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这次禅七的最后一次交流,终于要圆满了。以前都不说“结束了”,一定要说“圆满了”,要讨个口彩,在禅宗里面就叫做执着。其实可以说我们禅七已经”嗝屁了”,不过平常还是不要说,免得倒霉。(众笑)
禅七完了以后,大家要接着修行,不能禅七打完以后,回去就热情高涨,半个月以后热情降了一半,一个月以后基本上就没了,然后就不修了。这很正常,人就是这样的,凑在一起打完一个禅七就加一些油,烧尽以后就没有了。一般来讲,对于一个真修行的团体,隔一段时间要打一次禅七、隔一段时间要打一次禅七,如此不停地加油。禅七是集中的加油方式,而真正的加油平常要大量地闻思,让自己的立场慢慢从贪恋世俗转到出离心上去,立场转了以后,会觉得自己一生就是为了修行、就是为了解脱,其他的都是次要的,这个立场要移过来非常之难!
有人说:“前半段是出离心的修行,中半段是菩提心的修行,后半段是空性正见。”不是这样的,你到死都可能是出离心,所以要不停地这样做,否则贪恋不会因为你闻思了一下“轮回过患、因果不虚、寿命无常、人身难得”,然后就有出离心了。四前行很多人都闻思过、思考过,甚至打起坐观修,说了各种各样的道理,然后慢慢地背,这样有没有好处呢?也有好处,但不是做了一下就真的有出离心,现实生活中间一叨扰你、一牵引你,马上就不行了。
当然我要求的出离心还是有点分量、有点高,但再高你也得去做,不仅仅在座上要修,平常的生活中也要去串习、大量去闻思。不要听到这些道理就觉得好烦“又说出离心,能不能来点公案啊?”不过我们马上就要讲公案了。
很多人都是这样,把它当知识、当好奇,就像现代人看电视剧一样,重复播放肯定不行。喜欢重复看同一个电视剧的,他/她一定是喜欢里面的某个男主角或女主角,或者里面的某个情形把他/她撩动了,然后把自己代入进去。比如女主角勾引男主角,连抛几个秋波,然后把自己代入男主角,被秋波一下梗住了,而且反复去梗,他就喜欢去看这些东西。
还有听歌,我们为什么在车上不停地放这些歌呢?爽啊!你不会去听歌词的,而是沉浸在旋律中觉得爽,从中满足了自己。至于我们学佛,能不能把听歌被撩动的那种东西,或者看到某种情节的那种东西,换成学佛的心态。比如出离心,反复地撩到出离心你才舒服,而不是知识。出离心太简单了,两句话就说完了,但立场要真正挪过来,真的需要反复串习。
你为什么看电视剧、听歌那么愉快呢?因为它撩动了你的非出离心,恰好跟出离心相反。撩动了你的情欲、贪欲,或者嗔恨的心态。像我的话,特能撩动我的嗔恨心态,看到里面的武功,嚯、嚯、嚯,我马上就不行了——粤语:“我读得书少,你唔好呃(骗)我”!当然,这也是个邪见来的,因为你读得书少就骗你,唔呃你呃谁啊?那些读书多的人呃不到的,很多佛教徒之所以上当,就是因为读得书少,不骗你骗谁啊?那些读书的人,他不骗你已经是三宝护佑了。
所以,我们团体里面那些读书多的人,不要去骗人。其实读书多的人不是一定要骗别人,骗的就是自己(当然你也可以不骗人)。到底学佛学什么?就是不自欺,越聪明的人越自欺,自己骗自己,一生骗得好圆满,什么都骗到了,钱骗到了、色骗到了、权利骗到了、荣誉也骗到了,得意得不得了,死亡后“砰”的一下堕下去,那才是真正骗的结果。
这时候骗自己的人要回过头去想想因果,你信吗?You believe?你真信的话就不敢骗了,而不信的人,让他读那么多书,真的很难啊!不信的话,他的心一定是在其他地方,一定会去贪嗔痴慢疑,要他整天去看《中观庄严论》、《定解宝灯论》,他玩不下去的。一般读书自欺的人,他真相信一半,只是自欺以为自己信了,实际上他没有信。他有这样的兴趣才看得下去,看多了又没有真正把心态转变,这也不行的。
我们要发出离心,真的要长期回家去慢慢串习,立场要离开对世间的贪恋。还有菩提心也一样,不是在座上念一下“好的给别人、坏的拿进来”,或者简单地修一下知母念恩,以为这样就好了,实际上不行的,也需要平常长期的串习。立场还要变过来,这个就更麻烦了,从为自己的解脱挪到为别人的解脱,你的兴趣点、快乐点要变。以前自己有个什么境界,就觉得“哇”,好有希望啊!至于别人修得怎么样?不关我的事,滚一边去!”(众笑)这样是不行的,当看到别人成就、别人好好的修行,你心里就欢喜——好了,立场变过来了。至于自己怎么样?哎呀,拉倒吧!反而这样想的人真容易成就,因为我执开始减轻了。
这个立场要变过来也真不容易,最后一个就更难变了,那不是靠努力,而要靠智慧,需要长期闻思,从二元对立的立场上变到没有二元对立,不要著“有”、不要著“无”、不要著“清净”、不要著“不清净”,这个对佛教徒来说真的太难了。而且从一定程度上,不建议大家首先去变这个立场,你变不了的,得先修单空,猛烈地修单空、修上师瑜伽,最后才来变。
变过来以后,眼(心眼)里面真没什么对错、是非,完全没立场。一个有立场的人看到这个人,会觉得他很狡猾,老打太极拳,打太极拳还有一个中心不倒——四两拨千斤,但是人不倒。打空性拳的连中心都没有,完全没有目标,哪里都是、哪里都不是,这个就更难了,关键你变不了。所以要去修单空,单空修到后来非变过去不可,那没办法,自然就会变。人心本来就是佛,你通过积资净障,各种各样的业障被清除掉之后,自然就会明了。
出离心也好、菩提心也好、空性正见也好,有赖于长期坚持,这些我已经说了很多次,有时候我说“坚持”这句话的时候,我都厌烦自己了——讲咁多做咩者(说那么多干嘛)?可能听的人有时也觉得烦,虽然头脑不敢烦,心里还是烦“不能烦,烦了不好,怎么还不说点其他的?”
我们的念头很多时候跟心是冲突的,所以纠结嘛,知行合一的时候就不会纠结了。我们偶尔会觉得爽,比如修行那几天很愉悦,心里面生起了轻微的法喜,跟头脑所学的东西是一样的,所以就high得不得了!而修行的过程中,行蕴是变化的,突然哪天又不行了,比如第一天天禅定很好——哇,好有境界啊,爽!第二天不好了——好没境界啊,愁!它会变的,知行不合一时候,你就恼火了。
任何时候我们都在搞这种纠结,完全的知行合一就是真正开悟的时候,你的心跟概念,乃至所有的现起完全不需要执着,它本身就是。不需要堕入到一个什么状态里面、认知里面、境界里面、明啊、空啊,全都拿开。那你说是什么呢?是什么就完了,不是什么还是完了。那咋办呢?喝茶!真没有一个东西可以给你讲,讲不了的,所有讲的都是为了拿开这些东西让你自明,而这个过程很长。
好,我们接下来要讲几个公案,但不一定讲得完,本来我想讲三个公案的,结果一下整理出四个,然后他们就打出来发给大家了。这几个公案很有代表性,以前我都讲过的,而且不只一次,讲过很多次。我们公司的内部小禅七会经常讲到很多公案,以往的五一和十一大禅七偶尔也会讲一讲,但这次五一、十一禅七还没有讲,恰好这部《顿悟入道要门论》也讲完了,大家都“顿悟”了,“顿悟”了以后,我们来搞一点顿悟以后的开心活动,庆祝一下就来讲两个公案。
说老实话,这些公案只是给大家听听好玩而已,别太当真,听到没有?当真的话是很蠢的,当然你可以像禅宗这样去参公案、参话头也没问题,目前对我们这个团体的人来讲,我觉得像禅宗这样去参公案、参话头,真的不合适。为什么不合适?你真玩不下去!抱定话头,心无旁骛,你能修多久啊?让你坐下来几个小时,修一修轮回过患、人身无常,你都修不完,还去搞这个?所以真不行!
