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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继续学习《金刚经》,前面已经上了十二堂课。按照以往的惯例,首先回顾上堂课的内容,可能会有点重复,但这是有必要的,它会让我们的学习有连续性,不然间隔一周再学习,有可能把上周所学的内容忘记了,以至于这一周连接不起来。
《金刚经》里面的很多内容看起来是重复的,一个道理反反复复地说,好像完全没有意义,但实际上不是的。这些重复是为了让你在领悟理义时,有一个渐进深入的过程,从而领会到真实的修持次第。佛陀这样讲是有深意的,把一个甚深的道理,从见、修、行、果的角度层层推进,所以,大家不要认为重复没有道理。
为了使整个经文的意义连贯起来,课前都要首先回顾上堂课的内容,现在也一样,我们开始回顾。上堂课讲了须菩提深解义趣,开始流泪,然后说了很多话。其中有两句话是重点:第一句话是“世尊,是实相者,则是非相,是故如来说名实相”,第二句话是“离一切诸相,则名诸佛”。这里呈现了须菩提对佛陀的这段表白中的两个根本领悟。
第一句话“世尊,是实相者,则是非相,是故如来说名实相”,《金刚经》里面的句式听起来都是一样的,经常会说“……法是非法,是名法”。这句话表达了两个内容:第一,凡有言说,皆无实义;第二,实相亦是空性。
第一,“凡有言说,皆无实义”,凡是言说中的实相都没有实义。不管说什么,从言说的角度来讲,都只是一种表达,而且,表达的内容被我们听到以后,都是二元对立的。比如,它说般若,我们就会认为有一个“般若”,好像要去找一个“般若”;它说不要执着,我们就会去寻找一个“不要执着”,总是有对境。
“世尊,是实相者,则是非相,是故如来说名实相”,如果是实相,就要离开所有的相,而言说也是一种相,所以,如来所说的“实相”在说法上是名实相。如来甚至说他没有说过法,还说“所谓佛法者,即非佛法”。这都是在表达第一个内容:凡有言说,皆无实义。
第二,实相亦是空性。在实际的状况里面,表达实相也是空性的。大家不要认为有一个对境性的实相,其实没有。证悟以后,你会发现并不是找到了一个什么东西,或者证得了一种什么境界。由于要向世人说明,我们会表达为“我证悟了,有一种境界”,那是因为没有办法,但实际上,当你处在证悟中时,你会知道那不是一种什么境界。
用大圆满的说法来表达,就是《文殊大圆满基道果无别发愿文》里的“远离言思虽无见何法,亦无未见所剩之余法”,远离言思以后,见不到任何有实的法、对境性的法,也不要认为去除了执着以后,还会剩下一个什么法。也就是说,“实相”也是空性的,也是非相,这是一个非常深邃的见解。这里表达了二转法轮的大(完全)无遮的观点。
这些内容很术语化,“大无遮”是指全部破完,只是破,什么都不留。还有一些我们所熟悉的经文,比如“若实无实法,悉不住心前,彼时无余相,无缘最寂灭”。还有另外的说法,将我们所证悟的“般若”称为“无境之智”,即没有对境的智慧,你不会找到一个什么,也不会证得一个什么。《金刚经》前面讲了“无得”(无所得),还有《心经》里面的“无智亦无得”,这些内容都在表达二转法轮大无遮的观点——空性的甚深内涵。这是须菩提所领会的第一句。
第二句是“离一切相,则名诸佛”。从某种程度上,这句话是在说修行,修行的目的,就是要离开一切相。很多时候,我们认为“离一切相”就是离开很多对境性的相,其实,“对境”可以分为“有”和“无”二相。我们的心体会到的很多事物,叫做“有相”;有时候,我们会通过思维想象一个“无”,或者在修证的过程中,现量感受到很多现象消失以后,产生一片虚无,我们会误认为这就是空性,其实都是不对的,这些叫做“无相”。
“无”本身没有“相”,你能找到一个叫“无”的东西吗?在修证的过程中,入定之前会呈现出有很多境相,比如,耳朵听到的声音,眼睛看到的事物,身体会感受到有一堆在那里,我们称之为“有”。然后我们去修定,慢慢地,身体的感受没有了,眼睛看不到东西了,声音也消失了,这时候,心好像处在一片虚空中,我们会把这种状态叫做“无”。实际上,这时候你的心还会领略到一个“虚空”,从心的对境这个角度来讲,还是属于“有”。
也就是说,你拿不出一个叫做“无”的东西,但是,你勉强可以将“有”拿开,留下的对境就叫做“无”,或者在思维中执着一个“无”,这更搞笑了,说明在修行中,你连思维和心的现量都没有区分清楚。你不知道你执着的是心的一种指向性,是意识中捏造的一个“无”,你觉得那就是“无”,其实不然,那是想象出来的“无”。
这种想象出来的“无”,并非是想一个文字的“无”,而是他在凝思中间好像有一个叫“无”的东西,透不过去,实际上,这是没有区分开思维和现量的差别。还有一些人停滞不思维,心感受到了一种“空”(那种假的空,或者叫做“虚空”),其实,这也是一种错误的心理指向。严格地说,这些都算是意识,当然,也可以说是阿赖耶识。
所以,心离开“有”“无”二相,这时候所证悟的是完全没有对境的智慧,这种智慧是离开“有”和“无”的,即“离一切相,则名诸佛”。最关键的是“离一切相”,大家都知道要离相,但要怎么离相呢?明明我们都处在“相”中间,心以及心的对境,这些都是相、是二元对立。
天天都在说二元对立,关键要怎么消除二元对立?现在我们的执着很深重,不会因为知道要离相、要消灭二元对立,就真的能够离相、能够消灭二元对立。平时我们有很多痛苦,比如,你明明知道身体是虚假的,连佛陀的三十二相都是非相,更何况凡夫的鄙陋之身,就更是非相。但是,当身体生病时,你还是会痛苦,摆脱不了。
同样地,我们也知道烦恼生起来,再消失,反反复复,根本没有意义。即使遇到困难,我们去对付它就行了,也用不着痛苦,可是我们还是忍不住要恐惧、要痛苦、要不停地起情绪,心根本不听使唤。所以,并不是你想离相就能离相的。
我们要持有这样的见地:最终的、究竟的证悟里面是完全离相的,而在次第的修行里面,我们要考虑怎么去离相。所以,我们要去学习中观、唯识,从“闻”开始。然后要去深入思维佛陀所讲的各种正理正法:中观里面的离一多因、有无生因等,唯识里面的八识等。
归纳起来有哪些呢?以前我讲过很多概括佛法的内容,比如,“五法三自性,八识二无我”(五法:名、相、分别、正智、如如)或者“三十七道品”“四谛圣法”“二谛”等等。大家要深入地思维这些道理,把它想通,这就是闻思,然后去修行。
那我们是不是要将佛陀讲的所有法(三藏十二部)都读完呢?对于大部分人来讲,这的确有点困难。所以不一定要全部读完,特别是居士。当然,如果你不是居士,而是出家人或者专业修行的居士,一定要读完三藏十二部,这非常值得随喜。
大部分人是做不到的,那怎么办呢?要闻思一些关键内容。比如,如果你要开悟,就要去学中观,至少要把中观的道理搞清楚,或者把一些唯识的最根本的教理搞清楚。有人认为,唯识只讲了世俗法,其实不然,唯识里面也有胜义法,比如随教唯识这一部分。甚至你还要把如来藏学说的内容搞清楚,瞄准这些方向,大量去阅读相关的内容。
有人说:“我的阅读和思考能力都很差。”那就对不起,你要去找一位好老师,这样就相当于他帮你闻思了。他一定要教导你这些道理,并且知道怎么拔除你的执着,同时还要把佛法的道理,慢慢地灌入到你的相续中,改变你各种各样、毫无道理、互相矛盾冲突、但又排遣不了的内在执着。虽然灌输给你的可能是一些简单的说法,但实际上颇具深理,有些具德上师就有这样的本事,那么,你就要找这样一位上师来指导你。
如果这些条件都没办法具备,你就要去念佛,我觉得修净土比较好。那么,一些既没办法闻思经典,也没办法找到具德上师的人能不能开悟呢?也不能说绝对不行,但是,这种可能性有多大呢?自己要衡量,暇满人身难得,不要浪费了。
因此,在经论的闻思修方面有困难,而且又没办法亲近具德上师的师兄们,我觉得可以去学净土宗。大家不要排斥净土宗,不要认为净土宗是笨人学的,其实不然,很多高根器的人也学净土宗,因为普被三根。
学习净土宗很稳当,可因信愿而往生,同时,在学习净土宗的过程中,通过念佛完成了积资净障,这时候功德和福报都具足了,就可能遇到具德上师,然后因此而开悟。这是我个人针对现在很多师兄的修行状况,给出的一种建议,大家可以思考是不是这样的,并不是我说的都是真理。
