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接着昨天的课程继续铺垫。
有人说:“你铺垫得太长了,能不能少铺点?搞得我听不成《坛经》!”
还有人说:“你尽量铺过去,连铺四个禅七都没关系。”
每个人的需求不一样,没关系,但我不会铺得那么长,铺垫四个禅七都还没讲《坛经》,最后用第五个禅七来讲,显然不是很合适。这个禅七我一定会讲,但不铺垫完也不合适,所以,今晚我尽量铺垫完,争取明天能够讲《坛经》。
其实现在讲的内容很重要,一些初学的师兄们可能听不太懂,觉得我说得那么玄乎,离自己的修行太远。但是,对于初学的师兄来说,只要记住就好了,对于一些老修行的师兄,特别是被直指了半天仍然金刚身不坏的,你们真的要好好听。这些内容都属于禅宗的层面,不是大圆满,大圆满我真的不会,你们要找自己的上师来讲。
昨天讲了四种禅法以及两个宗(北宗和洪州宗)。
第一个是息妄修心宗——北宗,即在《坛经》中被说得比较初级的神秀那一派。但是,我们现在干的就是北宗,这对我们是最重要的。你不要说:“息妄修心宗的北宗好低级啊”——认为自己是北宗,实际上连南宗都不是,那叫困难宗。
修行一定要切合实际,如果连自己相续的情况都不清楚,见解学得也不系统,根本没有走到见地的层面去,也没办法把这些见解落实在自己的相续里,那真的是困难宗,或者叫困难户。
修行不要好高骛远,要脚踏实地,一段时间以后,你就慢慢上去了,从而成为上根大智之人。这个“大智”虽然还不是真正的智慧,但你有资格接受最上乘的一些教言和直指心性。
现代人跟古代人的差别太大了,古代人想接受教言是很难的,而现代科学技术的发展是有作用的,我们可以接收到很多教言,把五宗七派、大圆满、汉地的、藏地的教言全部归纳到一起。但古代人不同,他们为了一句法语,要去求很多人,要奔走很长时间,磨掉很多双草鞋。即使做了那么多,往往也得不到多少东西。
但他们很好啊,虽然只得到一点点,却可以把这些教言或方法反反复复地串习和运用,最后成就了。虽然我们现在得到的多、吃的很多,但基本上都呼拉出去了,最后营养不良。营养不良不是因为我们得不到这些食品,而是拿到以后不会慢慢地咀嚼、品味和消化,左耳听、右耳出。大家一定要注意这些,吸收了那么多,要当真,不当真的话,讲再多都等于零。说老实话,我讲了那么多的论典、经典,上师们也讲了那么多,你随便拿一部当真,真正运用到你的相续里面就够了。
古代人学习讲究治典,就是一个字一个字地啃过去,把一本书弄透,先看一个字的意思,通过这个字开始扩展,其中牵涉到很多东西,再逐渐地消化……最后这本论典彻底通达,所说的思想也进入了他的相续,并且能够运用,还能由此生出一些相应的功德。我们学了十几年,读了好多书,却连基本的烦恼都不能应付,仅仅停留在想像中间。这样就不要说我们有信心、我们崇拜,这种信心和崇拜基本上是一种期许,是对一种你根本都不清楚的人、事物、一个系统或教派的期许。
这种期许是什么呢?我磕头了哦,我崇拜你哦,我想起你就哭哦,到时候能不能拉兄弟一把?这样的期许如果十几年后不兑现,那就完了。不是因为这个教派或者期许的那个人有什么错误,说不定那个教派、那些法语都是真的,只是你停留在这种期许里,而不是为了完成这种期许去努力。你总渴望“我这么做了就够了”,这是不行的,佛法修行一定是自己的事,你要自己明白才行,而不是“我不明白,只要期许了就可以。”
唯有净土,你可以不用完全明白,但必须坚定地做下去。坚持做下去,后来好多人都明白了——他什么都不明白,但他明白自己一定可以往生,即念佛念到一心不乱的程度。这不是一种朦胧的东西,也不是一种概念、观念和期许,而是一种肯定,临终时坦然往生,甚至会预知时至。
预知时至是什么意思呢?还没死亡之前,就已经清楚自己肯定会往生。这个人的得益处有何来由?就像我们那天念的对联一样,他知道自己能往生,你去问他“为什么会知道”,他就是知道。因为身心相续走到那种程度,他会知道自己的觉受。
举例来说,一个人谈了恋爱,他知道自己谈了恋爱,你问他为什么恋爱,说个理由出来,他说不出来的,但他会说“我对她日思夜想,想起她左心口就痛”。念佛念到一定的时候也一样,身心相续没办法离得开这种信愿,连睡觉的时候都是如此,他完全没办法说,但自己会知道。
不管什么违缘,各种各样的冲击也不会丢失这种状态,别人看不出来,但他自己可以知道。当然也可以看出来,这个人身心比较安宁、比较智慧,自然可以放弃很多痛苦和执着。就算看不出来这些,他也能肯定自己可以往生。
佛教说的内容往往就在自己的相续里发生,所以叫“别别自证”。一个真心求佛的人,要在自己的相续里找到这些,而不是停留在所谓的“我崇拜、我有信心”,然后就搁在那里了。这种信心、这种期许,经不起时间的熬励。很多人加入一些团体以后很快就退了,团体就像流水一样——流水的人群,铁打的团体。
为什么会这样?原因就是以上这些。大家要当真,学佛的好处没得到,没产生法喜。那怎么熬呢?这怪谁呢?大部分要怪自己,当然也要注意一些教育方法。比如,建立良性的团体,建立一些方法,能够堵住一些学人们的毛病,这也是非常重要的。毛病堵住了以后,大部分人也不见得一学就能进去,但失败的人相对就要少一些,成功的比例要高一些。
娑婆世间的末世学佛人如过江之鲫,成道者如凤毛麟角。意志不坚定,各种邪见太多,混乱的相续,外缘非常糟糕,没办法,一个抖音、一个手机都弄死你,有多少时间能够真正拿去修行呢?
现在统计一个人一天被手机占用的时间,真的很多。这些时间如果拿去念佛,跟看手机是有差别的。一句抖音上的东西,或者朋友圈上的烂东西,拍两张吃饭的图片,在哪里比个剪刀手,甚至很恶劣的一些东西,到你的相续里面,与一句佛号进入你的相续,暂时是感觉不出有什么差别。其他的东西进入相续你还觉得舒服,一句佛号进去了,你可能还觉得没什么感受。
觉得看手机很舒服,你自然就看进去了,数年以后,那个结果出来,差别真的好大!佛法要靠积累的,如果不能单刀直入,你就只能堆积,但你却堆积其他的东西。人的心就像仓库,你长期堆屎,时间长了以后就是屎臭。一个屋子长期熏香,长期有人在那里修行,你走着瞧,两年以后再进去,莫名其妙就舒服,很多人都会有这些感受。
花都的禅修中心,刚刚进去的时候臭气熏天,因为那地方以前经营酒店,干了很多杀生等乱七八糟的事。但是,后来一群二不跨五的修行人住了进去,在里面修了几年以后,人人去到那里都觉得舒服,为什么呢?堆积成量啊!一个人的相续也是一样,你要坚持、坚持再坚持,往里面放有用的东西才行。
言归正题,否则今晚就铺垫不完了。
第二个是洪州宗,即马祖的宗派。他们讲究心境一如,一切皆真,触目是道,即心即佛,非心非佛,平常心是道。
昨天还讲了马祖的公案,但讲错了一点,去教马祖的不是四祖,而是六祖的弟子南岳怀让禅师,跟着四祖悟道的是牛头法融禅师。说“修证即不无,污染即不得”“说似一物即不中”的那个人是南岳怀让禅师,是他去找马祖道一的。因为书上写“祖曰”,一下把我搞昏了,我讲公案经常张冠李戴,年纪大了,经常会记不住,请你们谅解。
第三个是牛头宗。在圭峰禅师那里,说的是牛头法融禅师,他是四祖真正的一个弟子。实际上,牛头宗后面还包括了石头宗。说了这么多“宗”,你们会不会昏啊?昏就昏吧,只要把意思记住就行。“石头宗”是我加上去的,因为其他流派的一些说法,就把石头宗融汇到牛头宗里面。这个宗派的一个特点是弄中观,非常重视三论宗。
中国八个大乘宗派,其中一个叫三论宗,哪三论呢?我们好像学过其中的两个论,一个是百论,即《中观四百论》;一个是中论,即我们学过的《中观根本慧论》;还有一个叫《十二门论》,这个我们没学过,但索达吉上师也翻译过。他们非常重视这三个论,基本上说的是破相,是说中观的一个宗派。
创立牛头宗的是法融禅师,除了三论宗以外,他还学了华严,把华严的一些见解融在里面,就形成了所谓的牛头宗。但是,他们的着重点是说“一切皆无,忘情起修”。“一切皆无”是什么修法?即四夺,夺完。夺到后来,把自己的内在情绪、粘着、分别全部夺掉,就叫“忘情起修”。
“忘情”并不是我们经常说的情感,世间的普通情感,在他们那里根本就不是一回事,但对我们则非常严重,晚上睡不着觉,谁又欺负你了,你又抑郁了,你听到看到什么、整个人一天都不好了……过分强调自己的感觉。
这对那些禅师来说根本是个屁,根本就不是一回事。那忘情起修的“情”是什么呢?指粘着,情为附着的意思。附着些什么东西呢?对禅师来说,是指附着一些比较厉害的分别,人我的执著,很难看到的一些暗藏的执著。
每个人的执著层面都不一样,比如,修行人走到后来会有傲慢,那种傲慢根本不知不觉。修到一定的时候,我们能够体察到普通人的贪婪、愚痴,以及寻求快乐的愚痴方式,慢慢开始觉得自己很不错哦、很牛哦,但他们不会表达出来,毕竟是修行人嘛,不会像世俗人一样天天去炫耀。而是一种暗藏的,甚至以谦虚、虔诚的方式表现出来的一些傲慢。这种傲慢是很吓人的,会摧毁一切。
21.10人的情绪中有两种东西最不能保留,否则你会输惨。一个是傲慢,一个是嫉妒。因为傲慢是不反人我的,嫉妒叫无事生非。当然,有其他的情绪也会完蛋,但最恶劣的是傲慢和嫉妒。嫉妒有时会表现为痛苦,人会明显知道它不好。但傲慢是很难去除的,我慢非常厉害,有时候都无法察觉。所以,修行人的这些情执才是麻烦的。
当然,情的程度会越来越细微,普通人就很粗大。我们说的爱情、情感,这些东西在禅师那里根本不算什么,一出家就什么都没了,只有一种情感是不会丢的——众生都是母亲。但是忘情起修,到最后连这个都要丢掉,为什么?因为没有众生、没有佛,只有本质,到这个层面的情就很深了,连二元分别都算情。
四祖大医禅师旁出法嗣牛头山法融禅师牛头山法融禅师者,润州延陵人也。姓韦氏。年十九,学通经史。寻阅大部般若,晓达真空。
创立牛头宗的是著名的法融禅师,他是润州延陵人,俗姓韦,年十九岁就精通经史。家庭环境比较好的古代人,从小就要送到私塾去读四书五经,要通经(四书五经),还要通史(读史书)等等。