那我讲这些干什么呢?主要是想告诉大家,我们的禅宗有多么的精彩,它不是跟我们所学的东西分开的。禅宗是把我们学的中观、空性等各种各样的道理融在里面,用禅师们的机锋、互相对话,以及他们修行中间出现的趣事,来展示我们所学的真理。说得不好听,叫习题的答案,中观就是学一些定律、公式,既然我们学了那么多的定律、公式,然后就来点答案咯。
藏传佛教里面的大圆满成就者,所讲的答案很多都是境界,特别让汉地那些久旱逢甘露的学子们,心旌摇荡、嗷嗷待哺。以前学院发了很多书下来,其中有一本叫《圣行集萃》,里面讲了藏传佛教成就者的很多神奇公案,其中有一位大成就者钦则益西多吉尊者。我发现那么多书很多人都没读过,唯独就读过那本书,然后对此充满了向往。
我在成都有一个房地产商人的同修,他说自己找不到真正的上师,我问为什么?后面我发现,他的目标就是上面讲的钦则益西多吉尊者那一类的,那种才是真正的上师。我说:“这很简单,你就抱着两条黑白狗,在藏地到处去找人,看谁能把它们砍了再接来。”(钦则益西多吉尊者有个公案,看见一条黑狗和一条白狗觉得好玩,然后拿刀“歘”的一下把它们砍了,结果两条狗被砍成四段,再把它们接起来,黑屁股接到白头上,白屁股接到黑头上,两条狗的颜色就错乱了,这两个狗皮其实被留下来了,但后来在文革中间被红卫兵烧了。)
这些故事搞得很吸引人,大家就觉得这些才是功能,而这些道家很多都做得到,如果要骗人的话,王林都做到了。当然我不是说钦则益西多吉尊者是假的,你们不要乱听,钦则益西多吉尊者是真正的大成就者,但这些行为只是功能,道家也做得到。如果你拿这些功能去判断的话,你可能会拜在道家的门下,如果你连道、佛都分不清楚,比如他也给你来点神通,你怎么知道他是假的呢?你就可能会拜在王林门下。魔术要戳穿了才是魔术;没戳穿就叫神通(我不是说神通就是魔术,我很害怕你们乱理解)!而这个确实很吸引人,我当时跟一个师兄开玩笑:“这样的上师很好找,各找一条白狗和黑狗,(实在不行花狗也可以),抱到藏地去,谁能把两只狗砍断再接好的话,我拜你!不斩断不接好,我抱走!”(众笑)这些东西挺搞笑的!
藏传佛教里面有很多神奇的故事,比如麦彭仁波切用金刚杵一下把太阳定住了,然后在阳光下晒衣服。麦彭仁波切是怎么晒呢?他弄个光线下来当晒衣服的绳子,挂在光线上去晒。这些肯定是真实的事情,但你现在要去藏地找用阳光当绳子晒衣服的,他只是用根竹竿挂在外面晒衣服,你真找不到的。
那我们找不到怎么办呢?我们有闻思、有具体的修行方法,不要老是去听这些东西,第一个,你找不到;第二个,就算你找到了,很可能是魔术来的,你会失望的。如果去了三天就失望,还算是有福报,平常可能拜佛拜得好,护法帮你了。如果三十年以后你才失望,三天以后你就“嗝屁”了,哦豁,有用吗(知道“哦豁”的意思吗)?
我们真的不能去追这些东西,特别是现代人,思维又发达、又学了那么多,如果有机会去闻思,就真的要去闻思,通过闻思来拣择。其实科学也讲究这个,你要读书,不然读大学来干嘛?当然,对一些不善于读书或者不走读书这条路的人,这确实是个麻烦事,那你就要好好地拜佛,积资净障。还有一个,如果你真不会读书的话,就要去找一个帮你读书的人,那就是你的上师。
或者你的上师也不读书,但是他的境界已经不需要读书了,他能继续来教你。但是有些境界的人,如果五部大论不通,教人也挺麻烦的。为什么呢?他经历的境界,可能在相续里面有一套把自己引向解脱的方法,但这套方法不一定合适你,他是成就者,然后你也跟着他,虽然你积累了很多功德,但最后还是不行。
所以,古时学禅宗的人真的很聪明,发现不行就走,绝对不会像我们现在这样——“你走吧!你走吧!走了会犯戒,犯了戒就要下地狱!”哪是这样的?真上师绝对不会这样,你不行,可以去找其他上师,要求的只是不诽谤。因为很多轻率、轻浮的人拿不到东西就诽谤,这是很可怕的,但是不诽谤,然后去找其他上师绝对是可以的,为什么要吊死在一棵树上呢?如果在这棵树上吊死了还算了,万一吊不死呢?那找另外的树去吊死,所以这样根本没问题的。
古代的禅师就是这样的,他在这里不行就到其他地方去,“跑江湖”这个词从哪里来的?马祖在江西,石头禅师在湖北,看到弟子不行了就往对方那里推——马祖说:“你在这里不行,得去湖北找石头。”石头禅师说:“你在这里不行,得去江西找马祖。”他们互相推来推去,然后弟子就在江西和湖北之间跑来跑去,就成了跑江湖(而现在的“跑江湖”成了卖狗皮膏药的)。
所以,当初的很多禅师在这里不行就会去其他的地方,也许他的那套方法适合我,也许他的某个法语、某个方法,甚至某种加持力都可能让我明白到什么东西。有时候指责大家乱跑好像不对,但乱跑有时候也是对的。初学的时候真的要依止一个或两个上师,不能太多了,太多你跑不完的。特别是现代人,一个上师跟你说要这样修,另一个上师跟你说要那样修,然后你就傻了。
但是闻思透的人其实知道该怎么去修,他只需要去解决一些在修行中间连文字都没法说的误区,或者需要抽钉拔楔,拔掉一些以无明的方式来体现的执着。无明就是对自己心相续某种状态不清晰,不知道它是干什么的,不知道该怎么运作,所以需要上师来做这些,而且他走到这种程度的话,要求都很具体了——我要解决什么问题,或者这个问题我不清楚,我要解决……
这些非常的具体,他不会再去纠结文字等等之类的。当然文字对他也有帮助,为什么?他解决的方式也可以回过头去看文字,句子里面的意思到底是什么?不能凭表面逻辑去理解这个句子的意思,一定要明白句子里面的真实意思,要去思考它、怀疑它。所以禅宗有个说法:“不疑言句,是为大病。”如果不怀疑、不探寻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说了以后逻辑一下就过了——“哎呀,证悟法性就是明空双运,我懂了!”实际上不知道明跟空到底是怎么回事,明跟空怎么处理,明跟空为什么会双运,双运是什么意思。
“双运其实是一个东西”,言句一下就说过去了,到底一个东西为什么又明又空呢?没有真实的明白,叫做不疑言句。没有把一些观念用到直觉上,没有把直觉用到证悟上,这也叫做不疑言句,那真的就是大病。概念上一下清楚了,厉害一点在感受好像明白了一点点,而真正没有透脱、没有真明了。没有真明了的话谈不上解脱,谈不上解脱的话,你说去度众,在一定程度上是可以的,教出离心、菩提心这些也可以,但你就是没办法把别人领到解脱上去。