如果你想要开悟,就一定要多闻深思。“多闻”也不一定要像阿难那样多闻,而是要坚持下去。比如,如果你学习中观,就要一直持续下去;或者你学习唯识,也要一直坚持下去,要熟练它。“深思”就是要把这些道理想通,然后去修行。如果中观和唯识的道理想通了,修行时再结合上师教的一些方法,你自然会知道自己修得对不对,能够区分清楚对错。即使错了一段时间,根据闻思的道理,你也会发现这可能不是很妥,要重新修行。
这种事情有很多,比如,有些人禅定修得非常好,同时他也学习了一些中观的道理,然后就开始修“四夺”中的“夺己”,经常在身体里面放光照射自己的身体,觉得它是虚假的。最后,即使不用放光照射,也会直接觉得身体是虚假的,在这种状态中一直修下去,修到身体消失了(在他的感觉中消失了),然后他就认为这是对的。其实不一定是对的,因为他的心还总是停留在身体上。
在禅宗的参修里面,这叫做“守尸鬼子”,或者叫做“守尸鬼”,即守住尸体的鬼子,总是觉照自己。有人认为这就是“照见五蕴”,其实不然,这只是照见了自己的身体这一部分色蕴。而且你总是照见它“空”,觉照里面的这种“空”,并不是真正的空(不是真正的证悟空性),只是身体的空,是误区。
另外,禅宗里面还说“在黑山鬼窖里面做功夫”,指有些修行人总是在身体里面做功夫,感觉这样很好、很爽、很舒服,这些都属于误区。闻思得很深的人,会发现这些误区,慢慢地,让自己的觉照趋于真正的空性。在此我只是举了一个例子,还有很多类似的“坑”,大家要慢慢地去迈过。
在这个过程中,外人看起来似乎很单调,他一个人坐在那里几个小时,傻乎乎的,什么都不干,实际上里面有很多趣味。但是,必须要修行到一定程度,才能了解这种趣味,这时候不叫“深解义趣”,而叫“深体义趣”,即深深地体会到里面的味道。
为什么这么说呢?你在逐渐地明了真理,同时也渐渐地离开一些无明、执着,身心会感觉到喜悦,所以会有趣味。“趣”不是难受,而是会有喜悦。
因此,“离一切相,则名诸佛”,我们要搞清楚怎么“离一切相”,这才是关键。道理上我们都明白,“离一切相,则名诸佛”“若见诸相非相,则见如来”。如前所说,“非相”就是“离相”,那“相”是什么?一是指幻相,二是指完全无相,“离相”之后的所证就是真如。
那“真如”是什么呢?听到真如,大家不要认为有一个叫“真如”的东西。佛陀说真如,是非真如,乃名真如。嘴上说的“真如”,只是一个词汇,“凡有言说,皆无实义”,它会撩起你意识中或者觉受中的一种指向,凡有指向,即为虚妄。如果你停在那里不指向了,就是“歇即菩提”吗?那也不一定,如果不深明真理,这种“歇”也是一种指向。
那怎么办呢?只有一个办法:明白!你要明白,无论有指向,还是无指向,都是指向,要离开“有”和“无”。真的没办法说,因为它不是一个东西,不是一个对境,但又能够深深地明白。所以,有一次慈诚罗珠堪布在上课时说:“深深地明白才是空性”,他老人家也用这种方式来表达空性。
那要怎么证明这个“深深地明白”呢?在禅宗里面,这时候就出现了斗机锋;而在大圆满里面,你就要去和上师呈现你的这种“深深地明白”,到底是真的明白了,还是假明白,有可能跌到了一些坑里面。对于大部分师兄,都基本上跌到坑里面。虽然每个人的层次、角度不同,坑也有所不同,但这些种种不同、种种误区,归纳起来无非是“有”和“无”。如果把“无”再细分,还可以分为“非有非无”和“亦有亦无”,这就是所谓的四边。我们要离开四边,“四边”就是戏论,即离开戏论。
这些道理我反复说了很多次,有时候我自己也觉得挺厌烦。但在没有证悟之前,反复地说这些内容,对证悟真的会有很大好处,所以还是要说、要思考。不能听了禅宗的一些道理,“凡有言说,皆无实义”,就直接说“我不学这些教理,我要实修”——什么是实修?像石头一样放在那里一动不动就叫做“实修”啊?那叫做“石头修”。
你一定要清楚自己要朝着什么方向去修。刚开始,大部分人是不能顿悟的,一定要渐修,逐渐地离相。“离一切相”,你要从一些很明显的“相”开始离开,先从“有”相上离开,再真正地抛掉“无”。“无”是最难抛掉的,因为“无”会呈现出很多境界、觉受以及状态。
我以前讲过禅宗里面的一句话:“荆棘丛中下足易,月明帘下转身难”,大家还记得吗?“荆棘丛中下足易”,当你发觉有明显的不妥时,肯定知道要放弃它、离开它(离一切相)。“月明帘下转身难”,当你生起了觉受,在这种觉受里面任何东西俱皆空性,处处都有觉照,甚至什么时候都不离觉照——你以为这是证悟啊?其实不然,说不定是个坑。要“月落时相见”,连觉照都要没有。如果你还有觉照,就失去了根本宗旨,即“随照失宗”。
修行中有很多细微的差别,教和证、理和事怎么样真正地融为一体,融为真正的证悟是不容易的,所以要深思、修行,再修行,这样才可能达到真正的解脱。
上堂课的内容就回顾到这里,接下来说后面的内容。我们继续看经文,这一段是十四品的后半段,前半段是须菩提在呈现他的所悟,后半段是佛陀在肯定他,并且更加具体化、深入化地阐述这种见解。我们先念经文:
佛告须菩提:“如是,如是。若复有人,得闻是经,不惊、不怖、不畏,当知是人,甚为希有。何以故?须菩提,如来说第一波罗蜜,即非第一波罗蜜,是名第一波罗蜜。须菩提,忍辱波罗蜜,如来说非忍辱波罗蜜。何以故?须菩提,如我昔为歌利王割截身体,我于尔时,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无寿者相。何以故?我于往昔节节支解时,若有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应生嗔恨。须菩提,又念过去于五百世作忍辱仙人,于尔所世,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无寿者相。”
我们先说第一段,如果讲完以后还剩时间,我们再讲下一段。前面的经文讲了须菩提深解义趣,以及很多他所领悟的内容,刚才我总结了两点:第一,“世尊,是实相者,则是非相,是故如来说名实相”;第二,“离一切诸相,则名诸佛”。关于这两点,我也作了很多解释,大家应该明白其中的道理。
而这一段佛陀印证了须菩提,我先念一遍这一段的大概意思:如是,如是,如果后世有人听闻此经,不惊、不怖、不畏,当知是人,甚为希有(非常稀有)。为什么呢?须菩提,如来说第一波罗蜜,不是实有的波罗蜜,仅仅是名相上有一个波罗蜜,有名无实(即非第一波罗蜜,是名第一波罗蜜)。须菩提,忍辱波罗蜜,如来说也是非实有的波罗蜜,是名忍辱波罗蜜(这里说到了六度里面的“忍辱波罗蜜)。
为什么呢?佛陀就以他的前世为例:如我前世,为歌利王割截身体,即身体被一刀一刀地割开(这里有个故事,等一下我会讲),我在当时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无寿者相。为何呢?那时候我的身体被节节支解,如果我有丝毫的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就应该生起瞋恨(但他没有生瞋恨,就说明他没有这四相)。须菩提,回忆我过去曾经五百世做忍辱仙人,于当时之时,我也断除了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
没有这“四相”就是最高的忍辱——无辱可忍。所以,“忍辱波罗蜜”是最高的忍辱,它与最后的“般若”结合在一起。“般若波罗蜜”是六度里面的最后一度,前五度最后都要归结于般若度,从布施、持戒、忍辱、精进、禅定,最后到般若;同时它也是第一度,因为理义最高。
这一大段话讲的是佛陀印证须菩提前面说的话,大概意思我刚才已经讲了,现在我们开始仔细地解释。首先,佛陀说了两个“如是”,他不是像我们这样随便说的。当然,也有应景的成份在里面,是一种情境性的说法——“哎呀,是的,是的”。
但是,佛陀说话无绮语,不会像我们平常说话一样,纯粹为了乱表达自己的情绪或者应景。佛陀说话深含意义,一定会给对方起到教育作用。佛陀出世不像我们随着因缘胡乱造作,他完全是由于大事因缘,随着我们的业力进行最合适的教导,所以,他说的这两个“如是”不会毫无意义。
那么,第一个“如是”是什么意思呢?大家还记得前面的经义吗?前后一定要相互关联。前面佛陀告诉须菩提:“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则见如来。”所以,第一个“如是”就是说:“对的,我前面说的就是这个意思,你跟我前面所说的相应了,前面我说的时候,你似乎还不是非常清楚,现在你领略了我前面所说的意思。”