“寻阅大部般若,晓达真空”,他已经开始读般若这方面的书,三藏十二部里面还有很多这方面的经书。“晓达真空”并不一定是证悟,观念里面可能知道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至于“空”到底是什么、怎么落实在相续里面,他是不清楚的。如果清楚了,那就没什么好说的。而现在有很多学人都是如此,加入各种各样的佛教团体,会学习很多经论,在观念里面我们都知道,用一个概念解释另一个概念,可以解释很多。
比如这个杯子,什么是杯子?盛水的容器。什么是容器?一种瓷器。什么瓷器?是窑里烧出来可以盛水的容器。它是商品等等说了一很多,但就不知道这是个什么东西,就用头脑里面的观念去解释。我们很多人都能这样,甚至可以思维到很深。但落实到底什么是空性,还是不知道,没有具体的、直接的、现量的体会,所以这不是真正的开悟。
如果没有真正的开悟,就像没有拿到真正的容器一样,是起不到作用的。容器拿到手可以装水,开悟后可以消灭烦恼,产生证悟的功德,有解脱的功德出现。如果没有,就是所谓的知解宗徒。那么,这里说的“晓达真空”,可能是这个层面的,但至少在见解上肯定对佛法的了解了,了解以后,就知道一切的世间学问真的没太大意思。
忽一日叹曰:“儒道世典,非究竟法。般若正观,出世舟航。”遂隐茅山,投师落发。后入牛头山幽栖寺北岩之石室,有百鸟御花之异。
忽一日叹曰:“儒道世典,非究竟法。”牛头山法融禅师说,儒家跟道家的典籍不是什么究竟法,他已经作了区分选择,我觉得挺了不起的,而现在搞不清楚儒释道的人成堆。
“般若正观”,才是出世的舟航,对空性法进行观修,才是真正能够解脱的舟航(工具)。
“遂隐茅山,投师落发。”茅山那个地方出道士,茅山道士有个习惯性动作,就是要站丁字步。
“后入牛头山幽栖寺北岩之石室,有百鸟御花之异。”他在那里修行般若正观的时候,已经修到有百鸟衔花。一个人如果戒律清净(特别注意这一条:断绝女色,严守戒律),很努力地观修,当定修到一定的时候,然后去搞一定的观修,就会出现天人供养的事。反而有些很大的修行人,天人不会去供养的,因为他的修行功德已经超越了天眼的认知能力,天人看不见了。
唯识宗的弘扬者窥基法师有个著名的故事。有一次,山里有一个出家人在闭关修行,很正规的打坐,而窥基法师一来就睡在地上鼾声连天。这个出家人很恼火,第二天就说他:“你这个修行人,还是大德,站没站相,坐没坐相。这么不正经,躺在地上、鼾声连天,还影响我修行。”窥基法师就说:“我才是老实睡觉,而你不是,整天在那里打坐,有个蚊子在你身上,你就受不了,一下把它弹到地上,蚊子腿都被你折断了,痛得它叫了一晚上,搞得我还没睡好呢。”这个出家人一听,就知道来了一位牛人。
本来每天都有天人来给这个出家人供食,自从窥基法师来了以后,供食的天人就不来了,而窥基法师走了以后,天人又来了。这个出家人很不解,就问天人为什么没来送食?天人说:“你那里一定来了位大牛人,满天都是大护法神,我们这些小天人进不来。”
百鸟衔花在我们看来很神异,特别是我们,会希求这些。但我告诉你,如果哪天真的看到被百鸟衔花的人,也不见得是很牛的人。那要怎么判断呢?你不要判断,真正的牛人在你那里,你好好学习,也可以成为牛人的。当你认知能力提高的时候,很多稀奇事根本就不在乎了。我们现在为什么会对很多事稀奇呢?因为做不到,因为好奇。
什么叫做殊胜?连“殊胜”这个词都在滥用。殊,要很特殊才行;胜,要很高级才行。什么叫做殊?这个世界上有几种事是殊的?世法中只有一种是殊胜的,叫菩提心。那些稀奇古怪的殊,很多天人、鬼神都有。看到一个人有菩提心,我们不觉得殊胜,看到他有特异功能,我们就觉得殊胜了。这是对殊胜的一种错误乱用、错误理解。
唐贞观中,四祖遥观气象,知彼山有奇异之人,乃躬自寻访。问寺僧:“此间有道人否?”曰:“出家人那个不是道人?”祖曰:“阿那个是道人?”僧无对。别僧曰:“此去山中十里许,有一懒融,见人不起,亦不合掌,莫是道人么?”
“唐贞观中”,李世民做皇帝的时候称为贞观年。“四祖遥观气象”,就是禅宗第四祖道信,我后面会讲一点。“知彼山有奇异之人。乃君自寻访。问寺僧。此间有道人否?”四祖看到山上有奇异之人,然后去访问寺庙里面的僧人:“这里有修道的人吗?”那边就回答:“出家人哪个不是道人?”祖就反问一句:“啊?哪个是道人?” 这个反问就有点锥心哦,就像我们经常出去说:“我是修行人。”上师反问你:“你是修行人吗?”意思问得很深,因为四祖对道的定义是不同的。不要认为出了家你就成了道人,你要当真去修行,而且要修很多的法,那才叫道人。
“僧无对”,僧就说不出来了。“别僧曰”,其他僧人就说。“此去山中十里许。有一懒融,见人不起,亦不合掌,莫是道人么?”离山十里远的地方,有一个很懒的人,叫懒融(法融禅师),他见人不理,也不合掌。我们不要去评论出家人,就说现在的居士,一见人就说“阿弥陀佛”,要是谁不这样就说别人是“怪人”。
懒融见人也不合掌,就坐在那里打坐。当一个人修到一定的时候,就发现这些东西没用了,他会专注在一个事情上一直锥下去。因为他知道这个事情锥下去以后会有用,他的身心真的走到那一步,但你不要装啊。有些人会装:我也不合掌,也不见人,我就锥进去了——那叫装逼,而懒融禅师不是装逼,他真的发现是这样的,所以他会一直这么坐下去。
祖遂入山,见师端坐自若,曾无所顾。祖问曰:“在此作甚么?”师曰:“观心。”祖曰:“观是何人?心是何物?”师无对,便起作礼曰:“大德高栖何所?”祖曰:“贫道不决所止,或东或西。”
“祖遂入山,见师端坐自若,曾无所顾。”懒融禅师已经打坐到身心沉浸在某种状态里,就像狗舔热油铛,他觉得真理要现前了,让他离开打坐、离开探寻,他就不干了,对那些形式化的东西不太在意。
祖问曰:“在此作甚么?”你在这里做什么呢?师曰:“观心。”祖曰:“观是何人?心是何物?”就问能观、所观是什么?你问问自己,你拿什么来观?你观的是什么?其实是一种窍诀来的,我们经常修这样、修那样,有没有清晰地知道——能观的是什么?被观的是什么?这时候如果清晰地知道能观、所观是一个东西,而且你也清晰地知道那个东西是什么,你就开悟了。听起来好简单,但大部分人都做不到。
“师无对,便起作礼曰”,懒融禅师发现自己不清楚能观、所观是什么,无对,于是开始重视了,就赶紧起来行礼,意识到这次不是平常的外交活动和交际,可能来的是个牛人。
“大德高栖何所?”就是问他在哪里住啊?在套近乎了。祖曰:“贫道不决所止,或东或西。”四祖道信说:“我不知道在哪里,或东或西。”这在说心就是这样的——心没有住处,哪里都可以有。这句有点机锋的味道,也可能是说实际情况。
“师无对”,说明这句真的是机锋。你问“我”是什么,“我”不能是这一堆,走到那个层面,再去说“我是这一堆”,就会变成普通世人的说法。所以说“不决所指,或东或西。”
师曰:“还识道信禅师否?”祖曰:“何以问他?”师曰:“向德滋久,冀一礼谒。”祖曰:“道信禅师,贫道是也。”师曰:“因何降此?”祖曰:“特来相访,莫更有宴息之处否?”师指后面曰:“别有小庵。”遂引祖至庵所。
师曰:“还识道信禅师否?”他问道信禅师是不是道信禅师?“祖曰:“何以问他?”你怎么问他呢?师曰:“向德滋久,冀一礼谒。”懒融禅师说:“我敬仰他的道德很久了,希望能够去拜拜他。”这真的是心有灵犀啊,懒融禅师该在道信禅师那里悟道的。
祖曰:“道信禅师,贫道是也。”道信禅师承认自己是道信了。师曰:“因何降此?”懒融禅师问:“你为什么到这里来啊?”古文记载“因何到此”,一句话就完了,好像一点感情都没有,其实不然,当时的情景绝对是“啊……你老人家怎么来了呢?喝茶!喝茶!我这里没什么好茶给你……快上八八青啦。”
祖曰:“特来相访,莫更有宴息之处否?”道信禅师说:“我是专门来找你的,你还有其他能够打坐的地方吗?”“宴息”指能够坐在那里休息的地方。“师指后面曰:“别有小庵。”后面还有其他的地方。“遂引祖至庵所”,懒融禅师就把道信禅师带到一个搭的茅棚之类的地方,反正是一个烂房子,绝不会像我们这样的房子。
那时的禅师去参禅,都要住茅棚。为什么他们有寺庙不住,专门去住茅棚呢?现在汉地的僧团都是这样的,有两派人。一派叫穿灰衣服的,住的是茅棚,他们要避开世间的一些依赖和影响,全心去探究心性是什么?探究清楚了,也要让它磨得更利更亮,然后产生作用。另一派叫穿黄衣服的,住在寺院里暮鼓晨钟,早上三点多钟就起来诵经,接着开始过堂,然后做课诵等等。这两派互有所说,穿灰衣服的本能地瞧不起穿黄衣服的。
绕庵,唯见虎狼之类。祖乃举两手作怖势。师曰:“犹有这个在。”祖曰:“这个是甚么?”师无语。
“绕庵,唯见虎狼之类”,走到茅棚旁边,可能看到类似虎狼的脚印。“祖乃举两手作怖势”,道信禅师可能故意做出一些动作:“怎么会这样呢?这是狼的脚印,这是虎的脚印,这是豹子的脚印……好可怕呀!”师曰:“犹有这个在。”法融不知天高地厚地说:“你怎么还怕这些东西呢?你好好一个修行人,能所俱亡,什么都空了”,这就叫做虚妄。
那些成就者,怕与不怕都是一种随缘的游戏。但他的随缘是真随缘,并不是演戏,所以看起来特别真,好像就是这样的。他真的没有演的,但他确实在游戏,你理解不了的。我们看起来的演戏就是演戏,与真实的情况不一样,必须在特殊的情况下对着一些观众“扮嘢”(粤语:装)。而大德们的所有自然的行为叫演戏,他就是很自然的那个样子,但这两种戏的差别太大了。那道信禅师是不是真的有恐怖呢?那也不是。这好难理解,理解了你就开悟了。
举个公案,大家好好想一想。
天王道悟禅师的公案:有一位天王道悟禅师,整天打坐,县长来访,亦不加理会,把县长惹恼了,叫人把这个和尚丢到河里,河里浮出一座莲花,他就坐在莲花上面,这下子把这些人吓住了,因此感化了这位县长,成为他的皈依徒弟。天王道悟后来生病躺在床上,疼痛难过得哎呦、哎呦地叫。
旁边服侍的徒弟说:“师父!您叫轻一点好不好?你是悟了道的大和尚,叫那么大声,让人听见,多丢脸!师父啊!您当年的威风哪里去了?”
