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观察识蕴

1.识蕴和烦恼的关系

识蕴跟烦恼的关系就比较深沉了。识跟烦恼的关系中其中有两个识是最重要的——末那识和阿赖耶识。唯识把识分为八个，眼、耳、鼻、舌、身，这五个前面说的色蕴已经全部都搞定了。然后是意识、末那识和阿赖耶识这三个识，意识属于“想”这一部分；末那识是最厉害的识——就是我执，这个就是痛苦产生的根本；阿赖耶识是无明产生的根本，叫总无明。所以一切落到修行的根本是要去对付识。

如果要说识蕴跟烦恼的关系的话，其他识都可以引生烦恼，或者被烦恼所影响，但所有烦恼的根本原因都来源于末那识——也就是我执。到底什么是我执呢？今天就要说到这个我执，阿赖耶识可以说一点。意识刚才已经说了，属于想蕴这一部分。

我们现在说末那识。怎么切断末那识跟烦恼的关系？这个是切不断的，末那识跟烦恼真的是一一对应的关系，没办法切断。要消灭烦恼，怎么办呢？消灭末那识！如果你把所有烦恼都消灭了以后，末那识就无处可逃，一定被你逮住，最后消灭它靠的是智慧了。

末那识本身是一种心的执着，心的执着是什么？很难说清楚，你把你的执着拿来给我看看？它就是心的一种不讲道理的附加上去。什么叫做心不讲道理呢？心本来是个明明白白的、能产生觉知的这么一个东西，它没有方位，没有地点，它也不在哪里，但哪里都在，很难讲的这么一个东西。但这个东西它也不是个东西，你找不到本体。

我刚才说的那个其实就是证悟的状态。但是当它有无明，执着一个个体感或主宰感，它就认为心的那种明的力量有个体，或者有主宰——它老觉得有一个东西在运动和主宰。

就像以前我们说到有个哲学家叫尼采，他说，支配世界和人类行为最高的是“权力意志”，这个“权力意志”其实就是主宰，他把我执当成了世界的根本。其实他也没错，我执在一定程度上就是世界的根本，只是他没有把“权力意志”说成是我执而已，权力意志就是要主宰嘛！

所以，尼采的思想程度很高的，他曾经告诉他的读者说：“来，我教你们超越是非，超越善恶，超越法律，超越道德，站在似是而非的彼岸！来，我教你们做超人！”尼采非常狂妄，但他既然能成为哲学家，而且有很大影响，也不是说完全没有料的。他总结世界的根本是“权力意志”，这个东西还被希特勒拿来利用了。这个“权力意志”其实就是我执。心始终执着个体，或执着这个个体能够主宰，这样一种没有道理的执着，就是我执。

如果我们仔细去分析色受想行，所有能看得到、摸得到、想象到的东西，包括识本身，都没有一个叫“我”的东西。因为心的光明不具备个体感和主宰性，但是心就是无明地认为有主宰性。一旦有了个体感跟主宰性，就会有烦恼。为什么？个体感一产生，就会有孤独感，个体感跟不安全感是始终连在一起的。一建立了个体感，就会有他体，就会有破坏和被破坏，就会有保护。这就说得很深了，不能像刚才说的那么具体了，因为这玩意儿没办法具体，因为我执这个东西，你找不到的。

色，我们的身体，无论内外的色法，你都找不到一个叫“我”的东西；受，你只能说“我在受”，受本身不是“我”；想，也是“我在想”，想本身不是“我”；行，也是“我的心在动”，这些心在动本身不是“我”；识是一种分别，能分别的才是“我”，分别本身不是“我”，那能分别的识在哪里呢？你也找不到一个我。

根本没有“我”这种东西，但心就执着这种个体感和主宰性。这个执着是什么意思呢？心执着我，不是要去想一个“我”，用不着想“好像有一个我”，你看那些动物哪里会去想一个“我”嘛，你说它没有我执吗？它就觉得这一堆东西快乐痛苦就完了。

比如一只兔子，它就要跑去吃草。它的意识、它的习气命令它去吃草。当它看到青草，这一堆（指小兔子的身体），一个小兔子，圆滚滚的，就过去了。它的心觉知到这么一堆东西，它直接就要去保证这堆东西的安全，当出现狼的时候，它的第一反应是什么？恐惧以及奔跑。所以说，这个个体在它的心里一成立，就有了恐惧感和不安全感。这个“个体”在这个时候表现为一堆肉体。