你自己都没有解脱,能不能把别人领到解脱呢?也有可能,为什么呢?你所讲的都是些法句,都是些正规的理论,你有出离心、菩提心,也不会害人,别人听听听,突然哪天出去碰到一个妓女唱:“你既无心,我便休”——“砰”开悟了!这个时候你只能算是依止上师,妓女算是根本上师。(后面这句是开玩笑的,妓女不能叫上师,而叫外缘,是特殊的增上缘。)直接跟你说的那位是殊胜的增上缘,叫根本上师,他直接跟你说本性是什么,说了一通,最后你明白了,这个叫做真正的根本上师。如果是一些特殊的外缘,就叫特殊增上缘。
比如佛陀在树下看到启明星顿时大悟,如果按照我们的说法,启明星成了他的上师,其实那叫特殊增上缘。佛陀的上师是谁呢?这个事情值得参考,佛陀的上师是谁?他没传承,咋办呢?佛的传承就是他自己,因为他是显现,其实很早以前就成佛了。他没成佛之前的那一世,一定有个上师,这样就容易理解了。当然你也可以说他的上师是普贤王如来,这个也没错。
佛教里面有些理论、说法,如果搞不透的话,你真的会打架的(指头脑里面打搅),打死你!但是一个明白了的人,全都是通的,所以叫“通达”,这个词不容易的。“通”就是自己明白了;“达”还能让别人明白;也可以这么来解释,“通”是逻辑上通了,“达”是做到了。不管怎么理解,反正就是明白了。
我们不能说得太多了,否则四个公案讲不完了,讲不完的话就讲三个,讲完以后就开始回向,回向完了我们就下课,下课了以后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好了,我们来看第一个公案。
袁州雪岩钦禅师普说
时不待人,转眼便是来生。何不趁身强力健,打教彻去,讨教明白去。何幸又得在此名山大泽,神龙世界,祖师法窟,僧堂明净,粥饭清洁,汤火 稳便。若不向这里打教彻,讨教明白去,是尔自暴自弃,自甘陆沈,为下劣 愚痴之汉。若果是茫无所知,何不博问先知。凡遇五参,见曲录床上老汉横说竖说,何不历在耳根,反覆寻思,毕竟是个甚么道理。
山僧五岁出家,在上人侍下,见与宾客交谈,便知有此事,便信得及,便学坐禅。十六为僧,十八行脚。在双林远和尚会下,打十方,从朝至暮,不出户庭。纵入众寮,至后架,袖手当胸,不左右顾,目前所视不过三尺。初看“无”字,忽于念头起处,打一个返观,这一念当下冰冷,直是澄澄湛湛,不动不摇,过一日如弹指顷,都不闻钟鼓之声。十九在灵隐挂搭,见处州来书,说:“钦禅,尔这工夫是死水,不济事,动静二相,打作两橛。参禅须是起疑情,小疑小悟,大疑大悟。”被州说得著,便改了话头。看个干屎橛,一味东疑西疑,横看竖看,却被昏散交攻,顷刻洁净也不能得。移单过净慈,结甲七个兄弟坐禅,封被,胁不沾席。外有修上座,每日在蒲团上,如个铁橛子相似;地上行时开两眼,垂两臂,亦如个铁橛子相似。要与亲近说话,更不可得。因两年不倒身,捱得昏困,遂一放都放了。两月后,从前整顿得这一放,十分精神。元来要究明此事,不睡也不得。须是到中夜熟睡一觉,方有精神。一日,廊下见修,方得亲近,却问:“去年要与尔说话,只管避我,如何?”修云:“真正办道人,无剪爪之工,更与尔说话在。”因问:“即今昏散,打屏不去。”修道:“尔自不猛烈。须是高著蒲团,竖起脊梁,尽浑身并作一个话头,更讨甚昏散。”依修做工夫,不觉身心俱忘。清清三昼夜,两眼不交睫。第三日午后,在山门下,如坐而行。又撞见修,问:“尔在此做甚么?”答云:“办道。”修云:“尔唤甚么作道?”遂不能对,转加迷闷。即欲归堂坐禅又撞见首座道:“尔但大开了眼看,是甚么道理?”又被提这一句,只欲归堂。才上蒲团,面前豁然一开,如地陷一般。是时呈似人不得,非世间一切相可喻。便下单寻修,修见便道:“且喜,且喜。”握手。门前柳堤上行一转,俯仰天地间,森罗万象,眼见耳闻,向来所厌、所弃之物,与无明烦恼,元来都是自己妙明真性中流出。半月余动相不生,可惜不遇大手眼尊宿,不合向这里坐住,谓之见地不脱,碍正知见。每于睡著时,打作两橛。公案有义路者,则理会得。如银山铁壁者,却又不会。虽在无准先师会下,多年入室升座,无一语打著心下事。经教、语录上,亦无一语可解此病,如是碍在胸中者十年。一日,在天目佛殿上行,抬眼见一株古柏,触目省发。向来所得境界,碍膺之物,扑然而散,如暗室中出在白日。从此不疑生,不疑死, 不疑佛,不疑祖,始得见径山老人立地处,好与三十拄杖。
第一段在说雪岩钦这个人是怎么回事,他的来处是什么。“时不待人,转眼便是来生”,意思就是我们经常说的人身无常,所以他也在修四前行的。
“何不趁身强力健,打教彻去”,趁你现在还活着,把它搞清楚。这个也在说人身无常,也是说瑕满人身,何不趁瑕满人身证个佛陀来玩一玩?(“证个佛陀来玩玩”,大家一听到这句不恭敬的话,心里面马上想到不净——糟了、完了!)“讨教明白去”,就是要搞清楚。
“何幸又得在此名山大泽,神龙世界,祖师法窟,僧堂明净,粥饭清洁,汤火稳便”,这一大段的意思就是说他是瑕满人身。
“若不向这里打教彻,讨教明白去,是尔自暴自弃,自甘陆沈,为下劣愚痴之汉”,如果不把什么都搞清楚,你就是蠢货,浪费了暇满人生,“彻”是彻底明白的意思。
“若果是茫无所知,何不博问先知。凡遇五参,见曲录床上老汉横说竖说,何不历在耳根,反覆寻思“,这句话很简单,就是你要学习、闻思、反复寻思。所以禅宗不是一上来就不准想、不准想、安住,不是的,你得思维修。“毕竟是个甚么道理”,就是要反复寻思。很多初学禅宗的人,听到人家一说道理就说:“不要打葛藤嘛!”我浑身上下哪根毛都是葛藤,你让我不打葛藤,那我打什么?我就打你!(开玩笑)
这些说法完全是拿着偈子来瞎背,完全不考虑具体情况,到了最后寻思也没有,言说也不行。《楞严经》里面讲“凡有言说,皆无实义”,本质也是离开言思的。到了最后是这样的,但一开始你就要人家这样,那怎么行呢?这个不行的,所以要闻思。前面这一大段就不用说了,很容易,几下就解释了。
然后就说经历了:“山僧五岁出家,在上人侍下,见与宾客交谈,便知有此事,便信得及,便学坐禅。”他五岁就出家了、五岁就出家了、五岁就出家了——哎呀,那是彻底的瑕满人身!我女儿以前去学院,穿着出家人的衣服,个个都喜欢抱着她,还给糖她吃,然后为了讨好这些人,她就说:“我五岁就出家!我五岁就出家!”现在十八岁了,一提出家——“我不记得自己说过这个了!”(众笑)
