩笑)!
你说:“末世就没有希望吗?”还是有希望的,如果大家真的用心去修,我们会遇到成就者的。末世的时候就没有护法了?那等于不承认佛教,护法一直都在,如果你是一个发了大菩提心的修行人,护法会帮你的。
很多人的业障太深,熬起来很苦,如果你连苦都熬不过去,那还说什么啊?没办法的嘛,有什么办法呢?很多人根本就不熬苦,学佛为了拿好处。很多人学佛不是为了证悟、解脱,像二祖一样砍了手背,或者像密勒日巴一样吃蓖麻,而是为了什么呢?供养三块钱,要得三百万;磕了几个头,就是无垢尊贵种,所以真的没办法。
当然,如果你不求解脱,信个佛也可以,也算是接上了缘。但是,如果你要求解脱,那就不能这样想,否则你就要完蛋。如果你的心有这样的倾向,你就绝对没办法成就。
很多人会这么想:“我一边工作、一边生活、一边娶老婆、一边多嫁几个老公,每天还要修身、做瑜伽、吃好的、穿好的,然后还要解脱。”Who are you?这样是不行的,真的不行。当然,也不是没有那样的人,有那样的人,但你不是。说多了我自己都不好意思了。
如果真的想解脱,真的要下定决心舍弃今生,否则你哪来那么多时间和精力?你真的才高八斗吗?书都读不通,你还这样也要,那样也要,这种想法本身就是贪恋世间。如果贪恋世间,你的心怎么能够湛然常寂啊?而是昏蒙蒙的,东寻西找,四处茫茫皆不见,一定是这样的。我们再看下面:
其年九月三日,有诏奖谕师曰:“师辞老疾,为朕修道,国之福田。师若净名托疾毗耶,阐扬大乘,传诸佛心,谈不二法。薛简传师指授如来知见,朕积善余庆,宿种善根,值师出世,顿悟上乘。感荷师恩,顶戴无已,并奉磨衲袈裟,及水晶鉢,勅韶州剌史修饰寺宇,赐师旧居为国恩寺。”
哇,虽然不一定证悟,但一定受到了加持。皇帝又来诏书,这里说的是朕,肯定不是武则天,但那时候武则天是实际的掌权者。“师辞老疾,为朕修道”,说惠能师年老有病,推迟来宫中接受供养,但你是为朕修道,即为了我修道。(孔雀开屏,自作多情。其实他也没有说错,他也不是自作多情。)
为什么呢?因为朕(唐中宗)也是众生,六祖修道一定是为了所有的众生。为朕修道,而且是国之福田。“朕”代表一个国家,所以,为他修道往往代表为一个国家修道,他的这句话也没有错。当然,你要是去嘲笑他“六祖就为了你一个国家吗?”人家是为了一切众生,你也可以这样去讲。
“师若净名托疾毗耶,阐扬大乘,传诸佛心,谈不二法”,你就像维摩诘一样,托疾在毗耶那个地方阐扬大乘,传诸佛心,这是大乘中的最上乘了。“传诸佛心”,不说佛的戒、定等次第的东西,直接说慧,而且说根本慧。“传诸佛心,谈不二法”,谈最根本的佛法宗旨。
然后,“薛简传师指授如来知见”,“薛简”就是他派出去的前辈,传了六祖的指授如来知见,也就是刚才说的那一大段话。“朕积善余庆”,我这个皇帝,积善之人,必有余庆。“宿种善根,值师出世”,由于我过去积了一点善根,所以才等到你出来。这个皇帝说话很谦虚,就算是做了皇帝,将来也会很有出息,表扬了他一把。
“值师出世,顿悟上乘”,在古代,有时候这是一种谦虚话,“顿悟上乘”就不一定了,他真的悟了上乘吗?那就不知道,也许他悟了,但可能性不大。看唐中宗李显后来的那些表现,他非常宠爱韦贵妃,韦贵妃后面还有太平公主,这些不像是智者的行为。(网上有人说:杨贵妃。杨贵妃是另外一位皇帝的宠妃,叫李隆基。这里说的是李显,后面还有一位皇帝是唐睿宗李旦,然后才是李隆基)。但是,他说他顿悟了上乘,我们就随喜嘛,没关系。