这个“个体”有时候在人类这种复杂思维里面，不仅表现为肉体，还表现为人格、自尊、以及我的想法我作主……还有个主宰感，好像只有他才能做出来某件事，而且他还会说“我做出来的事我负责任”。其实也确实是这样，你做出来的事确实只有你负责任，怎么可能别人帮你负责任呢？

心就是这么莫名其妙的！本来没有这么一个个体，如果心回到本面去，会发现所有的个体其实都是一个东西。所以回到本体的时候，不会有自私的，都没有个体感了，怎么自私呀，对谁自私去呀？他也不会去主宰了，所以佛陀度人一定是随缘任运，他没有说“我区别于所有众生，我来度你们”，不可能的，他没有这样的个体感。因为在光明的状态里面就没有这些。但是无明就不干了，它一定会让心有这样一个很沉重的个体感，个体感和主宰感一出来，就有了不安全感和造作。

有不安全感、主宰就是要去造作，“我”要干这样干那样。个体感就会造成不安全感。你看我们所有的行为，人类的情绪（心）里面，最重要的不是什么神圣、伟大这些东西。说人类范围太小了，应该说所有的生命最重要的是什么？不安全感，任何生命都是这样的。你说我们现在挣钱为了什么？害怕我们所执着的这个个体受苦嘛。我们为什么让自己的行为显得很规范？害怕被诽谤嘛。我们硬要保持自己的自尊，你的自尊值几分钱啊？就是害怕这个主宰受伤，受到不认同嘛。所有的努力，管你什么事业、爱情……其实都是来源于不安全感，一定会有希和忧（希求和忧虑）。

所以，大圆满的证悟的状态叫做没有希忧，原因是就是这样的。证悟之后放弃了个体感——随便嘛，饮啖茶，食个包，（粤语喝茶吃包子，意思是休闲摆烂）何必呢？所以大圆满成就者，眼里基本上都是笑，但是他们有一种情绪很难被丢掉，就是悲悯，巨大的悲悯。因为他觉知到，其实你也是那样的，但是你的无明就造成了你瞎扯淡。所以，他就告诉你：“不要扯淡了，乖乖乖乖……，其实我们是一样的。”大圆满成就者一定是这样的。

对付末那识，我们先不要说那么多，什么执着阿赖耶识的见分为“我”，或者执五蕴的总和为“我”，这些太术语了。实际上就是心始终认为有这么一个个体，以及心能指挥这个个体，产生所有的行为的时候，独立于其他的心，这个叫做“我执”。所以，如果我们的心能够切断这个东西，把我们的个体感、主宰感解决掉了，一切痛苦就消失了。

2.切断我执的修法

我们要怎样去切断我执呢？不让它生起，那是很麻烦的。训练的方法是什么呢？这个方法跟前面的四种不太一样了，比较麻烦：盘腿打坐，然后开始进行分析：身体是不是“我"，左手是我吗？左手不是，它只是一个手而已，把它砍下来丢在地上，左手就不存在“我”了。全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是“我”，头发是“我”吗？眼睛是“我”吗？人的眼睛可以被挖出来的，眼睛上不存在我，要经常这样去思考。

这样的思考有用吗？要反复思考，仅仅一两次是不行的。要思考到什么样的状态？思考到你的心直接地觉得身体和“我”无关，它只是一个工具而已，要做到经常直接就觉得这个身体是个虚假现象，就算是有“我”，它也和“我”无关。在直接的感受里面，觉得身体就是一个被操纵的工具、傀儡。慢慢地，在色上的无我修行就到位了。

接下来是“受”，也一样要去思维它。思维到什么程度呢？所有的快乐和痛苦都是心的快乐和痛苦而已，其中没有一个“我”。受罪的是心，是无明造成的结果，其实没有一个“我”在受——放弃这种个体感和主宰感。这个说起来简单，做起来非常的难，还是要像我刚才说的那样做。

想蕴也是一样，要么就把它停下来，不想了，禅定。要么就直接觉照到这个想，实际上也不是有个“我”在想，就是心在动而已——用“心”去代替“我”。有个最简单的方法就是用“心”去代替“我”，而心本身又找不到实质——心也找不到一个主体，所以心也不具备“我”。我刚才说了，心其实也找不到地方，没有方位、没有时间性，就是一种觉知、一种光明，它哪里有个“我”呀？