五岁出家真的是大福报来的,很多人都三十五岁了,你出家了吗?你说:“我心出家了!”心出了家吗?身也没出家、心也没出家,家破人亡是个多了不起的事啊!当年虚云老和尚就是不小心,杯子“砰”的掉落在地——“打破杯,烫着手,家破人亡语难开。”“家破人亡”的意思就是三界之家破了;“人亡”就是人我消失了。我们说的家破人亡是个很惨的事,而真的家破人亡不容易的。
“在上人侍下”,做了个小侍者,古时候的禅宗很多都不讲教理,很多证悟者都是些侍者来的,为什么呢?侍者天天跟着那些成就者,耳濡目染,久了以后,闻思修行都在里面,也容易产生一些信心,所以最容易证悟。“见与宾客交谈,便知有此事,便信得及”,有很多宾客、成就者来访问、参拜、供养、磕头,从这些问答的过程中,见解、见地、修行的问题都会出来。如果侍者在旁边听多了,他就知道这个东西不是假的,假的不能这样玩,假的一般都是背书,还有遇到问题就躲,但真修行人不会这样的,所以他会知道这些事情是真的。
那跟不到成就者的人怎么办呢?你有书啊,书就是成就者!你拿到这些书反反复复地读,光碟天天听、看,让其熏染你,慢慢就知道真有此事了。因为假的东西说不圆的,到后来一定会露馅,更不可能去实践。假的东西无非是在头脑乱扯、乱想,扯的东西一定会被拆穿,遇到真实的状况就没有用。所以一定要多读书、多闻思,哪怕有些看不懂也没关系,你得慢慢先学习。
“便学坐禅”,然后就学坐禅,禅宗一上来就开始坐禅的。“十六为僧”,十六岁就出家为僧,“为僧”的意思指他受了僧人的戒,否则他出家也可能只是沙弥;“十八行脚”,十八岁就行脚,“行脚”,他到处去参、到处去问。他从五岁待到十八岁是挺牛的,一共待了十三年,一般在一个地方普遍情况只能待十三天,但现在我们也不错,待了一半——七天。能待十三年,即使那个人不是个成就者,你在那里待十三年,而且自己发真心、发大心修了十三年,你已经很了不起,基础就打好了。
“在双林远和尚会下”,这个双林远和尚是个大和尚;“打十方”,就是打十方禅七,大家都来的叫十方禅七;“从朝至暮,不出户庭”,根本就不出门,就呆在禅堂里面。他们打禅七以为像我们这样啊?你们这样的条件就开始诉苦了——“哎呀,床又这样子、空调又这样子”,你跟家里面比当然这样,但跟他们比的话,你们现在住的是三十三天的天堂。他们在禅堂旁边弄个铺盖一裹就完了,而且不出户庭,也不洗澡,也不会去考虑淋浴等等,古代哪有什么淋浴?打禅七都不洗澡的,而且浑身臭汗,跑了香一定会有汗的,打坐又烤干,然后再跑,又出汗……
吃,别说古代了,现在的杲明寺,早上是白菜下萝卜,晚上是萝卜下白菜。当然,这样对你们就不行了,像我们内部的禅七,一天吃七顿,还要考虑这样汤那样汤,稍稍味道不好,大家就露出一种不满的神情。现在的人非常娇弱、自私,如果按照高标准叫无耻,按照低标准还是无垢尊贵种——修行人发菩提心的,虽然是假的,但也发过啊!
“纵入众寮,至后架,袖手当胸,不左右顾,目前所视不过三尺。初看“无”字,忽于念头起处,打一个返观,这一念当下冰冷,直是澄澄湛湛,不动不摇,过一日如弹指顷,都不闻钟鼓之声。”这一段大家要好好看看,前面就不说了,“袖手当胸”就是结定印,打禅七冷的时候会这样的,出家人的袖子很大,都把袖子裹着这样打的。当然大家不一定要这样,打坐能这样最好了。而厉害的、真明白了的躺着也行,打坐修的不是身体,而是心,但是最开始一定要注意到身体,一定要盘坐等等之类的。
你说一上来就要学大成就者那样仰八叉,也挺牛的,仰八叉是大手印的一种修法,像尸体一样躺着看虚空,叫“大躺尸”,纽西龙多就是这样让阿琼喇嘛开悟的。不过大家不要去看了,你看不了的,弄得不好下面湿气上来你就感冒了,一定要有相应的见地才行。
“目前所视不过三尺”,打坐的时候主要在修定,眼睛往下看,眼观鼻、鼻观心,就是看着前面,如卧牛之地,就这么一点距离。并不是说我一定要看到三尺,二尺八都不行,不是这样的,眼垂下来以后,气往下走、心念往下走,容易定。其实修好了以后,眼往上举也可以,叫令心高举,如果我们太过昏沉,眼睛可以稍微抬一下,心就会清明一些;太散乱了,眼睛可以往下垂。
他接着开始修单空,初看“无”字,“无”怎么看啊?拿个“无”写在那里看啊?会看成近视眼的(像我的话会看成老花眼)。初看“无”字,就是去体会这个“无”是什么,就像你们修单空。看“无”字以后,可能会出现一些单空的境界,然后念头一返观——到底是什么产生了“无”?返观有很多技巧,现在我们就不谈这个了,为什么?我就不谈咋啦?!返观有很多技巧:怎么返观,如何返观,用什么返观,观什么,中间有些细节,其实单空就是修这些。
“忽于念头的起处”,产生“无”有个念头嘛,然后产生“无”的觉受、境界以后,会有些内在的觉受和外在相应的东西,比如外境开始模糊、消失,其实就是去看心的起处——心来自于哪里?“然后打一个返观,这一念当下冰冷”,“冰冷”是指心一下安静下去了,不是指身体的温度一下到了零度。“直是澄澄湛湛”,心还是清清明明的,“不动不摇”,其实就是进入了一种定——一种假的明空双运,其实就是单空。他的定很深了,说明修行还是很用功的。
“过一日如弹指顷”,其实有很多师兄定下去也会这样,有的止力强一些,有的观力强一些,但都能做到像他说的那种状态,一坐很长时间。为什么现代人坐一日顷的不多呢?现代人想法太多了,本来可以坐一日顷的,坐到半日的时候——“哇,昨天隔壁炖的骨头汤好好喝啊!”哦豁,一日顷就变成半日顷了;骨头汤都算了,前天吃的火锅更厉害,哦豁,只有四分之一顷了;这个都还是吃的,哇,前面那个靓女往侧边再坐一点,我就看清楚了,哦豁,只有八分之一顷了……
这些东西太多了,所以天台宗要求呵欲——呵斥欲望。“呵斥欲望”不是拿欲望来呵斥——“你个扑街啊!”不是这样的呵斥,而是让欲望减轻减淡,让各种揪心的世法事情变少,你才能够一坐一日顷。你们不要想到他一返观就产生了那种功能,然后一日如弹指顷,不是这样的,那是个技巧而已。技巧可能两句话就跟你讲了,但前面没有死坐的功夫,这些对你没用的。
学禅宗的也好,学大圆满的也好,千万不要去相信那些神异的事情,我说的神异不是指大德们的那种功能,而是指武侠小说里面所说的那些神异,比如手一按就证悟了,或者进了一个山洞里面捡到一个大还丹,吃了以后功力大增……千万不要信这些,实实在在地修行才能不负此生,不要渴望这种所谓的奇迹,你修好了是会有奇迹,但是没修好之前,就是两个字——踏实!再加两个字——坚持!