“感荷师恩”,非常地感激六祖。“顶戴无已”,他嘴上说顶戴,心亦顶戴,真是一位很有善根的皇帝,然后他就供养了。“并奉磨衲袈裟,及水晶鉢”,奉了磨衲袈裟,我也不知道什么是磨衲袈裟,但肯定是一件很好的袈裟,“水晶鉢”这个我知道,“鉢”是出家人吃饭用的东西。
“勅韶州剌史修饰寺宇”,皇帝的命令叫做“勅”,韶州剌史就是“韦剌史”,这些前面都有,让他去修庙宇。那时候不同,现在你们得自己修,其实自己修更好,免得拖三带四。“赐师旧居为国恩寺”,现在要修新的庙宇,旧的庙宇就叫“国恩寺”。现在的“南华寺”在历代有很多名字,六祖那时候住的地方叫“宝林寺”,现在才改成“南华寺”。在现在的广东韶关曹溪,我去过好多次,大概有十几二十次,现在都快忘了。
我最早去的时候,看到六祖的肉身就放在一个玻璃台上,可以随便摸。那个玻璃不是很好的玻璃,不是水晶鉢,就是现在的那种土玻璃,而且是坏的,也没有人管,门就随便开着,也没有出家人在里面。还有一个展柜里面放着那些复制的诏书(不是真的,是复制品),而且那个玻璃也是脆的。当时我在想,把它摸出来带走,我当时真的这样想过(众笑)!我并不是起了什么善心没有摸,而是觉得它没有用,所以我就没有摸,哎呀,愚痴啊,愚痴啊!真是这样的,六祖的肉身就放在那里。
现在就不同了,后来再去就只能在门外磕头,封得好死,而且涂了金漆。那里一共有三具像,分别是六祖、丹田大师和憨山大师。他们的像都有收缩,身体显得比较小,虽然涂了漆,但还是比较小。原因是什么呢?他们修的禅宗和大圆满一样,身体会在一定程度上发生收缩。
六祖的身体在文革中间被红卫兵用刀划开了一个洞,内脏被取出来,当时把红卫兵吓惨了。他们硬说是假的,结果取出来是真的,这是人民日报上登载的。然后,有出家人把他的内脏重新找地方埋了,而六祖的肉身是那些和尚不要命保护下来的,他们挖了一个坑,把六祖的身体放进去,然后用一块铁板盖住。文革以后,铁板已经生锈了,掀开铁板,把肉身拿出来,但肉身还是好的。
但是,有很多乱七八糟的文章说肉身是假的,一些反佛教的人脑袋真的有包,他们反各种各样的现象,都说是作假,这是很搞笑的。现在藏传佛教里面,有很多虹身成就者。当然,你要是说虹身不是成就,那就没办法了。
佛教要个别自证的,自己知道是怎么回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这是唐僧唐玄奘说的,别人问他证悟是怎么回事?他说:“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其实是说要自明,没办法让你明白。这就是佛教没办法一直这么兴盛下去的原因,也是出了很多假货的原因,他说他自明了,你也没办法衡量。
衡量的方式就是你得去闻思、学习、修行,就像练武一样,看着你在上面“噼里啪啦”,一个大西瓜,中间切两半,你一半,我一半,剩下一个大傻瓜(开玩笑)!你在做这些动作的时候,谁知道你会不会打,看你的样子,动作又很好看,但是上来一打,你就不行了,马上就变成了“闪电五连鞭”。
所以也是一样的,我要去学习那些经论,里面有很多东西,我去看,我去思考。第一,你逻辑通不通;第二,你运用的具体情况是怎么样的。这样下去时间长了,真的蒙不住。但是,有些人根本不去学习、不去辨析,也不去体会,他就在意一个什么迷信,比如一个所谓的传承,其实他也没搞清楚那个传承是什么。即使是很好的传承,中间也有假的,然后你就呵呵了,十几年就这么过去了,你有几个十几年啊?头脑清醒的时候有几个十几年啊?甚至二十几年就这样过去了。是的,你没有损失什么,你只是把暇满人身损失了而已。
