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观察行蕴
1.行蕴和烦恼的关系
以上是色、受、想，下面说行蕴。行蕴是最复杂的，其实我们心的运动就是行蕴，还有一种和我们心好像不太相应的运动，叫做“心不相应行”，实际上它们也是心的运动，但是跟我们的意识没有太大的关系，比如时空、方所、命根这样的东西，大乘的唯识里面归纳有二十四个心不相应行法。
还有就是五十一种心所，心所就是跟我们意识有关系的心的运动。其实以前讲过好多，我现在简单地跟大家说说。心所分成五大类：遍行心所、别境心所、善心所、（不善的）恶心所、不定心所，加起来有五十一种心所，也就是五十一类心的运动。那么，这些心所跟烦恼有什么样的关系呢？如果你要从很高的角度去看，当你不明白所有这些心所的运动是为什么的时候，那起码就是一种无明，无明就是一种痛苦。
（场外师兄帮忙打出心所，师兄读其内容）
恶心所包括：
根本烦恼：贪、嗔、痴、慢、疑、恶见，六个。
小随烦恼：忿、恨、覆、诳、谄、憍、害、嫉、悭、恼，十个。没有电脑的师兄就麻烦了，听到很多中文字“叭叭叭”就出来了，只有名相，没有法相，更没有事项，但没办法，就这么听吧。
中随烦恼：无惭、无愧，两个。就是不要脸那种，无惭无愧，一点不知道惭愧。
大随烦恼：昏沉、掉举、不信、懈怠、放逸、失念、散乱、不正知，八个。
不定心所：悔、眠、寻、伺，四个。
善心所：信、惭、愧、无贪、无嗔、无痴、勤（精进）、轻安、不放逸、行舍、不害，十一个。
别境心所：欲、胜解、念、定、慧，五个。
遍行心所：触、作意、受、想、思，五个。
我们以前讲过的《八识规矩颂》有详细的讲解。今晚上，要是再讲的话，会说不完，我们就概括性地讲一下，因为修行其实不需要那么复杂。我现在讲的就是一些很具体的的修行方法。
我们现在说根本烦恼——贪、嗔、痴、慢、疑、恶见，这些心所不管它属于哪一类，说到烦恼的时候，你去观察起来，无非就是引发你不舒服或舒服这两个东西。比如善心所，可能给你带来好的感受，也可能带来不好的感受。善心所怎么会带来不好的感受呢？有可能的，比如无贪——离开对一个东西的贪着，无贪的心所本来一直会带来非常好的觉受，当你的心发现了离开对一个东西的贪着的时候，其实是一种放松，那个时候是很舒服的，但是如果别人来跟你说，这个东西怎么怎么样，你的心马上变了。
比如两个人谈恋爱的时候很贪，离开的时候没有贪了，无贪，就感觉到一种放松。如果另外一个人跟你说：“不要离开他，离开他对你不好，离开他……”你马上又生起贪心。甚至会有人说，你离开他的这种无贪的放松实际上是一种自私。如果你观察不清楚的时候，马上就会生起烦恼。也就是说善的心所有可能产生变化，生起烦恼。
还有，如果不明白它的空性，我们对善心所的执也会造成烦恼。意思是如果我们产生一些善心所，本来应该产生快乐的，产生快乐以后就开始执，同时也执产生快乐的心所。所有的贪执到了最后都是痛苦，所以佛教要去修空性，彻底解决这个问题。
不要说这么多了，无论它是善或恶，是根本烦恼、随烦恼、别境心所、遍行心所，这些我们只能在意识层面比较清楚，但是很粗大，在阿赖耶识层面，我们根本就不清楚。不过，不管这些心所有多么复杂，继续讲解起来会有很多，但是它们带来的结果只有三种：乐受、苦受以及无记受。比如懈怠、放逸可能造成无记受；贪、嗔、痴、慢、疑这些可能直接带来烦恼。有时候贪也会带来乐受，这个不一定的，贪本来是一个直接烦恼，但是贪也有可能带来快乐。总之，不管什么样的心所，它一定会带来这三种受，只要把这个“受”解决了，就都好办了。
现在我们讨论的是心的运动（心所）跟三种受的关系，如果具体讨论会好多，而且不一定是善心所就绝对带来快乐，因为里面有贪执，也不一定恶心所就绝对带来痛苦的受。不管什么心所，只要有贪执，走到后来都是痛苦。
2.对付行蕴的方法
我们要对付心所、切断它与烦恼的关系，要怎么去做呢？首先要观察产生的“受”。