悟了道的师父生病还哎呦哎呦地叫,这像什么话?他的道悟到哪里去了?天王道悟一听不再叫了,说:“哦!不对呀?我痛得叫哎呦哎呦里,有个不痛的,你们知道不知道?”这几个徒弟都说不知道。
师父说:“我传给你们要不要?”
“当然要,求之不得。”
“好!喔呦!这个是不痛的!”然后,两腿一盘,走了。
以前有个大德叫天王道悟禅师,他修行的时候得罪、触犯了一些人,人家就把他扔进河里,然后河里生起一朵莲花把他托了上来。乡邻们一看,觉得好神奇、不得了啦,立即跪倒一大片,随即把他送到寺庙接受供养。
天王道悟禅师一直坚持修行,也有很多徒弟,后来年迈多病,快圆寂的时候,就在屋子里疼得哎呦哎呦地叫……他的徒弟们觉得好丢脸,心里暗想:“你是一位大德,当年被人扔进河里被莲花托起来,现在生个病却这个样子,你还是修行人吗?你忍也要忍住嘛,否则你的徒弟们怎么出去见人呢?”道悟禅师回答:“我现在是疼啊,但你知不知道有个不疼的?”徒弟们一下就傻了:“那你告诉我那不疼的是什么?”他说:“就是那个疼的!”
听得懂吗?如果你把这个公案弄清楚,你就会明白我刚才说的大德们是怎么演戏的。如果弄不懂,那就继续参。
空即是色,色即是空。色可以变成疼痛的,可以变成恐怖的,但在恐怖和疼痛的时候,并不会丢弃他的证悟。解释就只能这么解释了,要体会则要自己去修。如果你不明白那个本质,嘴上怎么说都等于零。如果心真的明白了,疼痛也是法性。
但也要看情况的,如果修行的程度非常好,疼痛就不是问题了。如果修行的程度只是差不多,就会像天王道悟禅师一样,一边疼一边法性。如果只是刚刚证悟了,或者触碰了一点点法性,疼痛起来的时候什么法性啊?法性也是疼痛,相续里主要就只剩疼痛了。
所以,即使初悟的人还是要去修行,修到佛陀的程度,不可能再有疼痛出来,因为种子全被灭掉了。但是,即使佛陀的种子全灭掉了,还是要示现背痛之类的,为什么呢?他想告诉大家,后世会有很多佛陀的化身,也会这样示现,也会这样痛,痛也是可以教导人的,否则为什么要示现呢?难道吃饱了撑着?
“犹有这个在。”祖马上问他:“这是什么?”恐怖是什么?疼痛是什么?师又傻了,“师无语”。马祖一直在点他,因为他已经走到这个层面,是可以指示的。
少顷,祖却于师宴坐石上,书一佛字,师睹之竦然。祖曰:“犹有这个在。”师未晓,乃稽首请说真要。祖曰:“夫百千法门,同归方寸;河沙妙德,总在心源。
“少顷,祖却于师宴坐石上,书一佛字,师睹之竦然。”隔了一会,四祖就在法融禅师坐的那块石头上写了一个“佛”字,师一看,就竦然(害怕)了。因为把“佛”字坐在下面,对他们来说是挺恐怖的一件事。祖就讽刺他:“犹有这个在。”在指示最高心性的时候才会这么说,达到无佛无众生这个层面才行。你们回去就不要写个“佛”字坐在下面,小心烂屁股啊!
有二元对立的人去干这些事,真的要受报应的。有二元对立的人做什么,没人会来惩罚你的,但相应的因缘报应自然就来了。证悟的人(没有二元对立的人)确实不太在意这些东西,但法融禅师没有明白这些,所以才会竦然。但是,很多初初证悟的人即使明白了,还是会对佛、对三宝等相的东西一样充满恭敬。
大家要记住,不是初初被指示心性开了一点悟,就可以这个样子,如果你要这样,就说明你没有真的开悟。但也要知道,在指示心性的时候,真的就是无佛无众生。你还会对一个东西——写的“佛”字,产生竦然(恐惧),说明你的强烈对立有多么的厉害,所以祖讽刺他:“犹有这个在”。
“师未晓”,这么指都还没搞明白,就说明法融禅师虽然有百鸟衔花,其实还是个钝根。真是这样的,有时候还不如你们!你们听多了以后,好像也有点感觉哦,但那个感觉是不管用的。“师未晓。乃稽首请说真要。”他投降了,开始磕头,“稽首”是磕头的意思。“道信曰”,祖就开始教他了。
夫百千法门。同归方寸。河沙妙德。总在心源。一切戒门定门慧门。神通变化。悉自具足。不离汝心。一切烦恼业障,本来空寂。一切因果,皆如梦幻。无三界可出,无菩提可求。人与非人。性相平等。大道虚旷。绝思绝虑。如是之法汝今已得。更无阙少。与佛何殊。更无别法。汝但任心自在,莫作观行,亦莫澄心,莫起贪嗔,莫怀愁虑,荡荡无碍,任意纵横,不作诸善,不作诸恶,行住坐卧,触目遇缘,总是佛之妙用。快乐无忧,故名为佛。
我念了一大段,听懂了么?其实和马祖说的差不多,但还是有点差别。全是指示心性,而且说得很详细。你们以为指示心性有个什么很特殊的话,一听就懂了么?其实真的有——“啪”,椎击三要诀里面会有这么一下,懂了吗?这样“啪”的一下就完了。
关于上面的“真要”,我来说一点点,其实“真要”是说不出来的。前面第一大段,“百千法门”一直到“不离汝心”,是说所有的东西都是心,一切境相皆心现的意思。不管是什么戒、定、慧、神通变化等等,其实都在你心里,你全都具足了,只是你不知道而已。这句话就变着法来骂人——“你是个傻瓜”,就这个意思。
那要怎么去对付烦恼、业障呢?他说一切烦恼、业障都是空的,只要认识到它是空性,那就没了。但怎么去认识空性呢?这里说一切因果都是梦幻的,连因果都是假的。到了根本的地方,无三界可出,也无菩提可求,这就是应成派。所以,牛头法融最后是以应成派的绝对的空去求无执的现(或者叫清净的现),先空后现。
五宗七派也好,这样门、那样门也好,其实差不了多少的。你们要学的那些理论,其实全都已经学完了,只是不知道该怎么用、该怎么兑现。支票上写满了金额,可以购买全宇宙那么多钱,无量!但到哪里取呢?不知道!你们是支票在手,跟谁走啊?
“无三界可出,无菩提可求。”意思是你们跑到这里打坐是白搭的,那就不来了嘛?明天我们回家,或者解散这个禅七,一起同游泰国,好不好?当然,我们可以找一个说法来解决这种疑问——那是胜义谛的事,我们现在要做世俗谛。如果一上来就是胜义谛,你做不到的,所以必须要有二谛就是这个原因。我们先要认为这就是三界,要想办法出去,要先去求菩提。
很多时候,他们说六祖只有一只眼,一上来就给你最高的,这在教育上是一种缺乏,只能救极少一部分人。对于绝大部分人,你跟他们说“无菩提可求,无三界可出”,那他们还要做什么呢?他们一定要做的,你让他不做,可能吗?对于真正证悟的人,就是不做的,啥都不做,但那也是做,也是不做,那到底是什么?不知道是什么。圣人是什么?不认识。凡夫是什么?不晓得。那咋办呢?没咋办,凉拌!好难解释啊,其实也不难解释,反正他很自在,没有痛苦了。
那些功能直接就出来了,一定会出来的。“但得本,末愁末”,这是禅宗里面说的。“但得本”,明白了本性以后,那些我们所渴求的、非常敬仰的殊胜就出来了。而本性的殊胜处在哪里呢?它一点都不殊胜,殊胜就是特殊的意思,跟他相对的一定有个不殊胜(比较差的),这是二元法。
当然,我们处在普通的凡夫状态里面,也可以说大圆满殊胜。对于证悟了大圆满的人,会说什么都殊胜,什么都殊胜的意思就是什么都不殊胜,没有“殊”了,也就没有“胜”。殊就是特殊,不同的意思。
接着继续说佛法是什么,“人与非人,性相平等,大道虚旷,绝思绝虑”,这真的是修行,真的就是大圆满窍诀。人和非人(非人包括其他道的众生),性跟相都是平等的,你拿什么去平等?比如我和你,你一堆,我一堆,大小都不一样,我体重一百六,你才八十多斤,你跟我平等,凭什么?我一米七,你才一米二八,怎么平等啊?没法平等的。为什么他要性跟相都平等呢?这种平等一定要去掉这些相,要认为这些相是虚假的,以空性去平等,所以,他们一定是以三论宗这么出来的。他会以这个方式进去,其实教的是修行方法。
“大道虚旷。”达到目的以后,称为“大道”。很广大,没有实质,称为“虚旷”。说广大这个词汇都是有问题的,旷不能解释为广大,应该是大而无外、小而无内,这东西好难说啊,它没有东西、没有大小,所以称之为“虚旷”。有大必有小,有小必有大,一定是个对境,一定要用人去衡量,人消失了、判断消失了以后进入虚旷(本性就叫虚旷),说不上大,说不上小,可大可小,但是无大无小。
然后去证悟这个东西,那怎么办?要绝思绝虑,全都是修行的窍诀。你不要用思维去,不要用思虑去,不要用感受去,那是不行的。一说到很重要的窍诀时,有些人就开始挺起胸膛、凝神专注,这个样子是证悟不了的,我眼睛一瞄就知道了,我们要换认知方式。
怎么换呢?去找你们的上师。如果你们的上师不教这个东西,那就找其他的上师。所以,你们一定要换掉这些东西,要怎么去换,这才是真正的窍诀,不然老是在那里读读读——读个锤子啊?读个镰刀啊?不能这样,要当真,这玩意是很真实的事情,也不是那么复杂。
“如是之法汝今已得。更无阙少。与佛何殊。”这四句话也精彩,它在说什么?你本来是佛,就是你已经有了,不用求了。被直指了心性的人,你知道你从来就在那里面的,永远没有出来过,只是你不认识。如果你找到了一个新鲜的东西,你发现它是个新鲜的东西——错!你找不到一个新鲜的东西!