佛陀在第五品中对须菩提说:“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则见如来。”而现在须菩提说:“世尊,是实相者,则是非相,是故如来说名实相。”这两个理义相对应了,第一个“如是”是说,我们前面说的是对的,真相就是这样的,“如”指真如。第二个“如是”是夸赞,印证须菩提所说的是对的:“你说的就是实相,是真相,你的见解是究竟的,你和我所说的内容是一致的。”所以佛陀说了两个“如是”,第一个是自印,第二个是印证他。
当然,这两个“如是”也可以是情境性的说法。按照普通凡夫的理解,这就是情境性的说法。当时佛陀和一群人说话,别人说了一个见解,他说“对的,对的”,这很正常。但是,佛陀说的这两个“对的,对的”(翻译为“如是,如是”),其实与他前面所说的理义相结合。
仅仅两个“如是”,就要这样解释吗?不是只有我一个人这样解释,很多论师都是这样解释的。我不是论师,我们学习要按照论师们所说的内容来进行分析。而且经文是真理,不会有多余的文句和无用的字,具有信、达、雅等诸多殊胜之处,故称之为“经文”。
接下来说到,后世人听闻此经时要不惊、不怖、不畏,也就是没有惊慌、没有恐怖、没有畏惧。这三个词好像是一样的,但实际上有不同的意思。
世亲论师曾经说:“惊,谓惧此经典非正道行故;怖,谓不能断疑故;畏,谓由于惊怖,不肯修学故。”世亲论师就是世亲论师,即无著菩萨的弟弟。他以前学习小乘而诽谤大乘,后来无著菩萨去度化他,让人在他的窗外念诵大乘的《十地经》,他听到以后吓坏了,知道自己以前诽谤大乘是错的,欲想割掉自己的舌头来忏悔罪业。幸好无诸菩萨及时阻止,并告诉他这是忏悔不了罪业的,应该通过推广大乘、宣传大乘,来对治掉自己往昔诽谤大乘的罪过。
世亲论师很聪明,后来写了很多论,被称为“千部论主”。我们曾经学习的《唯识二十颂》《唯识三十颂》都是他的著作,《阿毗达摩》也是他的著作,被认为是一部“聪明论”。这是一位非常了不起的成就者,也是我们经常说的“南瞻部洲六庄严”之一。南瞻部洲六庄严分别是:弘扬中观的龙树菩萨和圣天菩萨两师徒,弘扬唯识的无著菩萨和世亲论师两兄弟,弘扬因明的陈那论师和法称论师两师徒。
“惊,谓惧此经典非正道行故;怖,谓不能断疑故;畏,谓由于惊怖,不肯修学故”,“惊”是指有些人看到《金刚经》以后,感到畏惧,觉得此经不正确,是外道所说(非正道行)。比如,小乘行人看到以后就会惊,感到“惊”的这种人,看到以后就会彻底否定。“怖”是指看到以后,虽然不彻底否定,但他会怀疑:“你说的是对的吗?”而感到“畏”的这种人,由于前面没有断疑,又惊又怖,所以不肯修行。因此,这里说了“不惊、不怖、不畏”这三个词。
另外,智者大师曾经也说过:“初闻经不惊,次思义不怖,后修行不畏。”初闻《金刚经》时不惊,次闻道理而不怖,后修行不畏。也就是说,刚刚开始学习经文时没有任何排斥,叫做“不惊”;听闻了这些道理以后没有怀疑,叫做“不怖”;然后再去修行,叫做“不畏”。所以,“不惊”即是“信”,“不怖”即是“解”,“不畏”即是“受持”(修),信、解、修持要一步一步地去做。
为什么《金刚经》里面有很多重复的话,实际上是信、解、受持这样一个不断深入的过程,是一个由理逐步到事的过程。也就是先明白道理,再慢慢地证实这个道理。因此,“不惊、不怖、不畏”并不是佛陀用三个词来讲述一个道理,而是这三个词里面有不同的意义。上面我讲述的是两位非常著名的论师的观点,如果大家要怀疑,就去怀疑他们。
然后经文中又提到“第一波罗蜜”,这里指的肯定是“般若波罗蜜”。而平常我们说“六波罗蜜”时,一般是把“般若波罗蜜”放到最后。首先是“布施波罗蜜”,因为修行从布施开始;其次是“持戒波罗蜜”,然后是“忍辱波罗蜜”。如果凡夫要学大乘菩萨,修行一定要从这三种“波罗蜜”开始。
接下来是“精进波罗蜜”,持续修行下去,就是精进。精进是不是针对“凡夫菩萨”说的呢?其实,精进可以针对“凡夫菩萨”,也可以针对“胜义菩萨”(已经开悟的人)。“凡夫菩萨”有了法喜,有时候也会精进,而开悟以后的“胜义菩萨”,自然就会精进。我们前面讲过,法喜是最大的精进。到后来,精进一定会体现在修定上面,就会出现“禅定波罗蜜”。最后达到一个结果——证悟,就是“般若波罗蜜”,我们也讲过很多“空慧”。
实际上,前五个“波罗蜜”最后都要归结为“般若波罗蜜”。般若波罗蜜是总纲、是目的,其他波罗蜜是为了完成这个总纲而进行的一些修行。如果没有最后的“般若波罗蜜”这种空慧作为最终目的、究竟宗旨,前五个波罗蜜是不管用的,甚至可以称为“外道”,因为外道也具备这五种修行方式。
很多外道也布施、持戒、忍辱,而且也很精进。比如,印度的裸形外道,有些人将手向上举着不放下来,一举就是几十年,骨头都变形了,最后手真的放不下来;还有些人独脚站立,另一条腿几十年都不放下来。外道的禅定也很厉害,比如,道家的一些关于禅定的经典,或者对禅定境界的描述是非常精彩的,印度教也有很多关于禅定的内容。
所以,前五种修行方式外道也会有,他们只差佛教的般若智慧(没有空性慧)。他们也会说“光明”“空性”这些词汇,但对“空性”这个词汇的解释,并不具备佛教的般若智慧。
现在我们所学的二转法轮,就是在解释般若智慧,所以,前五度一定要归结为第六度——最后的般若度。当然,也有“十波罗蜜”的说法,大家还记得吗?我就不一一解释了,只说六波罗蜜。
虽然般若波罗蜜是第六度,但是,当我们说到究竟宗旨时,就要说般若波罗蜜是第一波罗蜜——根本。它是我们所追求的根本目的,同时也是未来引领我们的导向。从见解层面来看,它是指引我们的明灯;从结果层面来看,它是我们所要达到的最究竟的证悟,所以把它称为“第一波罗蜜”。后面才是其他五波罗蜜:布施、持戒、忍辱、精进、禅定。
即使是第一波罗蜜——般若波罗蜜,佛陀也说它不是实有的。一方面,当我们去言说它时,它不是实有的;另一方面,当我们证悟了第一波罗蜜——空慧,由于证悟的是空性,它也不是实有的,所以也是有名无实的。
另外,你并不是离开缘起相,再去证悟一个般若波罗蜜,实际上般若波罗蜜就是这些缘起相——“空即是色”。如果我们在境界里面明白了一种状态,或者了知了一种什么东西,乃至于了知了一种叫做“般若波罗蜜”的智慧,那都要出问题,因为你了知的这个“般若波罗蜜”和缘起现象是分开的。也就是说,它是一种对立的状态,是假的,而真正的般若波罗蜜就是这些缘起现象。所以,没有一个实有的般若波罗蜜,它就是缘起的空性。
我这样说,其实也挺文字化、语言化的。那要怎么实证呢?真的要按照出离心、菩提心、单空的顺序逐步地修行,先修出离心,再修菩提心,然后修单空,甚至可以同时修。当达到一定程度时,再去听受窍诀,在上师的指引下,让身心进入无分别的状态,断掉“二元对立”这种错误的认知方式,然后体悟到无执空性。如果你悟得比较究竟,你会发现,“无执空性”实际上就是现在的缘起现象。离开了缘起现象,如果单独找到了一个空性,那一定是误区。
有人会说:“既然你这样说,那法性定怎么办呢?法性定和现象是不一样的。”其实不然,法性定只是借助定来发现所有现象的本质是空性,在法性定里面,绝对不会找到一个东西。如前所说,“远离言思虽无见何法,亦无未见所剩之余法”,这里说的就是法性定,里面不会有任何东西,没有任何所得所证。这很难理解,为什么呢?这时候已经不能靠思维、言语可以了达,真的要靠心去明白。
接下来佛陀又开始举例,说了五度里面的“忍辱波罗蜜”。前面直接说了宗旨——“如来说第一波罗蜜,即非第一波罗蜜,是名第一波罗蜜”,说完宗旨以后,就开始说具体的修行。前五度是修行,最后一度是结果。
为什么要专门讲前五度中的“忍辱度”呢?前面已经说了“布施度”(不住相布施),后来又提到了“持戒度”,按照次序现在应该说“忍辱度”,大家还记得吗?其实不然,这时候已经牵涉到具体修行,不管是布施、持戒还是忍辱,都是为了趋于般若。
但是,六度里面最能彰显无我的就是忍辱度,即忍辱波罗蜜。布施时是可以有人我的,虽然要求菩萨不住相布施,但大部分人布施时都会觉得“我好厉害啊!布施了我有功德,我有福德”,志得意满,自我也不会受到伤害。比如,很多人放生以后,心情愉快:“看着鱼儿远远地游走,获得了自在,我既有法布施,又有财布施,又有无畏布施,好愉快啊!甚至有些鱼儿还游回来向我们顶礼”,哇,志得意满!