你该怎么办呢?不管遇到好的还是坏的,你先别管它,要去学习。如果你真想解脱,那就去学。但是,三藏十二部太多怎么办呢?你先学中观。我觉得,如果你把中观学透了,大致上就知道佛法在说什么了。然后再延展出去学唯识、大手印、大圆满,甚至可以把五部大论都看了。有人再来蒙你就很难了,起码在见解上蒙不了你。
那些东说西说的人太多了,冒充大家的人成堆,那是什么大家啊?连垃圾都称不上,但他们搞了很多群、很多平台。这些人往往有一些文字能力,又具有表现能力,说一些很鸡场的话,让人听到好安逸。大家千万别相信鸡汤,虽然我们这边也经常出一些鸡汤,但大家不要相信鸡汤,一个碎片知识是没办法解决具体问题的。
比如金融知识,你知道一点点,你就可以去炒股吗?赔死你。再比如武术,你学了两个招数就上去打吗?它是一个配合性的东西,既要有抗打能力,又要有攻击能力,还要有反应速度、站位等很多东西,如果你只知道一点点知识,上去就打死你。
我们学佛是要跟一个最强大的敌人——烦恼、无明打仗,你要学很多东西。你说:“这个我都不行了。”如果真的不行,确实学这些有麻烦,你就修净土。所以,净土真是佛陀对我们娑婆世界众生的无上深恩,依据佛陀强大的伟业,再加上你强大的信愿,然后去净土开悟,在那个地方绝对会开悟。
为什么我要说这些呢?因为这些现象太严重了。当然,很快连这种现象也渐渐没有了。至于什么原因,我也不说,大家要珍惜自己的暇满人身,好好修行。说多了都是泪,我们开始回向。
——网上师兄说:“有怀疑就要继续学!”
对,有怀疑就要继续学习,有怀疑是很好的。总之一句话,大家现在别信鸡汤。哪怕一些很好的窍诀,它以很短的文字发出来,都会变成鸡汤,它是没有用的,只是鸡汤。它本来是有用的,但这些碎片的文字在头脑里面一晃就过去了,你没办法实现它,没办法熬炼它,拿到你的相续里面用,它就是鸡汤。
佛法里面的这些很好的法句、窍诀,如果没有系统的理论、心态去支持,它就是鸡汤,用得不对的时候,很多还是毒鸡汤。本来应该努力学习的时候,它叫你放下,本来应该放下的时候,它叫你紧张。窍诀要在那时、那情、那人,对着某个特征用下去才行,所以千万别信这些。但你可以看,没有什么不可以看,你看了它能怎么样?吃人啊?所以你们要看。但是,如果你要开悟,你就一定要系统地去学习这些理论。
如果你觉得学起来确实很麻烦,你就去学净土,或者找一位真正的很厉害的上师。找上师并不是要天天跟着他,是要跟着他学习。而且,如果你们两个人有缘,沟通又通畅,如果是真正的上师,他一定会教你。他不会因为你没有钱就不教你,或者因为你长得丑就不教你,不可能。如果他不教你,那一定有其他原因,而且一般都是你的原因。当然,也可能有因缘的原因。所以,如果实在连上师都找不到,你就修净土,你的心就是你的上师,阿弥陀佛就是你的上师,别浪费这一生。
轮回确实有的,别说那些大话,要真的相信有轮回。如果你不解脱,未来是什么,你去看菜市场。不要去看医院,医院里面的那些癌症病人你都没有资格,你连得癌症的机会都没有。你最好的结局就是菜市场的鱼、泥鳅等动物。还有些结局你都看不到,非常可怕,末世众生很少有人能去善道,所以大家要努力。
现在开始回向。
【注:文稿内容未经讲授者本人审核校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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