如果我现在产生乐受了，回过头去观察我自己，是什么样的心所带来了这种乐受。比如我去谈恋爱的时候很快乐，（通过观察）我会明白，这个东西其实是贪带来的。我对一个外境的贪的心所带来了这种乐受。解决的方式，可以从乐受的角度去。像刚才所讲的那样，用对付乐受的方式去让自己解决这个问题，不让乐受的变化产生烦恼。
现在我们不从解决乐受的角度入手，而是直接从带来乐受的心所（心的运动）的层面解决这个问题，不让它走到后面的乐受、苦受或无记受。具体要去做的话，其实要从心所一个一个地讲起。我们先把它弄简单点，五十一个心所，怎么来分呢？遍行心所这些东西，我们可能都观察不到。
其实要一个一个地讲起，非从一个一个讲起不可。如果要五十一个心所全部讲的话，今晚绝对讲不完。我们选几个来讲，选几个比较重要的，贪、嗔、痴、慢、疑……不要选几个讲，还是笼统地讲算了。
不管什么样的心所，其实都是心的运动。我们要去解决这个心的运动有几种方法。第一个方法是：让心的运动停下来。是什么样的心的运动，你可以去观察，但无论怎么观察，都在这五十一个心所里面，已经被概括了，怎么都跑不出去。
本来一个一个讲心所是最好的。但是今天不这么讲，只讲怎么切断烦恼就好了。那怎么做呢？不管观察到它是什么，首先让它平息下来，有一种方法——禅定。可是，禅定的方法普通人哪里行呢？所以平常我们要去修禅定。其实是因为如果想把烦恼的根源——人我挖掉的话，没那么简单。所以今天我们没讲人我，而是直接讲它跟烦恼的关系，以及怎么切断它们之间的关系。
这些心所可能让我们产生巨大的波动和比较轻微的波动，平息巨大的波动我们暂时不去谈了，因为做不到，我们训练的时候，一定要从轻微的波动开始。
因此，如果你真的要去观心的话，要经常去对照这五十一个心所，观察自己的心处于什么样的状态，这是唯识的一种修法。
（我在这里讲这个方法），是不是有点不合适？因为能够这样做的前提是，你一定要先对五十一个心所进行了解，了解的方式要去看《八识规矩颂》《百法明门论》等书籍。看了之后，当心波动的时候，你一回观，就会知道是什么样的心所，真正的唯识要这样去修行。
一些师兄可能做得到，但大部分师兄，对自己粗大的贪、嗔可能知道，但很多很细微的心所不一定知道。但是如果你先把各个心所背熟了，比如“忿”是什么，“恨”是什么，“覆”是什么，“诳”是什么，“谄”是什么，“憍”是什么……说来也不是很复杂，但是你往往会忘记的。所以，你要把这里面组重要的东西记住，然后要经常地、习惯性地反观，然后对照自己产生的心所。
对照的时候会发现：“哇，其实我这个时候产生的心所叫做无惭、无愧，俗称不要脸。”（众笑）；打坐的时候，你要观察到自己现在处于昏沉，或者是掉举；或者说，这个时候总体的心态是属于一种“欲”或者“胜解”；或者念头不断的时候，是属于“念”。要不停地反观自己的心，然后去跟唯识的这些心所进行对照，你就会明白自己的心这个时候是处于某种心的运动的状态。唯识里面介绍了对治它的方法，所以唯识是具体的修行，原因就是这样的。
但是，我们现笼统地讲一个对治心的运动的方式就是禅定：不管它是什么心所，我直接定下去，它就会停止下来。但是，这个方式，没有禅定基础的人很难做到。但是对禅修中心这些师兄们来说，你们是可以做得到的。也就是说，当你们出现了心的剧烈波动，不管它是好的、坏的，就去禅定。
刚才说的，不管好的坏的心所，如果不对治它都是痛苦，因为五十一个心所包括善心所在内，全部都跟人我执连在一起，人我执是它们的底层。那怎么办呢？出现这些状态的时候，一个方法是禅定；还有一个方法就是我们反复讲的三主要道——出离心、菩提心和空性。
出离心怎么去对付这些混乱的心所，这些各种各样、乱七八糟心的运动呢？你要告诉自己：这些心的运动，实际上就是造成世间所有一切的根本原因。我们的痛苦、欢乐，甚至形形色色的世界，乃至太阳、月亮，其实根本就是由于心在运动——因为一切境相由心现嘛。