这些行为当然有功德,特别是像放生的布施,是很了不起的,但你的人我是不会受到伤害的。持戒也是一样,很多人在持戒时会觉得“我持戒很有功德,特别是我们末世的人,持一天戒,相当于正法时代的比丘持一辈子两百多条具足戒”。很多人都会这样,而且这也不会伤害自我,比如,守八关斋戒时,刚刚开始还会有点难受,到后来持戒会变成一种享受。
但忍辱就不同了,如果有人侮辱你、打击你、整你,你会感受到伤害。那么,谁在感受到伤害呢?是“自我”感受到了伤害。所以,很多修行人可以很轻松地布施,也可以很轻松地持戒,但就是不能忍辱。谁要是骂他、刺激他或者不尊重他,特别是不尊重他的人格,那就翻天了。甚至是一些禅修很好的人,如果有人干扰他,火气马上就来了。
而“忍辱”这一度最能彰显无我,所以佛陀在这里说了“忍辱波罗蜜”。而且,他还讲了自己过去的一个故事——歌利王割截他身体的故事,这个故事发生在贤劫。很多人应该非常熟悉这个故事,我讲过很多次,但这里还是再复述一遍。
最开始有五人跟着佛陀在森林里面学法,后来又离开了他,当佛陀成道以后,他们在佛陀面前自动跪下,在佛陀的加持之下,他们的头发自然掉落,也就是最先受度的五比丘。其中的一位比丘叫憍陈如,即歌利王。“歌利”是梵文,有“作恶”之意,“歌利王”是指“恶王”,那时候佛陀叫“持戒仙人”,修忍辱。
有一次,歌利王带着他的嫔妃去花园里面游玩,当时佛陀的前世“持戒仙人”正好在那里禅定。以前国王的花园都是很大的,不可能修围墙,只是规定其他人不能进入。而持戒仙人是不会管这些的,可能进入了国王的花园,但也有人说国王是去野外打猎。
虽然说法不一,但故事肯定是真的,只是流传下来以后可能有些变化。类似的故事,还有具诤王和忍辱仙人的故事,这两则故事分别出自《贤愚经》和《百业经》,大家觉得好像一样,是不是编的?当然不是编的,等一下我会给大家解释原因。
我们继续讲故事,在游玩的过程中,有些嫔妃、宫女和国王分开了,当时持戒仙人正在那里打坐,她们就看到了仙人。其实,人类在比较良善的时段,即使没有出现佛法,都会有很多修行人出现。而且很多国王也会尊重这些修行人,特别是已经成为阿罗汉的人。当时嫔妃们看到持戒仙人在打坐,就很恭敬他。有可能是出于好奇,也有可能是因为善根,就去问他一些修行方面的问题,于是持戒仙人就给她们讲一些基本修法。
这时候恰好歌利王过来了,看到平常跟随自己的嫔妃们,现在居然围着一个衣衫褴褛、胡子和头发都很长的修行人。平常她们都是听自己说一些威风凛凛、高瞻远瞩的话,现在居然在听仙人讲。一般来讲,有权力或者有些福报的男性就有这些毛病,他们希望眷属们(特别是女性),只围着自己转,如果不围着他转,他就要恼火。
所以,现在学佛的女居士,如果老公不信佛,她会很麻烦,老公一定会障碍她。为什么呢?老公障碍她并不是担心她们学佛,因为学佛会使人变得良善,对他们也没什么坏处,他们只是讨厌自己的老婆以前以自己为中心,而现在变成了以佛为中心。不能有两个中心,对于老公们来说,老婆们“粉转路”这种情况会让他们恼火。
所以歌利王很生气,就责问持戒仙人:“你是不是阿罗汉啊?你是不是达到一禅、二禅或者三禅啊?”仙人说都不是。歌利王说:“既然这样,你在那里勾引我的嫔妃,简直太可恶了。”持戒仙人说:“没有啊,我在修忍辱,不会做勾引嫔妃之类的事。”
歌利王大发雷霆:“好!你修忍辱?我看你是怎么忍辱的?”然后拿出剑来,将持戒仙人的左边耳朵、右边耳朵、手臂、四肢等依次砍掉——节节肢解。我们听到“节节肢解”,好像觉得无所谓,无非就是左耳砍掉、右耳砍掉……节节肢解,这是因为文字不具备冲击力,如果让你们看图像,你们的感受就不同了。
以前有位师兄发了一个国外的录像,好像是由于贩毒还是宗教冲突,他们在砍一个年轻人:先砍掉左臂,又砍掉右臂,然后挖掉眼睛,再砍掉四肢,最后一枪打死。这整个过程全部录下来了,看了真的让人很难受。很多人说:“没所谓,我要看。”结果看了以后,马上就不行了。这还仅仅是看到,如果是身临其境呢?如果那个被节节肢解的人是你呢?我觉得你也不会起嗔恨心,你跟佛陀做持戒仙人时是一样的,为什么呢?因为你吓得昏死过去了,那真的很恐怖啊!