“如是之法汝今已得”,你已经有了,“更无阙少”。那个东西是圆满的,所以称之为大圆满,虚旷啊,当然圆满了。而且,那个虚旷不是区分于这种不虚旷的虚旷,你们要搞清楚,这个也是虚旷的(师兄拿起杯子),就像这个也是虚空一样。
你们懂吗?我知道你们不懂,没关系,要去慢慢四夺,夺到后来你会懂的。还要修四夺、修菩提心、修上师瑜伽,对自己的上师要了解,否则你们的沟通会发生问题,不要认为每位上师都有神通知道你在想什么,不是的。
其实,你想试验一下是很简单的,你身上揣八块钱,然后去问他:“我身上有多少钱?”如果他答得出来,那就可以不用沟通。如果答不出来,还是要沟通的。听得懂吗?你说:“这样考上师,那会下地狱的。”你不考也要下地狱,还不如考一下!(众笑)
唉,学佛学了半天,不切实际。学佛是个最实际的事情,不能玩虚的。我们务虚务惯了,真的很倒霉,暇满人身,真的太浪费了!可以成佛哟,你们知道成了佛以后存折上有多少“钱”啊?那是没有零头的,它就是个0,把啥都包含完。但你却把暇满人生浪费了,是很悲惨的一件事情,陷在一些迷信、无聊中,咋说呢?没法说,是很悲凉的一件事情!但成佛这件事真是可以的,我真的没有哄你们,哄你们都没钱挣的,何必呢?大家要努力去当真才行。
虽然本来是佛,那要怎么办呢?这在指示最高级的禅宗。“更无别法”,没有其他方法了。那要怎么做呢?“汝但任心自在,莫作观行,亦莫澄心,莫起贪嗔,莫怀愁虑,荡荡无碍,任意纵横,不作诸善,不作诸恶,行住坐卧,触目遇缘,总是佛之妙用。快乐无忧,故名为佛。”这是修行方法来的,但我们做不到,因为仔细分析下来,这是矛盾的。
“任心自在,莫作观行,亦莫澄心。”实际上是保持自然心,但后面又加了“莫起贪嗔,莫怀愁虑”,你做得到吗?你任心自在,就是今天恨这个,明天恨那个,早上恨这个,晚上恨那个,后天还贪那个,不见了八块钱,愁了八十年,所以做不到。“莫起贪嗔,莫怀愁虑”,那要怎么办?一定要回到北宗去,伏心息妄。这些话分析起来是矛盾冲突的,但这个矛盾是有道理的,不是乱说的。
如果能够“莫起贪嗔,莫怀愁虑”,那时候的心已经很明净了,才发现心的本质荡荡无碍,可以任意纵横。我们不要认为荡荡无碍就可以随便欺负别人,就像成吉思汗,打到哪里就哪里完,并非如此,那个荡荡无碍是说没有执着、没有分别,我们要搞清楚。
“任意纵横”是不作诸善、不作诸恶,大家一听,会疑惑那不是石头吗?不是,而要不住于善、不住于恶。“不住于善”,就是金刚经里面讲的,行布施也好,做各种好事也好,不要住在色相上,不要住在善法的执着上。“不住于恶”,就是别人作恶不要嫌弃别人,并不是可以拼命地造恶,这叫住于恶。古文虽然好,但情境性非常大,一段话涵盖很多的内容。
五四运动以后,我们的阅读习惯变了,喜欢看大白话文,而且要文字流畅、舒畅,所以被一些奸人文学家钻了空子。现在流行马桶文学,看这些古文看不进去,即使看了也不会有快感,反倒会很难受。但是去看《悲伤逆流成河》,你的眼泪就逆流成河、顺流成行,这些马桶文学反而看得津津有味,男的一定要英俊潇洒,女的一定要清丽脱俗,一大堆完全不可能实现的扯淡东西,原因是我们的阅读习惯被改变了。
但没关系,阅读习惯被改变以后,古文里的理却一定要去弄清楚,你会发现很有意思的。但也不能绝对,现代人为了这么一个东西去改变阅读习惯,好难啊,那怎么办呢?现在有些书籍,比如藏传佛教过来的书籍就不是这样的,虽然通过大白话说出来,但道理是一样的。我们现在读的古文书籍,翻译出来就跟现在的一些大白话一样,精彩绝伦。
“行住坐卧,触目遇缘,总是佛之妙用”。这纯粹是见地的实现。什么叫做“佛之妙用”?就是心性的游舞,这里的“佛”是指法身佛,空性的意思。那你做得到吗?所以,这些话似乎很简单,里面却有很多骨头,要是做不到怎么办?修四夺!来来去去都跑不掉这些修法,不要认为你可以在充满执着、充满愚昧无明的情况之下,人家跟你说几句话就轻易开悟了。
如果你的四夺修得好,现在跟你说这些,你已经开悟了。你可以清楚很多问题,清楚心跟心的作用,固体跟虚空的作用,法性的具体情况是怎么样的,平常心是如何的,这些东西你全清楚,这些话里面也全都有。但你就是看不懂,即使看懂了字,也不明其意。为什么会看不懂呢?因为思维和感受是依据你心的基本相状和觉受来决定的。
一个词汇对不同内在的人是有不同作用的,哪怕是一个上师在一群人中说了同样一些话,每个人的所得都是不一样的。因此也决定了不可能有固定的一句话,可以让所有人都开悟。道理想得通吗?所以赶紧去修加行,不要整天混。
很多人总想混完就赶紧去找上师,到这位上师那儿指示一下,再到那位上师那儿指示一下……唉,久而久之,我连劝都不想劝,一般都是支持的态度,去,去,去!有福报的人去了以后,一般还知道回头。死了一次以后,挨了痛以后,会迷途知返。但很多人是直接死了,一下就失望了:“原来是这样的,我求了那么多年,原来就这个。咋办呢?不学啦!”他不一定会说出来或者想出来,但心里的失望,会导致后来的修行不再认真。
有两种情况,要么就觉得这东西不真,要么就觉得自己不是那块料。其实不然,而是你前面的基础差了一些关键的细节,就是差了一些关键的用心方式。这要去找自己的上师,虽然我在讲禅宗,但是不会随随便便乱说的。最关键的是我也不懂,你们找自己的上师可以解决这些。
“总是佛之妙用”,既然佛之妙用,那就“快乐无忧,故名为佛”。这个“佛”是不是那种真正的三十二相具足的佛呢?不是的,他已经明白了法身,虽然还不是真正的佛,但在心的层面上,开始像佛一样了,已经开悟了。
师曰:“心既具足,何者是佛?何者是心?”祖曰:“非心不问佛,问佛非不心。”师曰:“既不许作观行,于境起时,心如何对治?”
师曰:“心既具足,何者是佛?”他还是不甘心,如果心具足了一切,这一切看起来还是相、还是各种各样的东西。那么,这些相中间什么是佛?何者是佛?何者是心?他还是分不清心跟佛的差别,大家懂他在问什么吗?用大圆满的话来说,他在区分阿赖耶识和法性。
禅宗里面的经典真的好精彩啊!“心既具足,何者是佛?何者是心?”佛是不是法性啊?心是不是阿赖耶识啊?他要搞清楚这些。
祖的回答太古文化了,是怎么回答的?“祖曰:非心不问佛,问佛非不心。”你肯定搞不懂他在说什么,意思是什么呢?心的空性不是用语言问佛的方式能够说出来的,问佛,即去探究佛、觉知佛的时候,并不是完全没认知的——“非不心”。这句话只能这么去讲。
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呢?如果你们去找自己的上师,区分阿赖耶识跟觉性的时候会说得很清楚,其中有好多细节。但你一定要修到那个层面,心里要清清楚楚地知道这是阿赖耶识,只是不能在阿赖耶识中瞬间把认知换成觉性。走到这个程度的时候,再去问其中的区分才有用的。如果还没走到这个程度,你去问上师,上师也会回答你,但对你来说就是一些话,就会变成“非心不问佛,问佛非不心”,你会听不懂的。
“非心”可以说成是空心,或者没有心体的意思。心真的空了的时候,是不需要去觉知、去问佛的,意思是心没有动的。但你去觉知、去探寻的时候,“是非不心”,是要用心的。其实,这里回答了一个非常精彩的东西,说得简单一点,要完全停下来才行,要自明。有自明才是真正的法性,没有自明的时候是阿赖耶识。
我说的“自明”,你听了以后还是两个字,那什么是“自明”呢?找上师去,然后好好去修行。这是很具体的,不然就说不上殊胜了。要把这个具体去落实,前期的修行太重要了,特别是菩提心、空性、上师瑜伽,这些太重要了。当然,前面还有五加行,五加行其实是把你的心反反复复地熬熬熬,熬成那个样子。
说老实话,一个人全心全意去修五加行,他哪有时间去修贪嗔痴慢疑啊?动辄就要修十万,特别是曼扎,还修三十七堆曼扎。天天这么去做,修到一定时候,心产生悦意和快乐的时候,那就差不多了,心自然会走到那个状态去。关键很多人都在投机取巧,总是想:“我能不能不修还能开悟?”意思就是说,我能不能一边做凡夫,一边做佛?你问的就是这个,挺荒唐的!