所以，心各种各样的运动，不管它好和坏，其实都是错的。那怎么办呢？离开它，特别是那些恶劣的心所。当出现一些善心所，可以在一些时候不离开，比如出现了信、惭、愧、无贪、无嗔的时候，你可以让它延续，发展下去。就像“四正断”里说的样——“已生恶令永断。未生恶令不生。已生善令增长。未生善令得生。”实际上说的就是对付心所。
出现好的心所可以让它延伸，但让它延伸的同时，你一定要明白，这个东西也是虚假的，它也不是真实的“一个东西”。当然，如果你说这里是用到了空性的方法，你暂时可以这么去用，其实最厉害的出离心就是空性。
接下来是菩提心。当产生这些心所的时候（不管是好的心所还是坏的心所），好的心所，你就说，我愿意这些心所产生的功德回向给上师三宝、天边一切众生；产生了恶的心所，当你回过头去观察它们的时候，就发愿，我一定要断掉它，并且我愿以我生起的这种恶心所代替所有众生产生这些恶心所。比如我现在产生一个贪，比如，突然发现自己看到美女不停流口水，这个贪的心所太坏了，它已经产生了，怎么办呢？产生贪这种恶的心所我现在已经错了，我要去断掉它，但是我愿意用产生贪这种恶劣心所的过失，代替天下所有众生产生这种恶劣心所的过失。
用菩提心，这跟刚才说的修法是一样的，只是没有落到“受”上去。是在心已经产生这种行为，但还没有开始产生烦恼的时候，我就已经开始用这种训练的方法了。这种训练的方法的前提是什么？是要反复观察自己的心，要搞清楚自己的心到底运行的是什么心所，你一定要拿着唯识的书一一对应，这样才是真正的学唯识。有些人学唯识，他死记硬背这些概念，背了以后，其实跟自己的心一点都不相应。如果你一边观察，一边跟书对照，慢慢慢慢，你学的东西就真的落实到心里面去了。
这样，你才会知道（比如说十个小随烦恼），什么是“忿”，什么是“恨”；“忿”跟“恨”有什么不同；还有覆盖的“覆”，为什么有些人好像在很愤怒地发泄的时候，他其实还是覆盖了一些东西，有很多人误认为，愤怒的时候说得是真的，其实不是的，愤怒时还是有覆盖的；还有为什么会诳、谄、憍……其实当你把自己的心搞清楚了，别人的心基本上就清楚了。因为人与人虽然有差别，但很多地方也很相似，特别是我们凡夫。
那么，我们通过这样的方式慢慢观察清楚了心所。观察清楚了心所的好处就是：某个心所一出来，概念马上就去（认清并对治）了。而我们平常不是这样的，在没有学唯识的之前，那些心所一出来，马上就会引发痛苦或快乐，心立即就跟着快乐或痛苦去了。我们普通人、没有经过训练过的人的心是这样的。
如果你长期做这些观察，自心出现什么状态，（就会清楚）：现在是信心的状态，现在是轻安的状态，现在是无惭无愧的状态……反反复复。心真的这样观察熟练了，当你出现这些心所的时候，马上那个念头就去了（清晰地知道是什么心所并且对治），这个去的同时，实际上就是观心。也就是说，对治的同时你就在做观心的训练。
我们经常说要观心，其实很多人都不懂得怎么观心。那什么是观心呢？就是你起了一个念头，能清楚地知道它是什么 ——哦，这是信；哦，这是恨……然后在念头起来后，立即进行对治。比如起了一个善的念头，如惭愧，你让它（延续）下去，虽然让它延续下去，但也不去执著它，因为它不是真实的。如果起了恶的念头，比如根本烦恼、小随烦恼或者中随烦恼之一，就立即把它去掉。去掉的方式，刚才已经说过了。
有人把四正断打出来了。“一、断断谓所起恶不善法，断已复生，更须精进摄受，令不生起，断而又断，是名断断。”出自于《杂阿含经》，四正断。
就是说，恶出来以后，马上就把它断掉。断了又断，断了又断，就叫断断。其实跟我刚才说的是一样的，烦恼出来以后，明白它马上就把它切断。但是这个有点难。
其实所谓“修行”，就是修行蕴，但行蕴非常难修，因为我们被各种各样心的运动折磨到一塌糊涂，并且被折磨得时候，我们又不知道是为什么。比如当我们生起了一个痛苦，老是会很傻地去问：“哎呀，上师（或者某某仁波切），我现在这么痛苦，是不是因为我前世做了什么事儿呀？你能不能告诉我？”完全听故事去了。如果遇到一个假上师，他说：“嗯，你前世一不小心吐了我一口痰，所以现在很痛苦。” “哇，大德！”立即磕头供养，然后就被骗了。