歌利王割掉了持戒仙人的双手、双脚、耳朵、鼻子,可能惹怒了护法神,顿时狂风大作,出现了很多异象。这把歌利王吓坏了,他开始有点后悔。那时候的人不像我们现在的唯物主义者,不信鬼神。当然,唯物主义者看到这些现象也会被吓到,虽然唯物主义者说他们不信鬼神,但是,如果让他们到坟地去走一圈,也会后脑勺发麻的。
实际上,唯物主义者是愚痴主义者,他们没有搞清楚世界是怎么回事,就根据粗大的认知胡乱推断出“世界是物质的”这一结论。在一定程度上,这个结论可以帮助他们的心为所欲为。所以,唯物主义者是最能放得开的,他们什么都不怕,反正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不如趁活着时及时行乐,也叫“顺世派”。
如果唯物主义者真的看到这些异象,也会害怕的。很多学佛的人,其实骨子里面是唯物主义者。由于已经开始学佛了,似乎有点相信佛法,但心里又得不到肯定,就希望出现一些异象。因为一旦出现异象,就会毁坏唯物主义者持有的“世界是物质的”这一结论,从而坚定自己学佛的信心。
实际上,如果给你示现了异象,也许可以坚定你学佛的信心,但是,这样做可能会导致你学佛学到“相”上去了,就会与《金刚经》所说的内容相违背,你会去追求这些异象。最后你可能会具有一些神通,也会出现一些异象,但也没办法解脱。因此,后来很多宗派都反对追求神通。
歌利王被这些异象吓到以后,就问持戒仙人:“你到底是怎样的人?你是不是真的修行有所成就了?”持戒仙人说:“我真的是在修忍辱,你砍我时,我没有生起一丝一毫的嗔恨,如果我说的都是真话,请我的身体复原”,结果仙人的身体马上就复原了。
作为“唯物主义成就者”的我们,听了这个故事,很难想象身体是怎么复原的。如果拍成电影,可能会是:首先是一团光“哗”,其次响起音乐“嗡……”(这是东方的音乐),或者是西方的那种很广阔、很天堂的音乐,“咣咣咣……”,然后通过特效让身体复原,端坐在那里,眼观鼻、鼻观心,身体冒光,我们会这样想象。
那到底是怎么样的呢?真的说不出来,但这件事情肯定是真的。因为这些都是假象,如果真的证悟了空性,你看到的这些都是假象,在证悟中假象是可以消失的。那是不是所有的成就者都可以在我们面前表演这些呢?不是的,一定要依靠因缘。
为什么说不出来呢?因为这些并不像特效上的那样,即使你现量见到过这样的现象,如果通过语言复述,那也是很麻烦,除非你用手机录下来。但是,有手机的时代我们好像看不到这样的成就者。那个时代没有手机,即使有手机,历经时代变迁,可能录像也坏了(后边这句是开玩笑的)。
持戒仙人的身体复原以后,彻底震撼了歌利王。持戒仙人告诉国王:“你把我砍成这样,我不会生气,也不会怪你,我成佛以后将第一个度化你。”后来释迦牟尼佛首先度化的五个弟子中的第一个弟子就是歌利王,当时叫憍(jiāo)陈如。“憍”这个字,我有时候读“jiāo”,有时候读“qiáo”,一直没去核实过,没有文化的人就是很糟糕。
说老实话,我真的属于没有文化的人,我现在只有初中文凭,大学被开除了,也不让我考研。其实我没有接受过系统的、很高级的教育,在文化方面,我和很多没有读过书的师兄们属于一个级别。而在这里一起学习的师兄,有很多人都是高学历,甚至有硕士生、博士生,所以你们的文化水平应该比我高。
那为什么还让我这个初中生在这里讲呢?因为我读得书多,不认识的字,我就把它滑过去。憍(jiāo)陈如也好、憍(qiáo)陈如也好,反正就是“陈如”前面一个字,就是一个人名而已。虽然不认识字是一种没有文化的表现,但也不妨碍我们去了解佛法。我想告诉大家,没有高文凭的人不用自卑,有高文凭的人也不要认为自己就能够真正地掌握佛法。这听起来好像在狡辩自己没有文化的事实,狡辩就狡辩,反正你们也奈何不了我!(开玩笑)
后面还出现了忍辱仙人的故事,忍辱仙人的故事和这个故事差不多。那么,到底这两个故事是不是编的呢?不是编的,因为有人说忍辱仙人那个故事,要比歌利王这个故事更早,那个故事不在贤劫。
佛陀在前世做过很多世忍辱仙人,都是在修忍辱,而且布施自己的身体。虽然取名为“忍辱仙人”,但只是一个统称,可能在每一世都发生过这一类事,比如挖肉饲鹰、舍身饲虎,只是每一世的名称不一样。说老实话,这样逐字逐句翻译过来,一会儿是梵文,一会儿是吐火罗文,然后是巴利文,后来又是藏文、汉文,读音都变了很多次,最后只能把这些名字都统称为“忍辱仙人”。
如果大家看过《白莲花传》,就会知道有很多这样的故事。所以,佛陀曾经说过,整个娑婆世间的每一寸土地都流过他的血——佛陀在普度众生的过程中,布施身体所流淌的血,这说明佛陀多次通过舍弃自己的身体来进行修行。所以,这些故事不是编的,只是在记录的过程中统称为“忍辱仙人”,有时候也叫“持戒仙人”。至于当时叫什么,真的不知道,因为已经流传了很多世。
下一个故事,他做忍辱仙人时,那个国王叫具诤王,而歌利王时代,他叫“持戒仙人”。这两个故事分别在《百业经》和《贤愚经》里面出现,你们可以当成一个故事,也可以分为两个故事。多次做忍辱仙人时,名字都称为“安忍”,其实是取安忍的含义,至于当时到底是不是叫“安忍”,可能就不一定了。
这一大段经文的要义,我们分析完了。佛陀印证须菩提的证悟,说:对的对的,后世人如果能够听闻到这样的经典,“不惊”——能够相信,“不怖”——能够理解它的含义,“不畏”——能够去修行,那么,这个人就是最稀有的。为什么呢?因为“如来说第一波罗蜜,即非第一波罗蜜,是名第一波罗蜜”,即使是波罗蜜,也不是实有的。
如果这个人理解了这样的般若波罗蜜,他当然是最稀有的。他能够不惊、不怖、不畏,就表明他理解了真正的般若波罗蜜。真正的般若波罗蜜不是实有的,是非般若波罗蜜,但也有文字般若、观照般若,都可以叫做“名般若波罗蜜”。而真正的实相波罗蜜,是语言和觉受都不能触及的,如果有人去修持,那他真的是“第一希有”。
由于前面提到了第一波罗蜜,现在佛陀马上说到要达成第一波罗蜜的忍辱波罗蜜(前五个波罗蜜之一)。因为忍辱波罗蜜最能彰显无我,所以佛陀举了这个例子:即使是为了表达无我的忍辱波罗蜜,它也不是实有的,也是名忍辱波罗蜜。
佛陀反复地说,这些次第的法和究竟的法都是没有实质的、是空性的,印证了前面须菩提所说的道理——“即使是实相,也是名实相,是非实相”。次第的法,即忍辱波罗蜜;究竟的法,即第一波罗蜜(般若波罗蜜)。忍辱波罗蜜是在说修行,当有辱可忍时,还是次第的修行法;当无辱可忍,完全没有我相、人相时,是名真忍辱,即真正的忍辱波罗蜜,其实就是般若波罗蜜。
也就是说,没有执着而忍辱,就是般若波罗蜜;无所住的布施,就是般若波罗蜜;没有实有的持戒,就是般若波罗蜜;真精进且无精进之执,也是般若波罗蜜;禅定波罗蜜达到无执,也是般若波罗蜜。
如果禅定时你执着禅定,就会变成外道。因为没有一个实有的定,如果有实有的定,那非想非非想天的天人就成就了,他们就会一直定下去。“九次第定”里面无色界中最高的定,就是非想非非想定。但是,由于不是实有的定,那种定也会被破坏,所以禅定也非实有的。
而真正的般若波罗蜜,比如我们证悟大圆满以后的那种定,它是无定而定,其实是安住于真实的般若和光明中,并非是有一个东西让他定在里面。所以,真正的大圆满修行人,打坐并不是像个木桩子一样坐在那里,而是身心都全体放松。他们可以听到声音(当进入很深的定时,就会听不到声音),也可以看到现象,但同时也安住于般若中。所以,如果禅定波罗蜜达到无执,它也是般若波罗蜜。
因此,般若波罗蜜统摄前五度(布施、持戒、忍辱、精进、禅定)。而佛陀在这里单独提出了忍辱波罗蜜,既说次第修行,又说究竟修行。佛陀也说,他忍辱并不仅仅是神通,为什么呢?通过神通,割他的身体也不疼,但不疼不代表不生嗔恨。