师曰:“既不许作观行,于境起时,心如何对治?” 师说:“你又不准我作观行,任心自在,那境起来了,我的心该怎么去对治呢?”说明他还没有真正的明白。
祖曰:“境缘无好丑,好丑起于心。心若不强名,妄情从何起?妄情既不起,真心任遍知。汝但随心自在,无复对治,即名常住法身,无有变异。吾受璨大师顿教法门,今付于汝。汝今谛受吾言,只住此山。向后当有五人达者,绍汝玄化。”
“境缘无好丑,好丑起于心。”外境没什么好坏,好坏是你的心附加上去的。这话可以翻译成我们经常学习的帝诺巴的一句话:“外境不会影响你,执着才会影响你。”关键是执着起来时,我们该咋办呢?回去——息心灭妄宗——北宗!
所以,北宗对我们才是最重要的,别去羡慕这些绝高之法。如果不做基础的观心,一上去就这样,你根本做不到。即使现在这些祖师来找我,我也会弄得他一塌糊途,不管他是什么人。在那个时代,对那些人是可以,但对这个时代的人却不见得。佛法是药,不管这个药多贵、级别多高,要治好我们才行嘛。
有人去问慈师:“我看到一位上师能在天上飞。”慈师回答:“他飞算什么,他要让你飞才行。”这才是关键,明不明白?我之所以说这些,是希望大家不要道听途说,这样殊胜、那样也殊胜,然而,这些东西是很实际的。就像供养一样,并非一定要供养出家人、供养寺庙,如果寺庙的出家人不修行,还不如去供养一个踏踏实实的修行人,功德相差甚远。
寺庙之所以会成为寺庙,是因为有修行人。出家为了什么?还是为了修行!如果出了家,在寺庙里面却不修行,每天就在那里抽签——你觉得那叫寺庙吗?有出家人的样子, 没有出家人的修行。居士则更惨,出家还受了些戒,还有功德,还绍隆佛法,看到那些寺庙、僧衣、塔庙,至少还让人引起对佛法的联想。而你是居士,一个个穿得妖里鬼怪的,能联想到什么?但是,一旦你去修行,那就不同了。一个人如果真正地修行,发起菩提心,会人天敬仰,你坐的地方就是寺庙。
所以,大家一定要去修行,别总是搞一些形式化的东西。我最讨厌形式化的东西,因为害了很多人。他害你,并不是让你下地狱之类的,而是浪费你的暇满人身。你本来可以有更多的功德、更多的福德,乃至于解脱,结果搞了一堆稀里哗啦的东西,最后暇满人生就没了。入宝山,本来可以扛好几卡车的珠宝回来,结果你整了两朵塑料花就回来了,差别就是这样的。
“心若不强名,妄情从何起?”心如果完全不去强行执着外境,妄情就不会起来。但这需要修行的,境现起来的时候,我们要怎么不强名呢?强名它好、它坏,附加情感和取舍等心的运动,就叫做强名。并不是强行要给它安个名字,叫它乌龟、王八、团鱼、锤子、镰刀都一样。所以,并非安个名字那么简单,而是你对它作取舍,以及作好坏、是非、生情绪等判断。如果要不强名,那怎么办呢?你只能去修行,之所以出离心、菩提心很重要,就是这个原因。
“妄情既不起,真心任遍知。”这就是指示心性了,心真的没有妄情,没有这种强名,没有二元对立的时候,那就是真心。大家总是问:“那是什么?”这种问法就知道有毛病,代表了你的思维方法和你去追寻事物的一种方式,这是我们二元对立的习惯。
一般我们会说“那是什么”,这一定有个对立的。只要说“那是什么”,绝对是错的,那不是什么。那心怎么办呢?我们习惯了要这要那,心总是出发的,而真心是不能出发的。
“那是什么”,就意味着你的认知方式要出发,而真心却不能出发,那怎么办呢?睡觉!其实睡觉也是出发,出发到睡觉那里去了。我们歇下来,至于怎么歇,那又是窍诀,而窍诀只能去找上师。如果走到这一步,一个根性很好的人,一句话就开悟了,并且悟得很踏实。怎么会不踏实呢?你用来出发的那个心始终都在,永远都不会掉,掉了还得啊?掉了就是个尸体,但是,那个东西还是不掉,又跑去其他地方诞生另外一个世界。
那个东西永远都不会掉,那怎么去踏踏实实地认准它呢?首先要修行,不然什么境缘无好丑、心若不强名,这些你根本做不到。第一天讲的课题“世俗快乐和修行快乐的比较”,就是在讲我们的认知方式、获取快乐的方式。
“汝但随心自在,无复对治,即名常住法身,无有变异。”这是认识了以后的一种保任,要心自在,要怎么自在才是关键。四祖对法融禅师已经说得非常厉害了,已经是认识后的一种保任,六根自解脱的状态。我们听了这些东西,会不会有用呢?作为目标是有用的,如果要去修行,我还是老话。你们会疑惑:“说来说去,怎么老是要我回去修四夺呢?”你不修四夺想干嘛?你飞啊?你飞还是要夺掉,飞也是假的。
“吾受璨大师顿教法门,今付于汝。汝今谛受吾言,只住此山。向后当有五人达者,绍汝玄化。”“璨”是指三祖僧璨。如果你听我的话,就住在这里,后面会有五个人来找你,你要给他传授顿悟法门。
祖付法讫,遂返双峰终老。师自尔法席大盛。
自从四祖传法给他,他懂了以后就法席大盛。一个人如果真的开悟了,因缘又具足,护法们会把这个人往有缘的上师那里推。
我告诉大家,如果你真的找不到上师,就要去拜佛、供养,然后发愿:“护法们,能否把我推到能够教我开悟的上师那里去?”你不停地发愿、不停地拜、不停地回向,慢慢地,他会把你往那里推。你以为那些护法是干嘛的?他只收供养不做事吗?那叫消极怠工,佛祖都饶不了他。所以他一定会做的,但你一定要当真、要诚心。
唐永徽中,徒众乏粮。师往丹阳缘化。去山八十里。躬负米一石八斗。朝往暮还,供僧三百。二时不阙。
为什么我专门把这一段打出来呢?我想告诉一些触碰了法性的人,或者已经自认为开悟了的人该怎么样。
“唐永徽中,徒众乏粮。”唐永徽那一年,徒众没饭吃了。他不像我们,我们好像还没经历过这些,但以后会不会经历就真的不知道。
“师往丹阳缘化。去山八十里。躬负米一石八斗。”师为了徒众们去讨饭,讨完以后还要背回去,来往八十里。他是个成就者哟,按照我们现在的说法:“徒儿,你去帮我把粮食给弄过来!”而他不是,为了徒众们去化粮食,去山八十里,朝往暮还。也就是走了四十里,讨完饭后背回来还要走四十里,供僧三百。二时不阙。
这是成就者,我们所想象的成就者是什么?坐在这里大家都来供养,屁股上是莲花,后面是你们摆的花——你成就就为了这个?很多人想的所谓的开悟就是这些,这是一种世俗的希求,这样的话,你的开悟有什么用呢?
我们要好好去想想,我们到底想要什么?要去把这些想清楚,这对修行人来说是个拷问灵魂的问题。我们认为学佛要么是拿好处,要么是犯了错会没事,所以大家修忏悔是挺积极的。你忏悔是为了清净以后成佛度众生吗?不是的,你怕受惩罚!所有的修行都为了自己得到更多的好处,这样的心就注定了你没办法真正的解脱,所以我故意把这一段打出来,原本这一段不在法义中的。
我们继续往下讲,今晚可能要超时,不然明天就讲不成《坛经》了。有意见么?有意见的人请举手!来,准备一把刀,把举起来的手给宰了!(开玩笑)
我加了一段石头宗,本来后面是菏泽宗,但两下就讲完了。石头宗就是希迁禅师建立的,我们经常说的“跑江湖”就跟他有关系。
希迁禅师道:“我禀承六祖的遗诫,坐在这里寻思。”
首座道:“你有一位师兄,叫行思和尚,现住在吉州,你的得法因缘在他那儿。六祖说得很明白,是你自己糊涂。”
希迁禅师一听,便立即礼辞六祖的龛位,直接前往青原山静居寺,参礼行思和尚。
“立即礼辞六祖的龛位”,对着六祖的肉身之处磕头。
希迁禅师初礼青原,行思和尚便问:“子何方来?”
希迁禅师道:“曹溪。”
也就是从六祖那里来。
行思和尚又问:“将得甚么来?”
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希迁禅师道:“未到曹溪亦不失。”
这个回答很厉害,意思是我没到曹溪,我的那个东西也不会掉。也就是我刚才说的,那个东西是掉不了的,从来都没有掉过。
行思和尚反问道:“若恁么,用去曹溪作甚么?”
如果这样,那你去曹溪干什么呢?就像平常我们说:“我就是佛——那你还修啥呢?”
希迁禅师道:“若不到曹溪,争知不失?”
如果我不到曹溪,我怎么知道我的那个东西本来就丢不掉呢?这里的“争知”是通假字,应该是怎知。
接着,希迁禅师又问行思和尚:“曹溪大师还识和尚否?”
这个问题是好大的一个坑,机锋就是用一些话把你逼出悟境。希迁禅师问:“曹溪大师还识和尚否?”曹溪大师指六祖大师,也就是问:“六祖大师还认同你吗?”这句话明显就是机峰,行思和尚拜了六祖那么多年,按照普通的认识,六祖当然认识他了。实际上他在问:“六祖肯定你了吗?认同你了吗?说你证悟了吗?”
行思和尚道:“汝今识吾否?”
行思和尚就不能直接回答“认同了”,否则对方会问“认同了什么”,如果回答得不对,就会草贼大败。行思和尚不上希迁禅师的当来回答这句话,却反问:“汝今识吾否?”也就是问:“今天你肯定我吗?”实际上是说,这个东西你肯不肯定都是一样的。
禅宗经常会说“无师自证为天然外道”,大家还记得这句话吗?所以,很多人一定要去找上师来肯定自己。还有另外的说法,“如果已经证悟,即使千佛来否定也不认同,也不会因千佛的否定而退失信心”。这两句话哪个是对的?
