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识对人无我的分析相比中观,更加详细。
唯识宗认为:色都是假的,身体肯定不是“我”,这个只是身根,一堆肉,你说它是“我”,我肯定不承认。这只是“我”的身体而已嘛,如果我会夺舍的话,我进入一个英俊小伙子的身体里,在这里讲法,我的虚荣心可以得到极大的满足,现在,有一个大肚皮,我极其的不爽。在唯识里面,一说到身体就是假的,它说这个肯定不是“我”。
既然“我”不是物质,那就肯定是精神。精神可以按照五蕴来分,有受、想、行、识。
“受”也不能是我,是“我”在受的嘛。“受”随时都在变化,“我”是不变的。“受”有三种:苦、乐、无记。注意:这个受不是触受,大家要把触受跟心受分开。触受就是我们摸到的冷热等等,这种受只是“色”,属于五蕴中的色蕴。打你一下——疼;冷水敷到上面——冷,这些受都是触受。而在这里是指心的欢乐、痛苦和不欢乐不痛苦(无记)这种受。肯定是“我在受”,不能说“受是我”。所以说,精神的“受”也不能承担主宰者的角色。
“想”也不能是我,是“我在想”,不是“想是我”。当然有人会认为“想”是我,比如笛卡尔说“我思故我在”。他找了半天找不到一个“我”,他说:“其他我都不敢肯定是真实的,但起码我知道我现在在想。”因为当时的科技已经比较发达,他们对物质已经有怀疑了。还有罗素说:“这个东西到底是什么样的,我不敢确定。我只能从侧面这么看它,我只能看到这么一个东西,它是我的眼识的感觉材料。你看到是这个样子的,他看到是那个样子的,到底有没有一个它自己的样子呢?”
大家有没有想过这个哲学问题(不是佛学问题),到底一个东西的样子是什么?这很麻烦的。如果我用眼睛看,它是这个样子;我要是戴上一个放大眼镜,它就变了;再戴一个放大眼镜,再放大,它又变了。那么它自己的样子到底是什么样的呢?它的这个样子一定是经过我的眼睛改造了的,这是光反射到视网膜上,到我的后丘脑形成的一个映像。那它到底是什么样子的?比如这个手机呈现出一个颜色,它只能在我的眼睛里面呈现出颜色,狗看它就不是这个颜色了。狗只看到黑白两色,它不能看到彩色,那到底它是什么颜色?
物质到底是什么,很多哲学都有怀疑了。笛卡尔也是这么观察:发现身体不能代表“我”,感受也是变化的,也不能代表“我”,但是起码我知道,我想的时候是“我”在想嘛,这个是可以肯定的,可以现量地确定这个就是“我”,所以“我思故我在”。 笛卡尔用这种方法去论证。
还有一句很出名的话,是培根说的——“知识就是力量”。培根是一个哲学家,也是不修行的,因为他不知道怎么修行。培根说了很多激励人的话,好像是道德楷模说出来的,但是他的行为是非常龌蹉的。跟我们现在很多学佛的人是一样的,说的是出离心、菩提心,但因为他不修行,这些东西没进到心里面去。这值得原谅,但是地狱下面那口锅,一般都是不原谅的。
所以,“想”其实不是“我”,是“我”在想。“想”不能承担“我”这种角色。因为我今天可以这样想,明天可以那样想,甚至我们修行人可以把想停下来——禅定嘛。不想了,“我”就没有了吗?或者我昏死过去的时候,“我”也消失了?所以说“想”不是“我”。
行——行蕴,基本上指各种各样的心所。“心相应行”主要是五十一个心所;“心不相应行”那些东西,就更不可能是“我”了。
那么“识”是不是“我”呢?就是心的分辨的能力是不是“我”?我们经常说“识”,它到底是什么?如果用比较通俗的话来解释,心能够作用的能力就叫做“识”。唯识里面说“识为了别”,它的专业术语叫做“了别”。