即使没有粗大的嗔恨心,你也会觉得自己是个异类,有“人相”,即自己和别人是不同的两个人;其他的嫔妃是“众生相”;虽然这个身体是虚幻的,但它还是有生有灭、有起有落,有时候聚集,有时候也会被刀剑割开,如果觉得这一切真的发生了,就叫“寿者相”。而佛陀恰好没有这四相,无所谓嗔恨或者不嗔恨,这种忍辱不是神通,所以他达到了究竟的般若波罗蜜。
《金刚经》完全是在阐述最深奥的法,但是,它在阐述最深奥的法时,也不忘次第,所以说《金刚经》二谛双运。但也有人说,《金刚经》只讲大无遮——究竟的空性。请大家记住,如果我们认为《金刚经》只讲究竟空性,那么,就有可能着了所谓的真如相、般若相。其实没有一个实有的般若,佛陀说般若,即非般若,是名般若。般若其实就是这些幻相,“空即是色”。佛陀在说究竟真理时,一定会说到缘起现象,只是告诉大家,缘起现象也不是真实的——“若见诸相非相,则见如来”。
“即相离相”是一种修行,如果“即相离相”次第性地去修行,就是“次第修正”;如果明白了这个道理,单刀直入,就是“顿悟”,我们可以通过这种甚深的见解直捣黄龙。比如最究竟的见解,在达到究竟空性时完全无执、没有对境,如果能将这一见解思考成熟,并且引发觉受,然后在觉受中再放弃所有的觉受,以及对境性的安住,就可以马上开悟。这是没问题的,也是所谓的顿悟派。
以前我们经常引用沩仰宗的一句话:“若也单刀直入,则凡圣情尽,体露真常,理事不二,即如如佛”,说白了就是离一切相。“离一切相”并不是离开所有的相之后还留一个“空相”,而是“空相”也要离开。这时候你会发现,本质是没有二元对立的空性,这叫做开悟。再持开悟的这种见地去修行,就是所谓的大圆满、禅宗的修行,这是顿悟派。在修行的过程中,还要慢慢地去除执着,只是去除执着的方式不像渐修派那样,要逐个去对治。
什么叫做“渐修派”呢?如果你对异性有贪执,就修不净观;如果你有嗔恨,就修慈悲心、菩提心,这是次第的修行。具体的修行方法有很多种,如果散乱,就修禅定;如果见地不纯,就一步一步地修,先从小乘“人无我”的见解到唯识,再到自续中观、应成中观,然后到大手印,最后到大圆满,一步一步地深入,这是见地方面的渐修。有些人就是这样修行的,到最后证悟时,他的境界有可能会很高。
而有一些所谓的利根,他可以单刀直入,马上开悟,开悟以后再去修行,禅宗里面叫做“悟后起修”。实际上修来修去,永远都不会离开这个宗旨,他所开悟的那个东西叫做“保”。他在保的过程中,并不约束自己的身心,比如,让自己不起念头或者让自己起念头,要这样或者不要那样,他的身心是自然的。所以开悟叫做自然心、本来心,这叫做“任”。在修行的过程中,执着越来越轻,最后直至成佛。
《楞严经》里面说:“理则顿悟,乘悟并销;事非顿除,因次第尽。”“理则顿悟”指马上就明白道理了;“事非顿除,因次第尽”指各种各样的执着在我们的领悟中慢慢消去。所以,如果一个人说自己开悟了,但修行一段时间以后,他的习气不除,还是贪执世间,嗔恨心很重,利他心一点都没有,那么,这种人的开悟一定值得怀疑。如果他所证悟的东西没有能力去掉“人我”和“法我”,那这种开悟有什么用呢?没有用,其实就是自己想象出来的一种错认,这样就悲剧了。
我们的闻思必须要深入,修行一定要坚持。如果我们能顿悟,那当然很好,如果不能顿悟,就要次第修行,见地上都要次第去修。有些人比较聪明喜欢读书,或者读了很多书的人,不要说“口头禅”和“狂禅”,总是说一些禅宗和大圆满的法语。即使说了,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或者凭着自己的思维理解,就觉得自己知道了。还有些人不仅仅是知道这些法语,也不是简单的思维理解,他还可以去打坐、去体受,然后安住于一些境界,他也误认为自己开悟了,这样真的很蠢。
我们应该老老实实地下死功夫,真正的透脱是不容易的。有些人可能聪明一点,也修完了五加行,并且接受了“直指”,可能会触碰一下,但很快就没用了,因为没有真正地明了。而达到真正的明了,那是一个反复折腾的过程,初悟以后还要经过很长时间的折腾。即使是初悟,都不容易,初悟之前还要一步一步地修。
有些顿悟的人可能明白的比较早,但是,由于前面的修行没有做好,后面反而会出现很多麻烦的事情。修般若者,如果前面的积资净障不够,后面往往会出现很多违缘,身体的违缘和外境的违缘。所以,大圆满要求修五加行,先把积资净障做够,修般若时才不至于遇到很大的违缘。
我们不要认为渐悟派不好,其实渐悟派很踏实,渐悟派要克服漫长的修行之路,要克服孤独,以及各种各样的反复,也就是我们经常说的“青黄不接”。关于“青黄不接”,有很多种情况,修一段时间好像有法喜了,过一段时间又开始痛苦了,痛苦过后又有法喜了,一段时间以后又开始痛苦了。
出现法喜时,大家不要执着,不要觉得“我一定要一直保持下去”,不是这样的,这由不得你,业障翻起来以后,你又会开始痛苦,所以不要执着。出现痛苦时,也不要执着,既然有过快乐,就表明痛苦不是长久的。如果痛苦是长久的,你就不会感到快乐。所以,当出现痛苦、抑郁、苦闷、找不到出路时,要平静下来,继续去积资净障,长期坚持才能越过去。
另外,我们不能认为只有座上修才行,有时候座下修反而更重要。“座下修”就是将所学的道理运用在工作和生活中,特别是我们居士。有些人说:“佛法就是生活。”其实将佛法运用在生活中是很难的,有些小资经常这样说,其实他们并不是真正的“佛法就是生活”,只是认为在生活中和善一点、平和一点,就叫做“佛法”,这是扯淡。
佛法在生活中的运用,指你在闻思和座上修比较成熟以后,将闻思的道理和修行中的境界,用于应付生活中出现的磨难。首先你得明白一些闻思的道理和修行的境界,如果你既没有闻思,也没有修行的境界,你却说在生活中运用佛法,那是扯淡,只是一句话而已。
不管怎么样,一定要多闻深思,长期坚持修行。就修行而言,一方面,平常要闻思,要重视座上的修行;另一方面,座下要在生活中去运用佛法,长期串习,最后才能串习成量。
须菩提,又念过去于五百世作忍辱仙人,于尔所世,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无寿者相。是故,须菩提,菩萨应离一切相,发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心,不应住色生心,不应住声、香、味、触、法生心,应生无所住心。若心有住,则为非住。是故,佛说菩萨心不应住色布施。须菩提,菩萨为利益一切众生,应如是布施。如来说一切诸相,即是非相,又说一切众生,即非众生。
佛陀对须菩提说:“须菩提,我又回忆起过去五百世做忍辱仙人,那时候我就已经断除了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所以,须菩提,菩萨应该放舍一切相而去发无上正等正觉心。”也就是说,如果你要真正地开悟,真正地明白无上正等正觉心,即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你必须要放弃一切相,离一切相,不应该执着色而生心。
口头上我们会说:“我不执着色而生心。”这里面其实包含两层含义:第一,你要放弃我们平常看到的色相;第二,在证悟中是不会有色相的。听得懂吗?这两个听起来好像是一样的,实际上不是。在概念上,我们可以放弃很多色相,但在修行中,如果出现光、影或者其他各种各样殊胜的状态,我们就会执着,其实这些也是色相。所以,我们既要离开这些粗大的色相,也要离开修行中的色相,不应该执着色而生心。
当然,“色、声、香、味、触、法”六根的对境都要放弃,所以不应该生起执着色、声、香、味、触、法的心,而应该生起没有执着的心。什么叫做“没有执着的心”?就是般若的心。但是,“没有执着”这四个字,好难领悟啊!