希迁禅师道:“识--又争能识得?”
这样一来,就把“识”字从肯定变成了分别的意思。也就是这个东西用心识去是不行的,心识是不能识得的。这种肯定不是靠心识的方式去肯定的,我们靠外人来肯定,实际上是一种心识的肯定。别人说“你就是的”,实际上这是一句话,你听了以后,心识再去肯定“哦,我这个就是的”。这种肯定有作用,上师的指引和肯定可以帮助你,但真正的自肯是靠这个吗?不能靠这个。
学中观时经常都在说,那个东西是言语跟思维都不能触及的,禅宗讲言语道断、心行处灭,不能靠心识去认。心识的特点就是有对境,是二元的。希迁禅师回答:“识—又怎能识得?”意思是说,他的认知方式已经从分别的识、二元对立的识,换成了真正的自肯,所以禅宗经常说“你要自肯承当”。
“自肯承当”是什么意思呢?你明白你就是佛,而且你的心的依据点,你的认知、你的悟,你已经很清晰了,这样才能自肯。而现在每个人都想自肯,但你肯得了吗?你只能啃土。为什么肯不了?因为有很多的执着。其实你也能自肯的,自肯自己有好多烦恼、好多忧郁,想骗人又骗不到,不想骗人却经常被人骗,这些你也很自肯的,你很清楚的知道。关键是你要知道,你被人骗时,那个“被骗”的是谁?你自肯自己,你也知道自己的烦恼和痛苦,但是,能知道的“那个”是什么?要去肯定那个,没法肯定就没法开悟。
那要怎么去肯定呢?
第一个,认知的清晰度要够;
第二个,认知的力度要够;
第三个,认知的角度要正确;
第四个,认知的方式要改变。
我连说了四个,前三个要靠修行的,力度、清晰、角度都要变。角度,我们要从凡夫的角度变成菩提心的角度;力度,我们要靠长期的禅修,观修,养成在见地上不会出错;清晰度也是要见地正确,没有各种各样的错误思想、错误用心的地方,比如,不能有贪恋世间、贪嗔痴慢疑等等。最后一个用心的方式就是大圆满窍诀,你要去找自己的上师才行。
行思和尚道:“众角虽多,一麟足矣。”
“识--又争能识得”,识是没办法去自肯的,不是我们不想自肯,是我们肯不了。行思和尚听了这样的回答就很舒服,说:“众角虽多,一麟足矣。”
把学佛的人比喻成动物好像不太温和,但只是个比喻而已。意思是很多角,但只要麒麟就够了。也就是说,那么多人在学佛,有一个人证悟他就满意了。这是一种夸奖性的说法,表明希迁差不多证悟了。
但这也挺怪的,我也想不通这个事,希迁明明在那里寻思,没寻思清楚,人家叫他去找行思和尚,怎么一见到行思就已经开悟了呢?通过两人的对答,证明他可能是初悟的触碰。触碰以后,其实要修很长时间,绝对不是一两天就能够真正的证悟,达到很深的程度,这是绝对做不到的。后来希迁有很多的弟子,最后还形成石头宗,没那么容易的 。
希迁禅师又问:“和尚自离曹溪,甚么时至此间?”
希迁问行思:“你离开曹溪后,什么时候到这里的?”这其实也在反考问行思和尚,是带有骨头的问话,如果你有时间的概念,就已经不住在当下了。
行思和尚道:“我却知汝早晚离曹溪。”
好像答非所问,实际上是回答了希迁禅师的问话。什么意思呢?希迁问行思和尚:“你离开曹溪后,什么时候到这里的?”如果行思回答:“我是什么年间来的。”这就变成了世俗回答,这个机锋就输了。行思和尚当然不会上他的当,回答:“我知道你早晚要离开曹溪。”什么意思呢?你会离开曹溪这种执着,回到你自己的本性里面去。行思和尚通过这样的回话,来表明:“我还安住在当下,你想用时间来套我,请走开!”
希迁禅师道:“希迁不从曹溪来。”
真是“欺师灭祖”!他明明在曹溪跟着六祖学了很长时间,却说他不从曹溪来,为什么?说明他安住在本性里面,想表达自己无佛无众生——“我不从曹溪来,我的本性不从哪里来的。我学的那些方法从六祖大师那里来,但我的本性从来不从曹溪来。”我们说心没有来处、心没有住处、心没有去处,这些都有含意在其中的。
行思和尚道:“我亦知汝去处也。”
好了,你回答说心没有来处,不从曹溪来,但行思不跟随他的话来回答,却说:“我知道你想走到哪里去。”这个话,一方面是肯定他,一方面是说他还没走到最根本的地方去。
希迁禅师道:“和尚幸是大人,莫造次。”
这好像有考上师的味道,但语气开始弱了。希迁说:“和尚你是得道之人,说话不要这么过份哦。你都知道我去哪里了,你不要乱说哦。”说明希迁禅师还是不服,但从话语来看,语气已经软了。
过了一些日子,行思和尚又重新问希迁禅师:“汝甚么处来?”
希迁禅师道:“曹溪。”
希迁先是牛皮哄哄地说“不从曹溪来”,这有可能在背书。本性本来是无处的一个地方,一个人证悟了本性以后,当你问他本性在哪里,他往往会回答在有处的地方。你说“无”,他弄个“有”来回答你。
在《坛经》的最后,六祖跟他的弟子讲了“三十六对法”,也是这样的,问有答无,问无答有,问天答地,问男答女,问圣答凡,问凡答圣……为什么要这么相对呢?因为言语总是相对的,我们要从相对里面灭掉相对,这样才是真正的证悟,所以希迁回答:“曹溪”。
行思和尚便举起手中的拂子,问:“曹溪还有这个么?”
拂子,其实代表修行的方法。“曹溪还有这个么”,就是问曹溪还有什么修行的具体方法吗?
希迁禅师道:“非但曹溪,西天亦无。”
不但曹溪没有这个东西,连西方极乐世界都没有。这是彻底的应成派——“西天亦无”,这样法、那样法,其实都是不成立的,他连佛法都否定了。
行思和尚问:“子莫曾到西天否?”
行思和尚当然不会轻易肯定希迁禅师,又继续问他:“照你的意思说,你去过西天?”这句话有很大的骨头。如果你回答没去过,那等于胡说八道,你都没去过,怎么能说西天没有呢?如果你回答去过了,那就麻烦了,明明睁眼说瞎话。
希迁禅师道:“若到,即有也。”
但是,希迁和尚的回答好牛,直接从意义上去回答:“若到,即有也。”如果真的去了西天,那就变成了有,而那个地方是有无俱遣的。但是,这样的回答还是不彻底,好像用“无”的方式去否定“有”。“若到,即有也”,意思是不能有到,但他还没有完全地遣除有无。他想这样表达,实际上还落在无边。
行思和尚道:“未在,更道。”
你还没说到根子上去,请你再说一句来,两个人在斗机锋。
希迁禅师道:“和尚也须道取一半,莫全靠学人。”
希迁禅师说:“你怎么都要给我说点啊,不要靠我一个人在这里苦苦挣扎啊”——这是不是你们的心声啊?(众笑)
很多人都是这样想的:“你觉得我一个人行吗?哎呀,我这样追下去不行啊”——你不行谁行啊?我行了以后,你还是不行,怎么都得你自己行,但上师、道友可以起到很大的助缘。
行思和尚道:“不辞向汝道,恐已后无人承当。”
行思和尚说不是不想告诉你,只是担心,若告诉了你,今后便没有人承担佛法了。为什么呢?你不到那个级别,是不能跟你讲的。还有,如果提早把很多东西跟你说透了,你会得来容易看来轻。这是所有修行人的毛病,得来容易就不用心,把这些言语来代替他真正的证悟,这叫自塞悟门。
很多人看了一些书,比如什么是法性,书上写的是如来藏、明空双运……其实,这个如来藏、法性要去体会才知道的,体会到了以后,你不会说什么的,但是你可以知道。而你不去体会,问什么是法性的时候,你就说如来藏、明空双运,结果,被这两个名词堵塞了继续领悟的门槛,叫自塞悟门。现在好多人都是如此,所以很多上师不会跟你说这些东西,要自己先去修,修到一定时候再说。
说完,便命令希迁禅师前往南岳,给怀让和尚送信,并吩咐道:“汝达书了,速回。吾有个斧子,与汝住山。”
说完,就命令希迁禅师给南岳怀让送信,并吩咐他把书送到怀让和尚那里就回来,再给他一把斧子。斧子,其实是给你个工具的意思,然后在这里住山修行。这话里面也是有骨头的。
希迁禅师于是持书来到南岳。希迁禅师礼拜南岳和尚后,并没有把书信上呈给他,却问道:“不慕诸圣、不重已灵时如何?”
这时候希迁禅师可能真的有比较深的领悟了。他持书来到南岳,礼拜了南岳怀让和尚以后,并没有把书信交给他,却问:“不慕诸圣、不重已灵时如何?”
这话问得很牛啊,如果我们已经修行到认为没有佛了,知道佛的本质以后,叫不慕诸圣。一定是他跟你不同,你才慕他,如果已经证到了自性本心就是那个的话,就不存在慕不慕了。
但又“不重己灵”,“灵”是本性的意思,“不重”是不会去安住它,不会住在上面而忽略其他的,要六根自解脱,要心境一如。这是很高的境界,这时候是怎么样的呢?
南岳和尚道:“子问太高生,何不向下问?”
你问的太高了,何不向下问?意思是让你问低一点的东西。这又是一根骨头,如果他真的往下问,就说明你根本没懂,心里还有高下,又在分别。这些东西好诡异啊,如果不是安住本性,回答一定会出问题的。
希迁和尚好牛啊,他怎么回答呢?
希迁禅师道:“宁可永劫受沉沦,不从诸圣求解脱。”
“欺师灭祖”啊!我是打了引号的欺师灭祖,其实这才是真正的孝子贤孙。“宁可永劫受沉沦,不从诸圣求解脱”,这个回答吓不吓人啊?他说:“我宁愿在轮回,也不从三宝佛菩萨那里求解脱。”这该不该把他罚到地狱里面去?
