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义】
博山无异元来禅师警示:
拜师:
无异元来禅师,无明慧经禅师之法嗣,俗姓沙,庐州(今安徽境内)舒城人,生于大明神宗万历三年。元来禅师十六岁游金陵,一日于瓦棺寺听讲《法华经》,遂生出世之志,于是前往五台山,投静庵通禅师座下出家。静庵通禅师传授给他天台三观之旨,并嘱咐他好好修习。元来禅师于是谨遵师教,精勤修习止观法门,达五年之久。后前往超华山,从极庵洪禅师比丘戒。
当时,无明慧经禅师正在峨嵋山,大唱曹洞法门,学者奔凑。元来禅师听说之后,遂前往礼谒。刚到峨嵋,适逢慧经禅师正要下地劳作,荷锄戴笠,状如农夫,元来禅师对他的修为颇为怀疑,当即便离开了峨嵋山。元来禅师来到福建光泽县的白云峰,住庵隐修三年,写成《心经指南》,让人捎给慧经禅师。慧经禅师阅后,写信告诉他说,所著“非其第一义”。元来禅师羞愧,将其手稿付之一炬,然后向慧经禅师所在的方向,焚香遥拜,决心从此以后放弃文字知解,潜心宗门。独自继续呆在庵中,参究半年,无有省发。
一日,元来禅师偶然翻阅《传灯录》。当他读到“赵州嘱僧曰:‘有佛处不得住,无佛处急走过’”这段文字时,恍然有省。于是元来禅师便重新前往峨嵋,参礼慧经禅师。当时慧经禅师已经移住宝方。于是,元来禅师又赶到宝方。在宝方,元来禅师住了两个月。为了克期取证,元来禅师用功非常勤苦,虽面目黧[lí]黑,憔悴骨立,却仍然不肯歇息。
赵州公案:有佛处不得住,无佛处急走过
一天,有一位僧人向赵州和尚辞行。赵州和尚问他:“甚处去?”那僧回答道:“诸方学佛法去。”赵州和尚于是竖起拂子,说道:“有佛处不得住,无佛处急走过。三千里外,逢人不得错举。”那僧一听,便道:“与么,则不去也。”赵州和尚道:“摘杨花,摘杨花。”(参见《赵州和尚语录》)
慧经禅师应玉山庵之邀请,前往说法,元来禅师奉命同行。一路上,元来禅师谈及君臣五位之旨,慧经禅师听了,不时地称可。可是快要达到玉山庵的时候,慧经禅师忽然问元来禅师:“佛印大师云:‘蚁子解寻腥处走,青蝇偏向臭边飞’,是君位事,臣位事?”元来禅师道:“臣位事。”慧经禅师一听,便呵斥道:“大有人笑汝在!”元来禅师茫然莫测其旨,心中迷闷不已。
悟道:
博山无异禅师,到达玉山庵之后,元来禅师终日独坐于一小楼中,朝夕提撕,目不交睫。这样过了一年多。一日,元来禅师上厕所,准备方便,碰巧看见有一个人正蹲在木板上。他当即豁然大悟,身心踊跃,喜不自胜,如千斤重担突然落地。于是,他一路奔跑,往见慧经禅师。慧经禅师的居处,离宝方寺虽有五十里之遥,可是元来禅师却感觉到须臾即至。刚进丈室,元来禅师便展礼大拜。慧经禅师问道:“子近日如何?”元来禅师道:“有个活路不许人知。”慧经禅师道:“因甚不许人知?”元来禅师道:“不知!不知!”慧经禅师一听,非常高兴。于是令他充当首座和尚,并赠以付法偈。时,元来禅师才二十七岁。
元来禅师得法后不久,便前往鹅湖,从养庵广心禅师受菩萨戒律,后出世于博山能仁寺,大弘禅化,望风归学者数以千计。元来禅师圆寂于崇祯三年(1630),春秋五十六岁。生前著有《宗教通说》、《参禅警语》等行世。元来禅师的《参禅警语》,言简意赅,言无虚发,对如何参禅、做功夫,作了简明而中肯的开示,堪称学道者“参禅指南”。现摘其大要如次,供读者参考——学者先发破生死之心,要观破世界身心,皆为假缘无实。要疑生从何来,死向何去。死之一字贴在额上,如一身全死去。不得耽著静境。不得循人情。全身一个疑团,不见天,不见地,不见山,不见水,一切可亡。
工夫不怕不得活,怕不得死,要疑情成一团而大死着。举起话头时,如猫之捕鼠,无一毫别念。不可在古人公案上卜度,妄加解释。自心是佛名正信,心外取法名邪信,究明自心,亲履实践,至不疑之地。若真话头现前时,履冰不寒,蹈火不热,不为境转,打成一片也。寻文逐句,记言记语,害工夫,工夫要心行处绝。工夫怕比量,将心凑泊,与道相远。工夫在切之一字。用心真切,则不思善,不思恶,无昏沈,不掉举。思维莫作诗偈文赋,与参禅相迷。工夫忌落空。勿将心待语,时节因缘必大悟。无可用心处,到万仞悬崖之处,有转身之分。工夫不得有伶俐心,如盲如聋,如撞着银山铁壁。工夫要知非,知非是出死之要路。工夫虽得轻安,或有省发,不可以为悟。不可作道理之会,不可作无事之会,不可作击石火闪电光之会。遏捺妄心不起,莫守澄湛之地 。
博山无异元来禅师警示:
做工夫疑情发得起,与法身理相应,觉得身心轻安,动转施为,不相留碍,此是正偏道交,四大调适。瞥[piē]尔如是,非究竟耶。彼无知者,便放下疑情,不肯参究,自谓得大悟门。殊不知命根不断,纵能入理,全是识心,以识心卜度,通身是病,非禅也。