我们先不要说没有很细微的执着,因为没有细微的执着指没有二元对立的心,这是一种智慧。即使是没有粗大的执着,我们都做不到,你离得开珍视的一些东西吗?有人说:“我不喜欢钱。”是的,你可能不喜欢很多钱,但家庭呢?爱人呢?儿女呢?离得开吗?你说:“那我们修行,岂不是都要去出家?”这个“离开”,是指你要在心里面认知到它是空性,而不是你要走开。
但是,居士很容易用这句话掩护自己对世法的贪执。大家真的要很好地内观自己:虽然你不离开,但身心已经看透了它们的虚假性,还是以这种说法来掩护自己实际上不想离开对各种色相的执着?不要犯自欺欺人的毛病,很多居士都是这样的。自欺欺人没什么好处,你能骗得了谁啊?即使你把所有人都骗了,但腊月三十那天,也就是你死亡的那天,骗不过阎王老子。那时候你心里面的业就会爆发,它可能会让你堕入恶道。所以,修行就是要明白自己的心。
当然,基于基本的道义和责任,你可以不离开亲人和家庭,而且作为居士还要去工作,但是,你在内心里面要把它看透。那要如何看透呢?要靠闻思和修行。如果不真正地去闻思和修行,只是嘴上说:“我即相离相,虽然身处尘世之间,但我没有任何执着,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不能这样,一定要当真去观察自己的心,不是说离相就能离相。
接下来“若心有住,则为非住”,如果心有丝毫执着,则不是究竟解脱。因此,佛说菩萨心不应该执着色法而布施。须菩提,菩萨为利益一切众生应该这样布施。怎么样布施呢?一切相都不是实有之相,一切众生都不是实有的众生。佛陀在这里从忍辱又说到布施,说来说去,反正都是六度,先说了最能彰显无我的忍辱,现在又说布施。
前面佛陀已经讲了不住色、声、香、味、触、法而布施,现在好像又在重复说布施,其实佛陀是要把这些东西越来越具体化。怎么样具体化呢?首先,什么叫做“不执着色、声、香、味、触、法而布施”?你要持有“一切相都不是实相,一切众生都不是实有的众生”这样的见解去布施,才叫做“不住色、声、香、味、触、法而布施”,这是重点。
也就是说,你要带着这样的见解去布施,你要带着这样的见解去忍辱,那时候一切众生都不是众生,包括自己都不是众生,你就无辱可忍,无布施而布施。藏传佛教里面叫“三轮体空”,即我、他以及我们之间发生的事都没有实质。
这里已经从前面的一个见解,变成了怎么去实施这个见解,也就是要用一些具体的见解去指导自己的行为。如果你要真正地不住色、声、香、味、触、法而布施,那你心里得有“一切诸相,即是非相,一切众生,即非众生”这样的见解。
“一切诸相,即是非相”是指全体皆空,表明“法我”是不存在的、不是实有的、任何一个现象都是虚相。“一切众生,即非众生”,“众生”表示能动、能造作之意,也就是所有的能动、能造作全部都是空性,表明“人我”不是实有的。也就是说,人我执、法我执都要被去掉,才能达到究竟真相。所以说,“如来说一切诸相,即是非相,又说一切众生,即非众生”。这里表达了“法我”和“人我”,大家要记住。
刚才说了持戒仙人和歌利王(即恶王)的故事,下面是忍辱仙人和具诤王的故事。世尊又回忆过去五百世做忍辱仙人,那时有位国王叫具诤王(喜欢争斗的国王),也是发生了类似的故事。当时忍辱仙人在一个花园里面或者野外的草地上打坐,遇到了国王的嫔妃,国王见到嫔妃与仙人在一起,于是生起嗔怒又把仙人砍了。仙人也说“我没有生嗔恨,我修忍辱”,因为谛实语之故,仙人的身体复原了。国王又被吓到了,护法们也生气了。
还有一世,也发生了类似的故事,那次不是护法们生气了,而是仙人的五百个眷属从空中飞过来。自己的老师被国王砍成了几截,他们很生气,飞过来以后把国王吓坏了,然后仙人又恢复了身体。
这些故事听起来好像很戏剧化,但都是真实的,佛陀不会说任何假话。后面的经文会说,佛陀是真语者、实语者、如语者、不诳语者、不异语者。只是在记载的过程中,经过很长时间以及几种语言的翻译,这些故事显得好像很戏剧化。
当然,有人会问:“既然持戒仙人那么厉害,为什么会让国王随便砍他呢?”因为他没有人我(无我相),国王要砍他,他就让国王砍。如果说:“我有很大的能力,可以不让你砍。你凭什么砍我?你信不信我可以用神通,把你像蚂蚁一样捏死?国王算什么?”当有强烈的人我时,才会有这样的执着,这是在强烈的人我驱使之下产生的心念。而修到那种程度的修行人,你砍就砍吧,像刀劈流水、炮打虚空,根本没有用。他不会阻止你,也不会因此而生嗔恨,这样才表明他在真正地修行。
真的有人这样问过我:“持戒仙人那么厉害,说谛实语身体就可以复原,禅定也那么厉害,国王凭什么能够打他啊?他用神通吓国王就可以了。”如果用神通吓坏国王,其实也是在抗拒这种东西,心如虚空时,他不会有这样的执着。
所以,我们会站在自我的立场上,判断这些圣人应该怎么样,真的很傻。就像我们经常说上师应该这样、应该那样,如果上师应该这样、应该那样,那你还叫他“上师”啊?我们经常以凡度圣、以己度人、自以为是、荒唐无比,这是凡夫的毛病。
大家要相信,《白莲花传》里面记载的佛陀故事,有些名字可能在翻译的过程中变来变去,但这些故事都是真实的。
“是故,须菩提,菩萨应离一切相,发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心,不应住色生心,不应住声、香、味、触、法生心,应生无所住心”,这里面还有一句最厉害的话——“应生无所住心”。前面讲过“应无所住而生其心”,现在是“应生无所住心”,有差别吗?对此我们可以作很多解释。
前者“应无所住而生其心”,“应无所住”是空性,“生其心”是光明,进入的方法是由修空性而明白究竟光明;后者“应生无所住心”是由光明而空,比如大手印,生了心,再慢慢地发现心的空性,让心无住。这是两套修行方法,一种是从中观趋入,一种是从大手印趋入。
从修行的次第来说,“应无所住而生其心”强调的是“应无所住”,“应生无所住心”强调的是“生心”,只是心无住而已。前者趋于理论化,而后者更趋于修行化。大家会说:“有这样的差别吗?”真有这样的差别。就“应无所住而生其心”而言,我们想到的就是“应无所住”,那要怎么去“应无所住”啊?一定要让心无住才可以,当你真的去实操“让心无住”时,就是“应生无所住心”。
所以,佛陀的这些话稍微改一个字,意思就变了,马上就从见解说到修行,虽然只是粗略地说出来,但一个真正的修行人却可以看出其中的差别。如果是一个教证齐全的人,既可以看出见解上的差别,同时也可以看出修行上的次第性。所以,“应生无所住心”强调的是“生心”,而“应无所住而生其心”强调的是“无住”。
大家不要认为,佛陀在《金刚经》里面反反复复都在说同样的内容。虽然说的都是同一个东西——“般若”,但在说的时候,从见解到修行层层推进,越来越深入、越来越仔细,我们要这样去理解。
另外,这里面还有一句很重要的话,“若心有住,则为非住”。这句话也很厉害,《金刚经》里面到处都是窍诀,大家要翻来覆去地看。
读诵《金刚经》有巨大的作用:第一,可以生起很多世俗功德,摧伏很多违缘,积累很多福报,所以古代经常有抄经、诵经等等;第二,可以作为修行的指导,比如,怎么样去无所住,怎么样去生无所住心,怎么样离开色、声、香、味、触、法而布施、忍辱,这就是讲次第的修行;第三,还可以作为修行证悟的印证,《金刚经》印心,五祖传给六祖就是以《金刚经》印心。
汉传佛教禅宗一祖达摩祖师传给二祖,是以《楞伽经》印心(达摩祖师是印度禅宗二十八代祖师,也是汉地禅宗初祖),而到五祖、六祖时,就以《金刚经》为主了。后世禅宗的五宗七派,全部以《金刚经》为根本经典。用来干什么呢?印心,即昭示或者印证自己的所证是否正确,自己证悟的东西和《金刚经》里面的含义是否一致。所以,见、修、行、果都会在这部经里面体现,这是一部非常值得我们去读诵、依此而修行、受持的经典,功德非常大。
“若心有住,则为非住”,这是什么意思呢?在见解层面,可以说执着也是空性。为什么呢?“若心有住”是指心有执着,但这种执着也是空性的,从见解上我们可以这样去认为。烦恼即菩提,五毒即五甘露,不管多么丑恶的现象,其本质都是空性。但在修行层面,有住就是执着。如果你有住,就说明你没有领悟到烦恼即是空性,因为你没有领悟到空性。这里有个转折,有点烧脑,大家听得懂吗?