“十九在灵隐挂搭,见处州来书(有个叫处州的来了信),说:‘钦禅,尔这工夫是死水,不济事,动静二相,打作两橛。参禅须是起疑情,小疑小悟,大疑大悟。’被州说得著,便改了话头。”为什么?我们平常单空修修修,以为自有境界,那都是最初步的,真不是什么证悟。但很多人在这种状态里面搞深点就认为是证悟了,因为他保持这种境界,会觉得炮打来都不怕。但有个前提——你要保持这个境界,那你怎么保持呢?难道你一直这样坐下去啊?一坐下去就是枯禅——“枯木倚寒岩,三冬无暖气”,像冬天一样一点热气都没有,根本就不是真正的证悟,就是一种状态、境界。
然后说他“打成两橛”,他作是这样子,不作也是另外一回事,证悟怎么会是两个东西呢?不会是两个东西的,他打成两橛就说明他没有透。那证悟是什么呢?文中说要起疑情,疑情就是要去怀疑、要去追寻——我们究竟的本质不打成两橛的,不作“有”、“无”,不作“净”、“不净”的那个东西是什么?一定要把它搞清楚,对这个产生疑情才行。不是一上来就去怀疑这个、怀疑那个,比如很多人跑来怀疑我,你怀疑什么?没什么好怀疑的,我从来就是凡夫,你听到我是凡夫就不怀疑了嘛!你怀疑什么呢?怀疑我是不是成就者,那说明你还在把我当成就者。弄朵玫瑰来掰花瓣——成就者、凡夫;成就者、凡夫;成就者、凡夫……搞什么呢?找个垃圾筐一丢——成就者也不见了,凡夫也没了!
你搞这些没用的,你先把他当成凡夫,这是对的,然后去学习嘛。不管他是凡夫还是成就者,他教给你的东西可以去学习,不管他是好人、坏人,给你钱都要。总不会像刘文学那样——“你这个地主,不要你的臭钱!”而我没这么傻的,不要说地主,资本家的我也要,只要你把钱拿来,我要钱不要人!所以这是挺傻的,你只要学习就行了,你先把他定了——它就是凡夫。或者你不清楚,就算定了也产生不了信心,那你先对教理产生信心,人先放到一边去。人的话,其实你想知道他的境界,那个东西你没办法知道的。那怎么办呢?先学习,学了以后你会有境界的、你会有知识的,然后来问他。既然他要成为引导者,能不能在知识上给你解决问题?然后在境界上给你解决问题?到了这个时候你才去认他,明不明白?这是聪明人的做法。
你不要一上去就傻傻的说(中国人要聪明一点、情商高一点):“我现在处于对你怀疑和不怀疑之间!”听你这么一说,他马上就断定:“你不需要怀疑,你是个傻瓜,不堪教育。”(唉!连做人都要我教!)其实非常简单的,你看一上来就拜我为上师的,我会让他反复地观察,我的光在哪边?我有光吗?后面还是前面?我们公司有那么多的能人,有时候很希望在我的脑袋后面安个灯泡,我拿个遥控在身边,人一来就一按,“砰”一下冒光,哇,吓死一大片人啊!(众笑)
你来问我,那都是心光来的(心的光),否则你凭什么来问我?你看到我这个样子,也是你的眼光,没眼光你看什么啊?而你的眼光来源于心光,你怀疑你眼光的对境,还不如回去怀疑心光到底是个什么?你说:“这个跟密宗不一样!”但密宗也要让你观察,藏传佛教来到汉地还真是有个麻烦,藏传佛教的弟子拜上师要观察很长时间,虽然不一定要十二年,但起码是很多年,反复地观察,最后才能真的拜上师。
还有那时候很难有假的上师,假的会被整死的,现在真的反而会被整死,倒过来了。如果你是假上师,那时候出来真的会出问题的,现在的真上师呢?——哼哼,我就不说了!这个东西大家自己去领悟,没领悟的话,说明对外界商、形势商没搞懂。这些情况怎么办?为什么要谈到这些呢?因为这些对大家很重要,每个人都在上面纠结,你纠结什么?像我这样满口脏话的,首先上来就要怀疑,不会怀疑怎么行啊?但是怀疑不等于否定:“我就怀疑咋啦?”但你不要说出来嘛,你说怀疑,我会不开心的,我一巴掌就把怀疑给你打没了——“砰”一巴掌就不怀疑了!为什么呢?你肯定是假的,因为你打我!(众笑)所以别这么傻,你都要参禅了、修大圆满了,搞得双商这样低,你怎么参啊?
“小疑小悟,大疑大悟”,怀疑就是要去探寻它,不要轻而易举去肯定自己,也不要轻而易举去肯定别人,你自己都肯定不了,你怎么肯定别人啊?对我们来讲,不存在肯定别人,一定要先肯定自己,肯定自己就要确切地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不要凭一点点境界,或者会背诵几句话就认为真行了。上师们是真的没有办法才说:“你那个不是的,看你还有烦恼,你怎么对付烦恼嘛?”这是最粗大的检验方式。真正证悟的人当然会有烦恼,而且有烦恼才好,没烦恼就成木头了。其实烦恼根本不说明问题,但是为了让你明白自己真的没证悟,才说“看你能不能对付烦恼?”那是最矬的检验方式,没有办法才这样,真正不能这样的。还有人说:“要是你证悟了,就用头去撞墙嘛,撞通了就证悟了!”你让那些证悟者去撞墙试试看!这些说法都是不成立的,但是可以用这些方法来让你明白——“哦,原来我没有证悟!”要是撞墙撞通了就证悟的话,最厉害的是坦克;现在不用坦克了,是挖掘机,而事实上不是这样的。
“被州说得著,便改了话头”,你看他多没有出息,改什么话头,直接这样参进去,越来越深,到最后也能透脱的。但是一般人修了很长时间,就好比一个山头,挖洞挖通就好了。但你拼命地挖,挖到一半的时候,有人进来跟你说:“哎呀,你好笨啊!那里的土壤更好,比较松也不会塌方,你这个挖错了!”原来的快通了,又另外去挖其他的,最后所有的方法都只挖了一半。所以,教法里面也要求一门深入,因为中间有很大段时间真的是前不见目标、后没办法归去,那时候真赖于坚持,当然还得有善知识。说这句话简单,你真遇到这些情况的时候,真的是喊天无路、入地无门啊!我知道修行人的苦,但是真没办法,积资净障、坚持下去!如果有什么办法的话,真轮不到我来说,书上一定会有的。佛教留下了三藏十二部以及很多大德的书,现在也有很多大德在讲法,他们讲不出来,我也讲不出来。
然后他又换了一个方法,“看个干屎橛,一味东疑西疑,横看竖看,却被昏散交攻,顷刻洁净也不能得。”什么叫做“看干屎橛”?有个公案,有人问一大德:“什么是佛?”他说:“外面那个干屎橛。”“干屎橛”是指屎放久以后被风吹干了,就是干屎粑粑。别人问他什么是佛?他说“那个”(干事粑粑)就是佛,受得了吗?受得了的话就把干屎粑粑放到佛台上去拜,敢吗?