但是这种永恒不变的觉知和光明，里面有无明，无明就是强行体受（直接地觉得有）个体感跟主宰感，谓之为“我执”。我没有把它术语化，我想现代人都听得懂。其实我们概念里也不会去想有我执。你去问街上那些没有学过佛法的人什么叫“我执”？他连“我执”是什么都不知道。但他有没有“我执”？他的心直接就执我。

行蕴也一样，当产生各种情绪的时候，要告诉自己这就是心在折腾而已，没有一个“我”在折腾。要去思维，然后直接觉照到，它其实就是一种错误的觉知。不管是错误的觉知还是正确的觉知，都是一种觉知，站在觉知的立场上，错误正确都没有。什么叫站在觉知的立场上？就是仅仅只有觉知，没有思想和判断（这个做到就修成大圆满了，那暂时做不到这样）。总之，行蕴就是心的运动，它没有“我”。

识蕴就是，那个识里面的“我”就是心的错误的无明和执着，当你把色、受、想、行解决掉后，在识蕴上怎么解决掉我执呢？就是你看清楚了、明白了，心直接地明白：喔！原来心是这样在体受个体感跟主宰感的，这完全是一种错误的体受。这个明白非概念性的，是觉知性的。这个时候就是证悟了末那是虚假的一种心识的作用，也就是初果阿罗汉所证悟的东西。就是心直接明白了（无我），然后保持它，如果你不接着修下去的话，最后就会变成阿罗汉的。

心不再体受个体感与主宰感的时候，所有烦恼都会消失。所有的烦恼会变成一种心自然的运动而已。贪、嗔、痴、慢、疑全部都不见，“信”会变成一种非心所性的信。

什么叫做非心所性的信？比如，我现在告诉大家有解脱、有三宝，这对你来说是个想法。当你真的证悟以后，你还想它吗？它本来就是这样的，想它干嘛呀，那个时候它就不是一种心所了，不存在信的问题了，所以连信都消失。什么惭啊、愧啊，也没有了，我执没有了，就没有个体感了。围绕着个体的所有一切会全部消失，那烦恼就绝对没有了。这个是最厉害的。这其实是可以做到的，修的方法，前期要猛烈地去修菩提心，把菩提心修完了以后，再来做像这样的观察。

我刚才说的很笼统，也就是说，你要对自己的身体以及自己的心反反复复进行观察，去寻找你的心跟身体里面哪一个具备个体感和主宰感。你会发现整个人的内内外外，不管是物质还是精神都没有一个“我”。然后形成绝对的定解和觉知，然后在觉知上进行修行，就会消灭掉末那识里面的我执，所有烦恼就切断了。

后面这一段是最难听懂的，本来是不应该讲的，但是都说到这里了，交流嘛，就讲一讲。

再接下来就是阿赖耶识这个无明的解除，这个就算了吧。阿赖耶识无明的解除，就是证悟大圆满了，不是今天的内容。它都不能称之为烦恼了,那叫法执的解决，我们今天就不说这些。今天就跟大家随口交流，如果大家有录音的话，一定要在上面说清楚，这是纯粹的交流，因为好多东西都没根据术语这么来说，是讲了一些具体的观修的方法。特别是后面这段关于我执的分析,其实是很准确的。但是，大家要去做的话，绝对不是一两天的事，要好长时间，仔仔细细地去分析观察。我们用的是最慢的方法，没有用什么气脉或者大圆满，气脉和大圆满，我们已经修不来了。

虽然说是很慢的方法，但如果真正努力，菩提心修得好，五加行修完了，两三年、三四年时间基本上就能很深地体会到这个。很深地体会到的话，不一定这个时候你就能飞了，或者是可以知道明天的事了，或者谁生病了，你伸手一摸他就好了——那叫巫婆。

但是，你会清楚地知道“我”就是不存在的。我不存在，我这种“执”，其实就是一种乱执，是一种没有目标的瞎执着。然后你去把它放了，然后你就解脱了，然后就没烦恼了，然后你就成阿罗汉了，然后你就去净土了，然后就没事了，哈哈哈……你说是不是这样？我虽然在开玩笑，但绝对是真话，信不信由你。反正大家仔细去想一想我说的这些东西。

今天就学到这里，现在开始回向。

【注：文稿内容未经讲授者本人审核校对，建议结合录音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