从见解上来说,执着也是空性,所有的烦恼都是空性,甚至你在修行中有所住、有对境、有误认,其实还是空性,这种误认的本质也是空性,没有什么不是空性。从理上可以这样说,这叫做“抉择见解犹虚空”。
但在修行上就不行了,如果有执着,你就要抛弃这种执着。如果你不抛弃,就无法明白那个究竟见解。抛弃执着就叫做“抉择因果如细粉”,或者进一步,叫做“抉择修行如细粉”。“抉择因果”是很粗大的,到后来还要抉择各种各样的境界,即使有丝毫执着,都是不行的。
原文是“若心有住,则为非住”,虽然从见解上来说是空性的,但从修行层面来说,如果你有所住,那就是错的。所以,我们要去掉这种执着,可以是一步一步地渐修,也可以用这种完全无住的见解去顿悟。我们的相续里面有很多显现,有很多执着,但没关系,如果我们是利根,可以利用上师的窍诀去明白这个无住的本来心是什么。这种明白不是概念性的,而是直觉性的,这就叫开悟。这是顿悟,然后在顿悟以后再进行修行。
那么,这种顿悟的境界有多高呢?其实顿悟时不牵涉真正的境界,它就是一种悟,有可能这个人有很多烦恼,但他还是悟了。只是说开悟以后,他所用的修行工具(即用来消解烦恼的工具),不再是对治性的工具,不是单空,而是真正的证悟。也就是说,在修行中,如果念头出来,他根本不会去对治,而是采用“直观本性”这样的方法。但是,你一定要明白本性,才能直观本性。如果你不明白,就只能直观单空,而单空是对治性的。这就是悟后起修,你的各种各样的执着就会开始渐次消去。
因此,“若心有住,则为非住”有两种含义:第一种,在见解层面,表明所有的东西都是空性;第二种,在修行层面,如果你有执着,那是不行的,你要放弃执着。比如,修布施时,你要明白一种见地——“一切诸相,即是非相”,包括你布施的相都是非相,都不是实有的。即使一切众生的烦恼以及你的烦恼都不是实有的,但你还是要逐步地去掉这些执着。如果你的心不去掉这些执着,就会有所住,所以应该“生无所住心”。
这一整套理论讲得全部都是这些很深的见解。大家不要认为只是一些很空洞的、很高层面的大话,其实不然,里面都会牵涉到修行。佛陀讲法,他不会像有些论师,将一个问题反反复复地分析,比如,龙树菩萨讲中观,一讲就讲了二十七品;圣天菩萨讲中观四百论,也讲了十六品。后面很多中观论师也是这样的,他们将中观分成了应成派、自续派等等,将各种问题进行仔细分析。
而佛陀是应当时的情况,同时后世人也能从中得到利益。“佛以一音演说法,众生随类各得解”,每个人都能得到他的利益。当然,你要是没有信心、不深入地了解,也得不到利益。
因此,这一段从印证须菩提开始,然后讲了般若理论和实修的结合,也讲了渐修和顿悟。从禅宗的角度来讲,这一段解释了“如来禅”和“祖师禅”的差别。大家知道禅宗里面的“如来禅”和“祖师禅”吗?“如来禅”是渐修,“祖师禅”是顿悟。虽然禅宗里面有这种说法,但是,什么是如来禅?什么是祖师禅呢?后面有林林总总关于很多论师、禅师们的说法。
它的起源是什么呢?我们经常说的香严禅师击竹开悟的故事,他将一个石头扔到竹子上,“啪”地一声,就开悟了,他发现这个东西根本就不用修持。当时他的师父百丈禅师已经圆寂了,于是写了一首诗给他的师兄沩山禅师——“一击忘所知,更不假修持;动容扬古路,不堕悄然机;处处无踪迹,声色外威仪;诸方达道者,咸言上上机。”
“动容”是指所有的外在行为、外貌等,“古路”是指根本宗旨,意思就是无论你怎么做,都离不开“古路”,也就是“若心有住,则为非住”,不管你的心住在贪、嗔、痴、慢、疑上,还是住在某种境界上,其本质都是空性,这是“动容扬古路”。
然后,证悟(明白)以后,任何行为都“不堕悄然机”。什么叫做“悄然机”呢?本性是寂静的,是丢不掉的。而且这个东西“处处无踪迹”——找不到本体,但可以显现出声色,很庄严,即“声色外威仪”。这种庄严是非庄严,是名庄严,大家不要着庄严的相。
最后是“诸方达道者,咸言上上机”,诸方达道者都知道这是最根本宗旨,“咸”指全部。
沩山禅师知道以后,就派他的弟子仰山禅师前来勘验。仰山禅师看了这首诗说:“这种诗稍微聪明一点的人都会写,不能证明你顿悟了。”然后香严禅师又说了一个偈子:“我有一机,瞬目视伊;若人不会,别唤沙弥。”
意思是什么呢?我有一个宗旨,就是我看你一眼,如果你不明白是谁在看,你就不要使唤沙弥。为什么呢?“施主一粒米,大如须弥山,今生不了道,披毛戴角还”,如果你没有证悟,却随便使唤沙弥,就不知道会造下多大的业。
于是仰山禅师告诉香严禅师:“恭喜师弟,你悟了祖师禅。”“祖师禅”这个词汇就是这样出来的,意思是说,通过外在的行为,比如一个眼神,当下明白造成行为的本质,即“顿悟”,也就是所谓的单刀直入。大家只能这样去理解。
那“如来禅”是什么呢?你要修证打坐,并不是说“如来禅”比“祖师禅”差,这只是一种分类。有人认为“如来禅”更厉害,它把一个普通人按次第地一步一步教到成佛,从三十七道品,到四圣谛、二谛等等。后世有些学教的大德甚至说:“六祖只有一只眼,不能二谛双运。”但六祖自己也说:“我只接引最上上根人。”
回到经文,这段话里面有“祖师禅”和“如来禅”的差别,为什么有差别呢?当经文说到次第修行,忍辱以及不住色法而布施,那时候其实说的是“如来禅”,一步一步地去执,最后达到“般若”时,就单刀直入,即“祖师禅”。
实际上这里面也说到了自续派和应成派。“自续派”就是渐修,即一步一步地去掉执着。我们夺己、夺人、人境俱夺、人境俱不夺,其实就是如来禅。先一步一步地去掉对身体、外境等色法的执着;然后去掉受、想、行、识这方面的执着,去掉感受,一步一步地去做,这就是“如来禅”。
但是,有些非常厉害的师兄,积资净障够了,又有圣缘,遇到的具德上师也非常厉害,那就“直指人心,见性成佛”,虽然他还有很多执着,但也明白了,这就是“祖师禅”。“我有一机,瞬目视伊;若人会了,就是上机”,我把它改了一下,这就是祖师禅,即上上机。什么叫“会了”呢?你明白了念佛的是谁,瞬目是伊的是谁。“瞬目”就是看你一眼,你明白了吗?一举一动具皆佛法,你不明白、不会,总是在想,是不行的,总是在说,那更不行,所以要实实在在地修行。
那大圆满是如来禅还是祖师禅呢?大圆满里面既有如来禅,又有祖师禅,大圆满有很系统的教法。当我们去积资净障、修五加行、修中观时,属于“如来禅”;当我们去领受窍诀,被上师指示心性时,那就是让你体会“祖师禅”。
你想想看,你在前面修行了那么长时间,不可能是单刀直入吧?你一步一步地经历了很多修行、很多境界、很多反复和困苦、青黄不接、有了法喜又丢失,锲而不舍,到最后再去接受指示,这是如来禅。
那是不是每个人都要修五加行呢?说老实话,关于这个问题有很多争论。有些人说可以不修五加行,先指示心性,然后再修行;有些人又说一定要修五加行,比如,我们学院这一派,一定要修五加行。慈诚罗珠堪布有一句话说得好:“如果你真的懂了,就可以不修五加行,或者你有很真实的菩提心,也可以不修五加行。如果你既没有明白,又没有真正的菩提心,你就要修五加行。”
懂了吗?不懂,修五加行。你说:“我想直指心性。”即使给你直指心性,你也不一定能懂,大部分人是懂不了的,还是要踏实地回去修五加行。你有菩提心吗?观察一下自己!所以,是否修五加行要根据自己的情况而定。如果确实没有懂,你就一定要修五加行。
对我们来讲,要修大圆满,就应该重视基础修法,一定要去积资净障。大家都觉得五加行的修法很简单,为了听受窍诀,很多师兄修五加行时凑数字,为了进密法班直指心性,就拼命地修五加行。怎么拼命的呢?修得很快,凑数字,“哗啦啦”就修完了,就像完成任务一样,好像听一个窍诀就能证悟。
结果呢?大部分人是不行的。为什么呢?因为积资净障不够,心达不到那种认知状态,就没办法真正地认知,大圆满到最后就是一种认知方式而已。它把我们错误的、二元对立的认知方式去掉,明白自然本智、非二元对立,或者叫做“自明”,我只能这么表达。
所以,师兄们要重视基础修法,不要总是说一些大话。有很多人喜欢说大话,特别是学禅宗的人。还有一些学经教的人,总是沉迷于名相,而不进入实修,这些都会造成最后没办法真正地证悟大圆满。如果大家能够坚持闻思、修行,并且有具德上师做指导,你们就踏踏实实地去修。
如果你修了三遍五加行,念了一千万莲师心咒,而且很真诚、很有信心、没有犯戒、又有大圆满灌顶,即使没有开悟,烂船都有三根钉。第一,你可以在临终时往生;第二,如果不犯戒,即使你这一世不证悟,下一世也一定会证悟。
《金刚经》里面的道理,其实全部牵涉到我们的具体修行及见解,希望大家认真学习。只要能够讲,我就会尽量把我所理解的、所明白的东西跟大家进行交流。如果认为这些对自己有利益,我当然开心;如果认为没有利益,也没关系,种个种子,捧个人场,也是挺好的。
今天没有讲完,没关系,我们下堂课再讲,现在开始回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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