“哎呦,这个不行的,会下地狱哦!”如果你这样去做,真的要下地狱,但明白了以后,它确实就是干屎粑粑。如果你说那个不是佛,就说明这个世界上还有东西不从佛那里来,这是邪见,比拜干屎粑粑还要倒霉,明不明白啊?当然,对行为来说要有层次,但我们可以抉择见解,那个就是干屎粑粑,但是我们抉择因果如细粉,干屎粑粑还是放到厕所里面去。这个可以先分开,但是到了后来,知行合一的时候,真的不一定这样。所以有些大德的行为很怪异,跟普通人不太一样,我们要理解别人,明不明白?如果你胡乱攻击,真的会造业的,有时候还会造好大的业,比骂普通的大德造的业还要大。
那怎么办呢?闷声大发财,不懂就不说。如果执持自己所学的一点东西就胡乱攻击的话,那叫愚痴,跟那些不学的攻击佛法的人没什么太大差别。很多人攻击佛法是因为不学、不知道,而你现在只学了一点,就去攻击比你更高、你根本不知道的一些状态、境界、见解,那你不是愚痴吗?所以非常简单,就是闭上你的嘴,修好你的心(这是大宝法王说的)。
只要不说就行了,如果你对这些现象不满,你可以说这些现象,但千万不要指名道姓的说哪个人,这是不行的。因为指名道姓太可怕了,有些人可能做了一些很不好的行为,恰好他就是大菩萨,那怎么办呢?你可以说那些现象不好,但你不要说到人头上去。我在教大家怎么在团体里相处,不然的话,万一真的成了诽谤,而又不忏悔干净,几乎是没办法开悟的。而且已经不是开悟的问题,有时候真的要堕下去很长时间,如果很大的大德的话,会导致你现世生活都受到影响,所以大家要注意。
看干屎橛跟前面那种返观修“无”的方式,完全是不一样的,他不知道怎么去看干屎橛。看干屎橛有净和不净的区别,如果一个人有了单空的觉受,他可以在单空里面待很长时间。然后把它抛弃以后,他想去解决心里面净和不净的差别,其实往往是初悟以后,净和不净的执着还在,然后他站在初悟的状态里面去消融净和不净的表现,在大圆满里面叫“训练妙力”。
比如二祖开悟了,故意跑去妓院里面看那些妓女,因为大家都觉得妓女“不净”,良家妇女是“净”,说老实话,怎么个“净”和“不净”,我也使劲地思考了一下,就是搞不清楚她们哪里“净”和“不净”。因为文化、因为各种各样的道德观念,我们就会觉得失足妇女是不净的,没有失足的妇女是净的。但他去观察这些东西的时候,会发现本质上根本谈不上净和不净。当然显现上,因为各种各样的缘起,就是有净和不净,然后净和不净尽归于觉性。他要让觉性覆盖这些内在的差别,这样才能看净和不净、看干屎橛。而雪岩钦还没透,就去看干屎橛,结果自己就变成了干屎橛,就这样折腾折腾,当然就惨咯!
“一味东疑西疑,横看竖看”,实际上是分别念在乱搞;“却被昏散交攻”,“昏”就是昏沉,“散”就是散乱,一会儿昏沉,一会儿散乱,搞来搞去都不行;“顷刻洁净也不能得”,以前那些洁净、干净、清明的状态,禅定时的那些无念、安稳,全都没了。
“移单过净慈”,“移单”就是不在原来的地方住了,移到另外一个叫“净慈”的地方,可能也是个寺庙。然后“结甲七个兄弟坐禅,封被,胁不沾席”,“结甲”就是七个人聚在一起;“坐禅”就是大家发誓一起坐禅,不开悟誓不下座;“封被”指被子封了,再也不打开,也就是夜不倒单;“胁不沾席”,他绝对不会躺下来睡觉。反正就是他们七个人搭伙、结甲来修,可见古代人的修行真的值得钦佩!那我们要不要这样呢?不要这样。你问:“那我们不是不行了吗?”你可以穿越回去!(开玩笑))
现代人真不要这样,你不是这样的根器,你捱不下去的。而且像我们又有大圆满、闻思的修行人,也不只是用这样的方式。我们是用泡的方式,他们是用锥子锥的方式。泡的方式是什么呢?我们要弱化浮上来的执着,泡软它,然后用见地(见地是一根针)一下插进去,这就好办了。我们是让它起来以后,用出离心、菩提心去对治它;而他们是完全封杀浮上来的执着,使劲地停在参里面死死地追下去,就像用一根锥子去锥。什么叫封杀呢?封被不出门,就是不准起来。所以参禅也要万念放下,所有的念头都不准起来,对那些很坚韧的人、信心很足的人才可以做得下去。
古代人的信心不像现代人,说老实话,我们只要在网上搜到一篇反佛的文章,信心马上就没了,很容易被摧毁。甚至不要这些反佛的文章,你妈叫你去打酱油,回来就没了。所以你没那样强大的信心,意志力就不提了,根本就没法说。所以我们玩不下去才采取泡的方式,慢慢泡,泡到后来身心柔软了、立场移位了,才容易去参。
“外有修上座,每日在蒲团上,如个铁橛子相似”,有一个叫“修”的上座(坐在最主要位置的那个人,佛教里面有上座部,佛陀讲法时候,十大阿罗汉就坐在最前面,叫上座,所以形成了上座部,坐到后面是大众部),他每天就在蒲团上像个铁橛子相似,就是打坐打得很好。打坐很好的有两种,一种是他真的在见地里面坐,而且坐得很好,那就厉害了;还有一种就像我们禅修中心的那些人,也像个铁橛子相似,没有念头,有可能有些喜悦等等之类的,其实什么都不是,就是禅定。
修禅也不一定只是坐,如果一味坐下去也不行的,当然会不会有一味坐下去的呢?真有的,有的不是坐一天,而是坐数劫。传说玄奘法师在取经的路上,在树洞里面挖出了一个人,他是前面一尊佛(迦叶佛)的弟子。迦叶佛到现在已经很长时间了,有数亿年了,他一直坐在那里,等释迦佛出来以后帮忙解答问题,结果释迦佛都圆寂了他还坐在那里,恰好遇到了玄奘,就告诉他:“你这样不行,你要去投生,等你来世我从印度求法回来,就给你传法。”著名的窥基法师就是这么来的,三车和尚就是他,也就是他的禅定连贪欲这些都没去掉,只是单纯让心不活动了,但不代表覆灭了心的倾向性,只要一动起来又有倾向性了,所以那不是真正的证悟。而且他能够坐很长时间,还不一定是证悟,证悟真的就是一种智慧,我们可以依靠坐的方式让智慧更加地深入、更加明亮和广大,但你说坐就是证悟,那就不对了。
“地上行时开两眼,垂两臂”,不一定要坐,走路行禅也可以,也就是他还处在那种参里面。说不定那个修上座参的就是他以前参的那个东西(当然也不一定)。“开两眼”就是睁开眼睛;“垂两臂”,大家以为像午夜凶铃里面的贞子那样?不同的,而是在很自然的、放松的状态里面。“亦如个铁橛子相似”,不左顾右盼,也没有什么分别念,还是处在那种参的状态里面,这很具榜样性。
“要与亲近说话, 更不可得”,你要跟他说话,他不想跟你说,你一说他就走了。因为参到很厉害的参禅人,他真不想跟人说话的,觉得没意义,扯来扯去都是扯淡,说什么都等于零。再去跟他说:“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为什么见色即见空?”他理都不理你!说这些干嘛?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我要拿现量,不想听这些意识的分别,所以他不愿意跟你说话。
“因两年不倒身”,他两年不倒单!“捱得昏困”,两年不倒单,当然昏困了。现在我们可以搞一下实验,不用两年不倒单,只要两天不倒单,或者一天不倒单,第二天起来,眼睛的下半圈是黑的——熊猫眼,眼睛的厚度也有了——肿了,走路的时候真的是垂两肩——贞子来了。这样真的不行,然后他怎么办呢?“遂一放都放了”,他不再不倒单,会回去睡觉了。(这个公案不知道从《五灯会元》还是从哪里来的?有些版本里面说他请假回家见母亲去了,他母亲肯定会说:“儿啊,你回来啦,八年啦,别提它,吃!”肯定给他吃好的、穿好的等等。而且古代对出家人不会像现在这样,现在儿子出家的话,老母亲跟死了儿子差不多——邪见!那个时候不是的,特别是唐宋,他们对出家人还有一分尊敬;到明清就不行了;到民国的时候就更糟糕;再到文革就不用说了;文革以后到现在,我也不想说了。)
而他一下就放了,恰好修行有种修法,藏传佛教反而把它说出来了,叫“放舍修”,紧张的时候就要放,一放反而领会到很多东西。因为紧张修的时候,心集中在一个状态或者在一种追逐里面,一松就有可能领会到原本的自性(只是有可能)。如果你的业障很深、见解不够,一样不可能。所以一放也有好处,但不要听到“一放有好处”就天天放,那就不行了,我们现在是要紧,不能放!