那“识”这种分别的能力是不是“我”呢?这在唯识里面有很精彩的解释。中观里面说,肯定不是的,中观把自证分分空了,这是比较“野蛮粗暴”的方法。中观说,识的发生一定要有时间,它把时间拿来分分分……分到没有就没有了。其实用唯识去看,反而要容易理解很多。唯识里面把心的作用分成八种能力。眼识这种能力肯定不能承担我,因为眼睛瞎了,“我”就没有了,这是不可能的。前五根都不可能,因为五个感官都可能坏,但是“我”还会存在。
那么意识行不行呢?意识也不行。刚才说了,它也会停息。唯识说,有个操纵意识的意根,那个就是。这个意根就是我们经常说的“我执”,叫做末那识。末那识是怎么来执著“我”的呢?它认为我们的身心有一个显现一切的总能力,这个总能力叫做阿赖耶识的见分。
见分跟相分有什么区别呢?其实它们就是能力和能力的作用。这个是通俗解释,如果要去背书的话,那就麻烦了。什么叫做能力和作用的分别呢?比如,这个是我看到的东西,这叫相分,眼识看到它的这个能力就是见分。这里要注意:眼识不是眼根,眼根是帮助眼识实现的一个工具。如果我是盲人的话,我通过修行,还可以通过更厉害的一个根看到东西。
释迦牟尼佛有个弟子阿那律,他是天眼第一。他怎么成为天眼第一呢?他在听佛陀上课的时候打瞌睡,佛陀说:“你听法的时候打瞌睡,一千年变蚌蛤。”他听到就很害怕,因为佛陀说的话是要兑现的,几乎每句话都可以当成是授记。他听了以后很害怕,就很刻苦地瞪着眼睛修行,一直修了很长的时间(七日七夜),结果把眼睛搞瞎了。于是佛陀悲悯他,教他修天眼,结果他修成了天眼第一。为什么眼睛瞎了还能够修成天眼第一呢?因为心的明力不再被眼根左右了,这样往往还容易修成天眼。
也就是说,眼识并不是眼根,这个眼睛只是浮尘根。只有小乘有部才认为眼睛是眼识,从经部以后就不这么承认了。到后来的中观、唯识就更不这么承认了,唯识说眼识是一种能力,我们看到的,是眼识的相分,而眼睛是一个浮尘根,它是增上缘,是造成眼识的一种助缘。
阿赖耶识的见分是什么呢?我们经常说“一切境相由心现”,显现的一切是什么?心的相分!显现的能力是什么?见分!
在唯识这个层面,这一切的显现都是假的,这些外境都是假的,“一切境相由心现”,这是唯识的基本观念。但是,唯识认为能够显现这一切的这个能力是真的,这是随理唯识的见解,就是我们经常说的“自证分”实有。
所有显现出来的东西全部都是跟“我”有关,没有哪样不是。你是我看到的,这个话筒也是我看到的;感觉是我能感觉到的,你感觉不到的。一切显现都由一个能力显出来,这个角色最能承担“我”这个相续。延续“我”这个相续的,一定有一个能力,也就是这个主宰者、造作者、承受者。因果报应全部兑现在它身上,而承担这个东西的,被认为就是阿赖耶识的见分,心无明地这么认为,不用想,它就会这么认为。我们平常观察自己,你会发现它就是这个样子的,所以误认为阿赖耶识的见分就是“我”,心执著它就变成了末那识。
所以唯识里面讲,末那执著阿赖耶识的见分就是“人我执”,但是阿赖耶识的见分又不是“我”,这是一种误认,是以阿赖耶识的见分作为对境(唯识里面叫“拖带”),生出一个假象。认为有个“我”,实际上这个“我”根本就找不到,是一个绝对的非量,是一个假象,捏造的。
比如这支笔,虽然它本质上是假的,但我还找得到,还可以看得到,有它的相状。但是“我”是什么,你永远都找不到,但就是要执著阿赖耶识的这种能力为“我”,执著这个主宰者为“我”(认为自己在主宰)。
其实唯识这种说法跟修证有很大的关系。为什么说跟修证有很大关系呢?我们在以后会去说怎么去找这个“人我”,然后把它干掉。这是非常重要的一个事情。
——摘录并整理自《2011年五一禅七第4天——四夺与人无我》
【注:本初稿内容暂未经讲授者本人审核校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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