你们看得到我的表情吗?是不是很诡异?跟这句话一样诡异,其实,真正的证悟者就是这样的。解脱是什么?第一,解脱就是在沉沦中去度众生。第二,解脱不在诸圣那里,而在你那里,沉沦即是解脱。如果明白了本性的人,这些话很容易看懂,听了都觉得好笑。如果是死背书的人,会觉得这是欺师灭祖、堪忍众生,整天喜欢轮回,不求解脱。但希迁禅师是真正的成就者,他是这样回答的。
南岳和尚一听,知道希迁禅师已彻,便不再答话,径直回方丈室去了。
南岳和尚一听,知道希迁禅师已经真的证悟了,不求解脱了、没有希忧了,这很牛啊!“便不再答话,径直回方丈室去了”,意思是你已经明白了,还有什么好说的,不用说了。
于是希迁禅师重新返回青原山。
行思和尚问:“子返何速?书信达否?”
希迁禅师道:“书亦不通,信亦不达。去日蒙和尚许个斧子,只今便请。”
希迁禅师又重新回到行思那里,行思和尚问:“你怎么回来得这么快呢?书信送到了吗?”希迁禅师说:“书是不通的,信是收不到的,我走的时候,你答应了给我个斧子的,现在请拿出来!”张狂啊,完全不说人话!
什么叫做“书亦不通,信亦不达”呢?第一个意思:“我不用再去搞这些沟通了,我已经彻了”;第二个意思:“这个东西靠书、信是没有用的,“言语道断,心行处灭”,何况书信啊?”
行思和尚坐在禅床上,当即垂下一足来。
他说是让行思禅师拿斧子,其实是要行思禅师来肯定他:“我真的彻了。”于是,行思禅师就当即垂下一足来,意思是说,你在行履上已经达到了,给你一只脚。禅师们的一些行为好像很古怪,但里面蕴含深义,只有当事者能懂,或者一些证悟者才能清楚,否则你会认为他们很怪的。
希迁禅师一见,便叩头礼谢。
好了,希迁禅师终于肯定了。那他是不是真的不从诸圣求解脱呢?不是的,他说的是本性,本性一直都在。解脱一直都在的,你的那个心从来都是解脱的,没有什么东西捆住它,只有执着,执着一去,你就解脱了。解脱不从其他地方来,因为它不是个东西,他说的就是这些见地、见解。
为了进一步勘验希迁禅师,一日,行思和尚又问希迁禅师:“有人道岭南有消息。”
希迁禅师道:“有人不道岭南有消息。”
行思和尚又问他:“有人道岭南有消息。”希迁这回不上当,就说:“有人不道岭南有消息。”说有就无,岭南就是曹溪,意思是有人说曹溪又来了新的东西……就像我们一样,“这个法不要了,我要新的法”,其实真正的法就一个,证彻了的人有了这个法,什么法都可以不要了。所以,听到“有人道岭南有消息”,对于没彻的人,一定会说:“那好,赶紧看是什么?”希迁禅师则不上这个当,说“有人不道岭南有消息”,意思是不认同你,不管你有没有消息,他不上当。
行思和尚道:“若恁么,大藏、小藏从何而来?”
希迁禅师道:“尽从这里去。”
这样的话,我们还要大藏经、小藏干嘛呢?为什么要否定一样呢?希迁禅师好牛啊,说:“尽从这里去。”他从哪里来的?全部从这里出来的。从哪里出来?有人回答说是“心性”。心性在哪里?这就叫做自塞悟门。
他不说这些,而是回答“尽从这里去”,其实他完全可以回答“尽从如来藏里出来”,但是,行思和尚可能会“啪”地一巴掌打过去。你也可以模仿希迁禅师说“从这里出来”,但还是会挨一巴掌,因为你说的“这里”还是个词,所以要真的明白才行。所有的千经万论无非是法性的一种阐释,懂了法性的人,如果懂得越深,讲的就越多。为什么会讲得多呢?因为需要的人多,其实本质上那个东西是没法说的,也不需要说。
经过多次锤炼,这一次,行思和尚终于印可了他。
石头希迁就这么出来了。这是一位非常了不起的禅师,他建立的石头宗就是这样的。
我再把希迁禅师的一些法语解释一下,让大家大慨知道他的一些思想,以及石头宗是怎么回事。
时门人道悟问:“曹溪意旨谁人得?”师曰:“会佛法人得。”曰:“师还得否?”师曰:“不得。”曰:“为甚么不得?”师曰:“我不会佛法。”
这是应成派啊,遣荡一切,佛法都给你遣掉了——能所俱遣,有无俱遣,圣凡俱遣。一般来说,我们要去掉不好的东西,得到一个好的东西,去掉轮回的东西,得到一个解脱的东西。其实不然,你真的解脱时,解脱就是轮回,轮回就是解脱。由于你没有修行,不知道什么是解脱,你的解脱其实就是轮回。当他知道什么是解脱时,轮回也是解脱。
这个时候,希迁禅师为什么说不会佛法呢?因为我们会的那些佛法只是对治轮回的工具,它本身也是轮回的法。
这时门人道悟问,希迁说自己不会佛法——他真的不会佛法吗?他会佛法的,他的意思是,他只会最根本的东西,但他不认为我们这种对治性的佛法是佛法。所以,阅读中观的书或者产生中观的觉受都是对治性的,而真正的佛法是非对治性的,要自解脱。但要明白这个“自解脱”,还是要花点心机的。那会不会有自解脱呢?真的有,这也不是个难事。所以,石头希迁禅师说自己不会佛法,并不是真的不会佛法,石头希迁可是超级大禅师来的,可见禅师们的很多话都蕴含深义。
又有僧问:“如何是解脱?”师曰:“谁缚汝?”问:“如何是净土?”师曰:“谁垢汝?”问:“如何是涅槃?”师曰:“谁将生死与汝?”
大家会经常听到这句话:“如何是解脱?”师曰:“谁缚汝?”翻译成现在的白话:“谁捆着你啊?”这句话很精彩,当你说不解脱,那你想一想,你为什么不解脱?有什么东西让你不解脱?其实很简单,钱让你不解脱,你的母亲让你不解脱,你的女朋友让你不解脱,还有一个,你的肠肝肚肺让你不解脱,锥子脸、A4腰、抖音、花呗……就这些让你不解脱,还有什么让你不解脱啊?
如果这些都是空性,剩下的是什么?解脱嘛!难道解脱还能是个什么吗?如果解脱是个什么,你还能解脱吗?你要解脱,它就不是个什么。没有执了,你就解脱了,所以你要去执,懂吗?所以他要荡涤一切,连佛法都给荡涤了。
佛法是拿来对治执着的,对治完了以后,佛法也不要了,你就是佛!好简单明白的道理,跟迷信有关系吗?完全没有!做起来也不是那么难,关键是大家没一个当真的,每个人都沉浸在自己的需求和需要里面,舍不得,在保持粘着的情况下又想解脱,那怎么行呢?谁缚你?你自己缚自己。
原话是“谁缚汝”,如果有人来问,像我这种流氓就会回答:“谁捆住你啊?”我会这样问的,但他老人家不会,他问:“谁缚汝?”好优雅啊!
又问:“什么是净土?”希迁禅师的回答更精彩:“谁垢汝?”垢是污垢的垢,汝是你的意思。这句话的意思是谁污染你啊?你自己有很多执着、好坏、是非,那就叫做污染。你放弃它,叫圣道廓然、一切虚旷、自在无碍,那就是净土,叫做随心净土。
说起来好容易,那你解脱了吗?站起来就走!如果真的证悟了,就是这样的,站起来就走了,谁叫你都不理,也没什么好理的,你本来就是解脱的。当然,中间有些窍诀和认知方式,但没问题的,禅宗就是这么一个很殊妙的法门。
又问:“如何是涅槃?”超越生死的一种状态叫涅槃。师曰:“谁将生死与汝?”换成现在的白话,就是问:“什么涅槃啊?什么是安住在法性定啊?”希迁禅师回答得好精彩:“谁把生死给你了?是谁给你生死的?”这个对话有点深。
很多人都想知道法性定是什么状态,显现消失以后,心才能够经历那种状态。但也不一定,不消失显现,你的心也可以相似性的体会到法性定。只要你明白了那个东西,显现是否消失都没所谓,在显现没有消失的时候,就当显现消失了,同时,心还知道心是什么,那就是法性定,只是没有初地菩萨的量没那么足。
量足的意思就是定到显现都消失了,如果故意去消失显现来达到那个量,就成了对治,心就不自在了,所以显现不用消失,任心自在。由于你的执着被自然消融,显现真的会慢慢消失的。但在没有消失之前,由于任心自在,同时又清楚地知道本质是什么,那就是法性定,因为他知道了什么东西造成了这些显现。“谁将生死与汝”就是这个意思,这句话有点深,反而难理解。
问:“如何是西来意?”师曰:“问取露柱。”曰:“学人不会。”师曰:“我更不会。”
问:“什么是达摩西来意?”师曰:“问取露柱。”露柱,就是露在外面的柱子,中国古代屋外走廊的石头栏杆,上面雕着龙头之类的。问取露柱,就是你去问这些露柱就行了。
从道理上很好回答,如昨天讲的,佛就是一切,连干屎粑粑都是,与庭前柏树子、露柱是一样的意思。翻译成我们能听懂的话,就是“万法皆佛”,这既是一种见地,也是一种修行。见解大家都可以明白,但落到见地就很难了。见地,就是你的心能够直接体会到这个。你都不用去保任这种见地,自然就是这样,这就是境界了。
但是,首先你得通达见解,然后去实现见地。实现见地叫开悟,否则你不能说干屎粑粑是佛。说可以这么说,作为见解可以成立,但要真的修到那一步才行。比如,一坨干屎粑粑放在那里,你要不停地去夺。
这样吧,我可以说一说,但大家不能做,否则会堕地狱的!这边的盘子装一坨大便,那边的盘子放一尊佛像,用四夺把大便夺一会儿,再把佛像夺一会儿,然后一起夺,夺完之后剩下什么?你会发现,干屎粑粑和佛像其实是一个东西,那个时候就是佛了,这还是在所境上的。最后你会发现,屎也好、佛像也好,全是你的心投射的一个影子,它们如梦幻。不管是什么,最后都会落到心的觉知去,所以都是佛嘛。
这个道理懂了吗?见解上是可以通的,如果不通,买把锋利的刀或者毒鼠强来解决自己,脑袋不至于这个弯都转不过来吧?但你要真的做到,那就要花时间、精力。
那个人就回答:“学人不会”,他说不会这个东西。希迁禅师的回答则更精彩:“我更不会。”他为什么会说更不会呢?因为那个东西不用会,会的都是错的。会,一定是两个东西去会。有什么好会的——本来就是,这是一种认知方式。“不会,我知道我不会,所以我会。”懂吗?