其实，观心不是去找那些故事。观心就是你去发现自心生起的这个状态，属于哪一类，这就是学唯识。所以唯识比中观复杂 ，中观管你什么心所——假的。干脆又直接，它是深法，直接给你通到底，很“无耻”。唯识与中观不同，唯识是的方式是，一产生这些心所，就要知道，这个是什么，那个又是什么。在这个过程中搞熟了以后，实际上你已经建立了观心的机制了。
一产生心所，马上你就不再跟人闹了，不跟着跑了。比如说，人家一打你，你可能产生恨——打你可能不会马上产生恨，打完了以后，想起来会产生恨。打得时候肯定是愤怒，是愤。观察心的人一定会知道，被打了以后，后来（回忆时）就会恨——“他那个时候还打我！”。
如果你有这种训练的话，马上就会明白，“我现在在恨！”这就是从心的行为上升到了理论层面，叫做实践形成了理论。然后理论反过来去指挥你的心，怎么去正确运动：如果是善心，你可以鼓励它，同时告诉自己它不是真实的；如果是恶的心，就要断掉它。断掉它的方式和鼓励它的方式和刚才讲的对付受的方法是一样的。
我刚才都已经讲过好多次了，怎么去鼓励它？比如说一个善行，告诉自己，这样会让我们积累很多的功德。我愿意把这些功德供养给上师三宝、布施给所有的众生。同时觉得它不真实，没有实质。它有作用，但是非实质——这是单空的训练。对治的方式，跟对付乐受是一样的。
对付恶劣的行为要想：我要断掉它，让它平息下去。有的是用禅定，有的是用和它相应对治的一些思想来进行思考。比如说，产生愤怒的时候，要么就直接对治导致愤怒的事，认为那些事是假的，比如别人打了你，认为他是母亲。这样是对治导致你情绪产生的原因，把它对治掉了，原因就消失了。当别人打了我，我认为打我的是我的母亲，我的愤怒就没有了。
还有（一个方式是）不管他是不是母亲，直接就拿去对治这个愤怒，比如说，这个愤怒是个不好的心，对付它的方式是什么？刚才说的，把它停下来——禅定。这个很多人做不到，说这个有些多余，但是禅修中心有些人做得到，一愤怒，如果一个人定力很好的话，一下心回去，趋于平静，马上那个愤怒就慢慢地消失了。
但是我们在座的，上班的师兄不可能（做到）的。大部分根本就没有这样的禅定力，禅定力要培养的。那么禅定不行怎么办呢？就要靠思维了，当产生一个愤怒，思维：我现在愤怒了，它是错误的，这样的过失有了，我愿意用这样的过失代替天下所有众生因愤怒而产生的过失。但是，我不能让这个过失继续下去。
这里有一个麻烦：当产生痛苦的时候，我们说愿意用这种痛苦代替天下所有众生的痛苦，这个时候，我们好像就不愿意极力去消除痛苦。那么，一个愤怒的情绪，我们是不是极力不让它消除，让它继续下去呢？你一定会担心这样。这样想，就说明你从来没有修行过。你要是真的去想：愿意用这种愤怒的过失代替天下所有众生产生愤怒的过失。你在这么想的时候，愤怒就开始消失了，自然而然就会这样，因为你的心里已经认定了它是过失。你去观察它，认定它的过失，它一定会消失，它持续不下去的。
还有一种方式——单空。空性做不到，就单空嘛。感受到愤怒的时候，想“诶，假的！”或者用单空的觉受去。觉受和思维都可以用。乐受会比较好一点，你可以享受它——牛肉多汁，它是假的；但是愤怒是一种难受，难受可不可以呢？做得很厉害的时候，一样可以。虽然没有乐受那么好玩，但是一旦真的产生那种思维的力量，（难受也一样可以消除）。
思维久了会有力量的，久久地串习这种思维，一定会对我们的心产生极大的牵引力。比如说爱一个人，反反复复说，爱他爱他爱他，我跟随他……这个力量出现了以后，别人劝你一句，根本不听。但是你说天天爱的那个人，说：“喂，你去死！”你马上就去死了。我不是说真的去死啊，我是开玩笑的，我是想说那种道理，心会串习出一种力量来的。这是对付心所的一种方式。
我很笼统地说的，如果一个一个地说，今晚耗时太长了，这样不行。接下来看识蕴。
【注：文稿内容未经讲授者本人审核校对，建议结合录音阅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