“两月后,从前整顿得这一放,十分精神”,很困的时候要休息,甚至一座中间也要偶尔学会放,为什么呢?因为大家都是很特殊的根器,真没办法,一定要对症下药。
“元来要究明此事,不睡也不得。须是到中夜熟睡一觉,方有精神。”我们要休息好,禅修才能够专注,才有效果。所以我真不支持大家去熬,一定要收放有序、一张一弛文武之道,不要“我就是要证悟!我要学佛陀,屁股下放几根草,然后不证菩提誓不起坐!”你试试看!我们给你准备最好的凳子(檀香木的),不要说七七四十九天,你给我坐七个小时,我相信你挨得过去,但你下次决不愿再坐了。
我们不能这样,一定要根据自己的情况来,有些愿力确实很好,但你实现不了就叫乡愿。我们要发很大的愿力,争取实现那个愿力,但实际做的时候要踏踏实实、一步一步去做,这个叫战略上藐视敌人,战术上重视敌人。(知道谁说的吗?毛主席,对的话还是要听的。)实际上就是这样,我们要发大愿,这个该发,但是做的时候,就不是“我发了大愿,就照着那个大愿的方式去,舍身饲虎、挖肉饲鹰”,你们唯一能舍身的方式就是剪手指甲和头发,其他就算了。你说:“我去帮上师三宝做事呢?”那算是作用上舍身,还不从本体上舍身——指肉体本体,还不是真正、究竟的本体,做到真正、究竟的本体只有佛陀,或者初地菩萨才行。
“一日,廊下见修,方得亲近”,有一次在过道上刚好碰到才能说话。却问:“去年要与尔说话,只管避我,如何?”去年我想跟你说话,你老是不理睬,一见我就用屁股对着我。修云:“真正办道人,无剪爪之工,更与尔说话在。”真正的修行人连剪指甲的时间都没有,哪有时间和你说话?这个扁担汉,扁担汉是什么意思?只管自己修行不顾别人,这在开玩笑,实际上他还没有很大能力去度人的时候,他不一定是扁担汉,可能真是发了大乘心修行的人。但在自己没究明之前,他不想管其他的,以修行为重,这个是可以理解的。
很多人问:“发心和修行,我要取哪样?”慈城罗珠堪布曾经说过:“如果你真为了修行,可以不发心。”最初自己的修行是最重要的,关键是你修不下去怎么办?就要发心,发心去积累资粮。但你不要说:“如果这样的话,我就一直发心发下去!”如果你不修行,发了心就会变成人天福报。而且发心的人很多时候容易起一些冲突、矛盾,我们学佛的团体里面,最初发心的那批人基本上都栽了(不是我们这个团体,而是很多大型的团体,最初发心的那批人基本上都栽了,直接反佛教的都有),因为发心跟见解结合不起来就会出现这样的问题。所以你发了心还要去修行,我们要理清楚发心跟修行的关系,最多有时候要平衡一下,那怎么去平衡呢?其实自己可以观察的,主要用于修行,如果不行就去发心,发心再修行。
因问:“即今昏散,打屏不去。”现在又是昏沉又是散乱,我排遣不了,该怎么办?
修道:“尔自不猛烈。须是高著蒲团,竖起脊梁,尽浑身并作一个话头,更讨甚昏散。”什么意思呢?你的心沉浸于里面不够猛烈、不够集中、不够专注,应该怎么办呢?要高坐蒲团,这样身体不窝,腿不会憋得难受,也就是打坐屁股要垫高一点,这样身体就容易挺起来,然后竖起脊梁,背要挺直。“尽浑身并作一个话头,更讨甚昏散”,你要把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到话头上去,而不要想东想西。
这个是参话头,我们刚开始修行就不是这样,没有来得这么陡,开始要坐在上面思维,想离一多因、六尘绕中尘等等,然后想也不行了,就开始用光来射——四夺。而他是产生了某种觉受,或者通过思维、通过前期的打坐,把注意力凝结在一点上,比如凝结在“无”上,或者凝结在自己觉知里面的一个是似而非、又搞不懂的虚拟目标上(这个“虚拟目标”是什么,他也说不清楚,说清楚就没了)。你们听了很难理解,什么是虚拟目标?只有修行人才知道,你不参根本不可能,反正是心非意识性地朝着一个目标去,一有意识,不是思维就是观想,有想的内容在里面,而他纯粹直觉性的这么去了。可能是用“无”去,也可能用“明”去,或者“明”也不是、“无”也不是,就是意识直觉捏造的一个目标。直觉捏造的目标说不上是什么,他就朝着这个拼命地去,然后把所有的念头都止息下来,这个时候就不会昏沉了。
其实这些说法现代也有很多,以前在台湾有一个团体叫现代禅,组织者叫李元松,是一个挺能说的人,而且他真的在修行。他说了一句很著名的话:“倾全宇宙之力用于打坐,只管打坐。”大家都觉得他是个很牛的人,但后来他得了癌症,发现这样不行了,于是自己就忏悔,还解散了现代禅的团体,改修阿弥陀佛。这就是开辟另外一条路,想当现代佛陀的后果。但我们现代人看人看事都有个毛病,因人废事,因事废人,只要这个人一点不好就全都不好了,只要这个人一好就什么都是好了,这是不对的,我们看任何事任何人都要从很多角度、很多层次去看。
虽然李元松是狂妄、傲慢,还搞什么现代禅,其实搞现代禅是没错的,他只是想独开一门,但见解不深透,就到处授记阿罗汉,他的很多弟子就被他授记成了阿罗汉,这挺搞笑的!但他也真的修行,他的一些书对很多人起到一些良性的影响,后来他也遣散了现代禅,而普通的人是做不到的。他起码相信因果,知道自己错了,最后改修净土念阿弥陀佛。在这件事情上,我挺佩服他的为人,人不怕错,怕知错不改。他也说了“倾全宇宙之力用于打坐,只管打坐”这么一句话,还有很多类似的东西,关键是我们现在做不到,全然放弃、只朝一个目标去根本就不行。要做到这一点,其实要经过很多的磨砺、打坐,不然你一定会散乱。就算你刚刚有点基础,这个社会上的事情弄多了以后,又散乱了,一样是不行。
“依修做工夫”,就是照着他这么说去做功夫;“不觉身心俱忘”,肯定是心住到一个目标里面去了,比如无、返观,沉浸进去太深透的时候就会身心俱忘。有些人坐得念头没有了、身体触受也没有了,其实就是“身心俱忘”。
“清清三昼夜,两眼不交睫。”一下坐了三天三夜,两眼不交睫就是不睡觉,眼睛都没眨一下。
“第三日午后,在山门下,如坐而行。”第三天才起座,在座中的状态中于山门下行走,就是身心还在那个状态里面没出来,叫“如坐而行”。
“又撞见修”,又看到了修,问:“尔在此做甚么?” 就是问你做什么?答云:“办道。”翻译成现代话,他说的“办道”就是:我正在境界中。
修云:“尔唤甚么作道?”翻译成现代话:你的境界是什么?“遂不能对”,傻了,他没办法回答,说明他心里不清楚它到底是什么,其实就是一种状态,真正的智慧还是没透。这一步透的话,就会怀疑前面的境界,那怎么办呢?“转加迷闷”,就更恼火了,好不容易见到点缝隙,以为有出路了,结果一下又被堵死,料不到又是个坑。(水很深啊,兄弟们!)