我老是问懂吗?明明知道你们不懂,这是傲慢性的问法。我应该语重心长地问:“大家懂了吗?”这叫爱语。如果我不耐烦地说:“你们连这个都不懂?”这叫狂禅。不管它是什么,大家一定要去把它搞懂。
大颠问:“古人云,道有道无俱是谤。请师除。”师曰:“一物亦无,除个甚么?”师却问:“并却咽喉唇吻,道将来?”颠曰:“无这个。”师曰:“若恁么,汝即得入门。”
大颠也是一位很厉害的禅师,好像是领南那边的。广东、四川、湖南、湖北、成都这些地方总是出禅师,广东就不用说了,六祖就在广东。中国人如果不经过现代的污染,会有很多成就者的。但我们被污染惨了,如果我要写一部宗教史,真的是满篇血泪!
大颠问:“古人云,道有道无俱是谤,请师除。”“道”,不是大道的道,而是说的意思。意思是,古人说有说无都是谤佛。“请师除”,就是“能不能请你帮我解开这个疑问”。
师曰:“一物亦无,除个甚么?”这个回答是本性论,说法很强大,为什么说他是石头宗呢?他就是应成派的见地,什么都没有,你叫他除什么呢?有跟无都没有,他怎么除啊?道有道无,总要有个“有”给他除,或者有个“无”给他除吧?如果有无都俱遣,他除什么呢?
密宗也是这样的见地,若“有”存在,我们要去对治它,若“无”存在,我们要去对治它,现在“有”和“无”都没有了,我们对治什么呢?真的有这句话,密法班的人一定会学到这些。但是,去了“有”的那个“无”是什么,你一定要搞清楚,它不是个东西,但它是可以领悟的。如果没有领悟、没有肯定,那是不起作用的。领悟就要直接认知、直接安住,而且还安住一个没有住的地方。大家要谨记我的这句话,然后慢慢去理解、慢慢去体会,过程中,如果不行就要去找自己的上师。
师却问:“并却咽喉唇吻,道将来?”这句话的意思是你住闭嘴,还要给我说出来,本性是什么?这是很厉害的指引,马祖也用过这个方法,他把庞居士拉过来捂住他的嘴。你想说话的时候,心就开始找了,你不说话的时候,心不在吗?如果有懂的,一反观就明白了,但是你不懂,不到那个级别真的不行。
希迁禅师说:“把你的嘴闭上,还要把那个东西说出来?”大颠禅师回答:“没有这个东西。”就像“这个东西”不是东西一样,它其实是没有的。但你可以刁调难他,他可能是堕入无的状态,甚至是嘴上的一句话,很多人读了中观都会这么说的,那是很扯淡的。
师曰:“若恁么,汝即得入门。”希迁禅师没有否定他,说:“当你稍稍明白了一点,你就开始入门了。”禅宗讲究悟后起修,悟了以后才开始修。前面的修行是折腾,禅宗叫“葛藤”,那要怎么办呢?要去参。
真正的禅宗,从达摩祖师这么传承下来是有很多派别的。我已经跟大家讲了三个宗派:第一个,息妄修心宗;第二个,马祖的洪州宗(这个宗派应该放到第三个,因为马祖的触处即真、凡事都是真的,应该属于三转法轮,但我先把它放到第二个来讲);第三个,牛头宗,就是现在讲的石头和法融,它是以空性入手的,跟我们学的中观是一样的,属于二转法轮(这个宗派应该排到第二,刚才我把顺序排错了,但我不是故意的,它本身是这么来的,但也没关系,大家听就可以了)。
现在讲最后一个宗派,叫荷泽宗。学过一段时间中观的人,听课听得长的人,一听就会明白,但都是概念明白,不是真的明白。如果真的明白,就不用在这搞了,自己回家修行去。要么去利益一下傻不拉几的人——有些人会说:“你好傲慢啊,说我们傻不拉几的,人家成就者都谦虚得很!”“我信你个鬼啊,你这个糟老头子坏得很!”
荷泽宗是六祖弟子神会的宗派,神会是坛经的集结者和推广者,南宗也是他推广出来的。北宗是渐派,南宗是顿派,后面的五家七派基本上都是顿派。之所以顿派会这么兴盛,得益于神会的推广,让禅宗在我们国家流行开来。
很多人说他的功德很大,但也有人说他只推顿派、不推渐派,导致禅宗到后期的推广变得很麻烦。要想顿,一定要先渐,要靠前面的积累,要两只眼,要有次第,要有世俗谛,否则一上来就跟你来胜义谛,没多少人能够接受。所以神会的功过是非,我们就不去说了,不管怎么样,他是一位伟大的禅师。
其实后期都不提荷译宗了,就说五家七派——临济宗、曹洞宗、沩仰宗、云门宗、法眼宗等五家,加上由临济宗分出的黄龙派和杨岐派,合称为七宗,就是我们昨天说的这些。
荷泽宗演化成其他的派,但还是属于顿派,来源主要是神会禅师。这一派讲究什么呢?讲究见解跟修证结合,真正的教证合一。但它主要倾向于顿悟,宗旨是以心印心,到了最后要以心印心,即大圆满的直指心性、见性成佛。
它对心体有什么说法呢?“空寂之心、灵知不昧”,这句话应该很容易理解。空寂之心,心又灵知不昧。空寂之心就是空,灵知不昧就是明,加起来叫明空双运,说的就是我们现在学的这些东西。可见,禅宗在很大程度上跟大圆满的彻却是一个层面的。在说最根本的心体时,还有一句话叫“知之一字,众妙之门”,这话是圭峰禅师总结出来的。
“知之一字,众妙之门”,“知”这个字,是所有殊胜美妙的大门。这句话可以这么翻译,知就是本质,这个本质可以产生三种状态:轮回的状态,法性定的状态,净土的状态。
这三种状态我以前曾经讲过,所有的显现称之为“众妙”。真明白了这个“知”,即我们说的能动者是谁、念佛的是谁,明白了这个根本是什么,把光明的特点说出来了,称之为“知”。但是,我们的知一般有“能知”和“所知”,就变成了二元。越过“能知”和“所知”回到这个根本的知(众妙之门的“知”),这个“知”,可以成为阿赖耶识(凡夫的心),也可以成为净土的来源,能所一致(三转法轮的标准:显相和实相一致)的基础。
心有两个,一个是阿赖耶识的凡俗心,另一个是阿赖耶识的本质,叫做本质心或者本来面目、自心本性、法性。如果站在法性的角度,慢慢地,看到的这些现象都会变成净土,所以要修托噶。
如果回到阿赖耶识里面,有可能是禅定,也有可能是些状态。我们现在就在阿赖耶识的状态里面,谁都离不开阿赖耶识,你看、听、说,全都是阿赖耶识的种子显发,身体的沉重,大地的宽广、坚实,全都是你的心的显现。但是,这些显现的本质就是本质心,即我们追求开悟要去明了的那个东西。“知之一字,众妙之门”就是这个意思。
这些东西再复杂,以前都跟你们讲过的。但是,你们一定要听到这样的词句才觉得是法义、是教言,听到一些很通俗的,或者针对你们说的一些话,就不这么认为了。这叫得来容易、看得轻,或者是脑袋不灵光,根本就不知道美妙的东西是什么。主要是因为大家欠缺修行造成的,如果长期去修行就好办了。
荷泽宗说的就是明空双运,而且比较讲究教证双融,但他偏重直接去证。大圆满有一派(学院派)偏重于闻思,最后去直指心性。大圆满的瑜伽士派不怎么重闻思,比如亚青寺。但是,他们现在也开始闻思了,因为发现不闻思不行,于是就重视了。当然,上去就教直指心性的也有,但是,像我们这帮居士一定要重闻思。
闻思有两个作用:第一个,清晰知见、逻辑通达,起码在逻辑上、思维上、概念上要明白自己在做什么,该怎么去做。第二个,你去闻思、修行的时候可以积资净障。你在思维里去读中观,跟你去读抖音是有差别的,而且差别会很大,一年看不出来,十年以后,地狱跟天堂就拉开距离了。所以,长期闻思有积资净障的作用,会让你的相续慢慢趋于正能量。我说的正能量是有特殊含意的,就是指解脱,趋于修行。
当然,有些人没有闻思能力,那就一定要长期听课。听课是可以的,你就坐在那里听嘛,开始是听不懂,但没关系,我们现在用的方法是泡,人家泡女朋友,我们泡佛法。反反复复地听,慢慢就有感受了,然后就会趋于修行。只要是具德上师讲法,我都支持大家去听。
但要记住,听了以后还要修行,如果只听不修行,也很混账的。你只听,老是概念在滚啊滚啊,概念跟心是分开的。阿赖耶识固然美妙,可以产生好多好看好吃的东西,同时,阿赖耶识也很讨厌,它不分好坏,没有善恶,不管什么东西,都能完美、和谐地共存,这是阿赖耶识的特点。
你的心有很多乱七八糟的贪嗔痴慢疑种子在,听了佛法可以消除它们的种子也在,当不发作的时候,二者就相安无事。所以要去修行,修行就把它撩出来,用你学的东西,概念上的东西打击你心里的贪嗔痴慢疑,推倒你心里的无明。然后,心的明觉力量自然就出来了,出来你就能承担了,否则,你承担什么呢?你没法承担的!所以一定要修行,还要闻思。
有人说:“我没那么多的时间。”那就没办法了,你走远点!我们这群搞交流的人是追求解脱的,就是要花时间,不追求解脱的就别来跟我扯!你要积聚福德,何必找我这种人呢?我就一流氓,你要是不求解脱就不要来,去找一些大德顶礼、供养都有功德的。要是求解脱的,那就过来,咱们搞点讨论,我也没解脱,你也没解脱,我们正好,绞在一起慢慢搞。但你想要积功德,那就一边去,在我这里没有功德。(众笑)
其他也没什么好说的,今天就暂时讲到这里。本来想今天铺垫完毕,结果还是不行,那就明天继续。后面只有两天讲《坛经》,开个头也是好的。
现在开始回向。
【注:文稿内容未经讲授者本人审核校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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