为入理不深,转身太早;虽有深知,不得实用;纵得活句,正好向水边林下保养含蓄,切不可躁进便欲为人,妄自尊大。当知最初用心,疑情发得起,结在一团时,只待渠自己迸[bèng]开,始得受用。不然,稍有理致,便放下疑情,这里定是死不去,定是打不彻,一生虚过,有参禅之名,无参禅之实,只饶入廛[chán]垂手,不妨更见大善知识。彼善知识者,是大医王,能疗重病;是大施主,能施如意。切不可生自足想,不欲见人。当知不肯见人,为执己见,禅中大病无过此者。
工夫或得轻安,或有省发,不可便为悟也。博山当时看船子和尚没踪迹句,一日因阅传灯见赵州嘱僧云:“三千里外逢人始得”,不觉打失布袋,如放下千斤担子,自谓大悟。逮见宝方(慧经禅师),如方木逗圆孔,始具惭愧。若悟后不见大善知识,纵得安逸,终是未了。
宝方(慧经禅师)勉余偈云:“空拶[zā]空兮功莫大,有追有也德犹微;谤他迦叶安生理,得便宜处失便宜”。此是百尺竿头进步句,衲僧辈不可不审!余尝谓学者云:我得宝方“不肯”两个字,受用不尽。
此事不与教乘合,故久修习大乘业者,不知不识,何况声闻缘觉诸小乘耶。三贤十圣岂不通教说,此一事三乘胆战,十地魂惊,等觉菩萨说法如云如雨,度不可思议众生,入无生法忍,尚唤作所知愚,与道全乖,又何况其余耶。盖此事从凡夫地,顿同佛体,人所难信,信者器,不信非器。
诸行人欲入斯宗乘者,悉从信而入。信之一字,有浅有深,有邪有正,不可不辨。浅者:凡入法门,谁云不信,但信法门,非信自心;深者:诸大乘菩萨,尚不具信。如华严疏云:见有能说法者,有所听法众,尚未入乎信门;如云即心即佛,谁云不信,及乎问汝是佛耶?则支吾排遣,承当不下;法华云:尽思共度量,不能测佛智,何以有尽思度量之心,盖信不具耳。
邪正者:自心即佛名正信,心外取法名邪信。即佛要究明自心,亲履实践到不疑之地,始名正信;如颟[mān]顸[hān]儱[lǒng]侗[tǒng]猜三谜相似,但云心即佛,实不识自心,即名邪信。
禅师于《参禅警语》中讲:“不得耽著静境”,“功夫忌落空”,“勿将心待悟,时节因缘必大悟”,“功夫虽得轻安,或有省发,不可以为悟”,“不可作道理之会,不可作无事之会,不可作击石火闪电光之会”,“遏捺妄心不起,莫守澄湛之地”,“莫以观一切法空为禅”,“莫认无形无相之一物”,“见与法身之理相应,见尽大地光皎皎地,不可坐住著”,“与法身之理相应,莫休歇去、沉寂去”,“与法身之理相应,莫认眼前隐隐有一物”,“与法身之理相应,见光,见华,见种种异相,莫作圣解”,“与法身之理相应,四大轻安,正偏道交,莫以作究竟”。元来禅师所提到的这些,都是修行容易出偏差的地方,修行者不可不小心。
奎峰宗密大师:《禅源诸诠集都序》
1、息妄修心宗:此宗谓密意依性说相教,依祖师言教,息灭妄念,念尽则心性觉悟,无所不知,无所不了。如北宗诸禅师,以及牛头法融、天台智顗[yǐ]等所修的方便之门。
2、泯绝无寄宗:此宗谓密意破相显性教,以内外一切泯绝,究竟空无所寄为空真如的思想。一切诸法,本来空寂,法不须修,佛不须作。本来无事,心无所寄,方免颠倒,始名解脱,如石头希迁等,皆示此理。
3、直显心性宗:此宗显示真心即性教,以妄念本寂,尘境本空,空寂之心,灵知不昧为真性。此又有二门:a、一切言语动作、善恶苦乐等,皆是佛性。本来是佛,天真自然。道不须修,恶不须断,任运自在,方名解脱。b、妄念本寂,尘境本空,空寂之心,灵知不昧,即是真性,寂知、知寂,无念是宗。此二门皆是会相归性,故同一宗,如荷泽神会的禅即是。
息妄修心宗系指南侁、北秀、保唐、宣什等之门下,及牛头、天台、惠稠、求那等倡导之禅。此宗主张外境与内心各有分限,如能背境观心,即可息灭妄念;能息妄念,即觉悟而无所不知。此即指北宗禅。修行一句,可谓:背尘合觉。
泯绝无寄宗系指石头、牛头,以迄径山等一派之主张。彼等主张凡圣等法,皆如梦幻,故须了脱一切执著,怨亲苦乐一切无碍,了达本来无事,远离颠倒,证得解脱。修行契入一句,可谓:一切皆无。
直显心性宗系指洪州宗、荷泽宗,主张有、空皆唯真性(即会相归性)。此又分二类:(一)谓语言动作、贪嗔慈忍、善恶苦乐等,皆即佛性,此外别无佛。主张不断不修,即为解脱。(二)谓妄念本寂,尘境本空,此空寂之心即灵知不昧,为我真性;知之一字即众妙之门。顿悟此空寂之知,知其众念无形,虽备修万行,以无念为宗,则罪业自然断除,功用自然增进。修行三句:即心即佛,非心非佛,平常心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