“即欲归堂坐禅”,他感慨了,又想去参,归堂坐禅。又撞见首座道:“尔但打开了眼看,是甚么道理?”这个时候你不要沉浸在境界里面,你打开眼看,眼不是指我们的双眼,这个眼睛只能看到色相,而是你处在那种境界里面,返观一下,很清醒地去看你的境界是什么。道理是什么?是什么道理?古代人说“道理”不一定是逻辑,有时候说的是理体(本体的意思),他认为产生逻辑的心体叫做理体,产生思维、心念的叫做理体。
“又被提这一句”,又被他说了一个窍诀。(我们经常说“窍诀、窍诀”,这就是窍诀了。)“只欲归堂”,赶紧回到禅堂里去。
“才上蒲团,面前豁然一开,如地陷一般”,大地平沉,实际上就是这样。他上去以后,可能把那境界一返观,境界一丢——“轰”,那个本质其实还是以一种状态出来了,还不是真的,但这种状态已经不是状态了,其实他也有中心点,但不是像我们那样完全的中心点。那个很复杂,虽然这句话可以这样去理解,其实它还是状态,只是不像状态的状态,不像我们那样死啊。(大家不要去想,这些东西是想不到的,大家听了就听了,听了就把它忘了。听的这些东西全部凝结为信心就行了,你真的照着我说的这样去做的话,你是个傻瓜,不要这样。)
“是时呈似人不得,非世间一切相可喻”,已经没有状态了,其实到了单空很深的时候,你也说不清楚“空”是什么,它是非状态的状态,就是没有真正的明了。
“便下单寻修”,赶快去找修上座。修见便道:“且喜,且喜。”说明修上座也是个二百五,有什么好喜的,应该痛加一锥,方才清醒。但到这里已经很不错了,再修下去很多时候会自己开的,只要一放就开了,但他不知道放是什么。他还要利用这个去对治很多的无明烦恼,最后才会放。然后“握手”——同志,你终于来啦!
“门前柳堤上行一转,俯仰天地间,森罗万象,眼见耳闻,向来所厌、所弃之物,与无明烦恼,元来都是自己妙明真性中流出。”这个话我们从逻辑上一下就理解了——一切境相由心现,很简单!但他那个是现量的,就是不知道心体究竟是什么,他没有真切的体会。但他可以处在这种状态里面一直不动,动也在不动,不动也在动,很像开悟了。实际上他在见地上还是没有透,但是依据这个去修,可以修到很厉害。如果你见地不透,依据这个方式去修,可以修到像初地菩萨进入法性定再来透的,这个就非常厉害了。
但它还不是禅宗和大圆满,禅宗和大圆满就真的要透,透了以后,他就真的不修了,但不修也是修,只要起显现就是修。你能让显现消灭吗?你说睡着了,睡着了也是显现,所以会有梦修。永远没办法消灭显现,只是显现以什么样的方式来呈现,因为显现就是空性。这些状态行不行呢?其实到了这个程度,就挺厉害了,大手印就是这样的状态,修到后来非常厉害。
我只能说很厉害,要细究的话,你可以去看大圆满的经典——《三自解脱》、《三大休息》,把里面的所有说法全都搞清楚,总不能老是把句子晃过去就完了。当然没有大圆满灌顶的就算了,你真的没有办法弄清楚的,其实走禅宗的路也可以,不用搞得那么复杂。到了这个程度一直修下去,不要犯三昧耶戒,能够坚持下去一定会透的,不可能不透。走到这种程度,你让他不修就不太可能了。不像我们现代的人,说不修就不修,说修还是不修,那说这些有什么用啊?说老实话,我怀疑我来讲这些东西是孔雀开屏——自作多情!你们喜欢这个吗?我怀疑!真喜欢这个,那才是真正的无垢尊贵种。
“半月余动相不生”,什么叫动相不生?不是说他看不到东西,这个是动,但动在他那里也是静,叫动静一如、动相不生。不是说他一直处在一个状态里什么都不动,那是傻禅定来的。这个反而不是,这个时候真的是念头越多越快乐,但那是很深单空的快乐方式。我以前也经常说这个。“可惜不遇大手眼尊宿”,就是还没遇到非常高级的大成就者。“不合向这里坐住,谓之见地不脱”,因为没有遇到大手眼的人帮他抽钉拔楔,把他最后的执着拿掉,结果就一下停在这个状态里面,叫见地不透;“碍正知见”,都不算正知见。
你说:“我现在已经把五部大论读熟了!”那是邪见,禅宗的层面就这样说的。(沩山问仰山:“三藏十二部是魔说还是佛说?”仰山头都不抬回:“魔说!”沩山说:“嗯,你说对了!”两个人在那里“谤佛”!我警告大家不能照着学,现在说的是最高知见,你得到了那个层面再说,我们还是要抉择因果如细粉哦!)
“每于睡著时,打作两橛”,其实是梦修没有过。如果见地透了,梦修慢慢就过了,而且很容易过的。为什么见地透了随时都修呢?随时修的话,那个东西的力量慢慢就越来越大,在梦中的时候都能透过眠心所。而处在一切境相由心现的状态,虽然是单空很深,但还是不行,所以梦中打成两截是很正常的。其实梦中打成两截是很高境界了,我们非常佩服的乔美仁波切,他的见地里面认为睡觉不算什么,清醒时候的证悟才是最重要的。你们可以去看他的传记,里面就有这些。那怎么对比呢?这个太复杂了,我不想跟大家对比,对比也没有用,而且容易引起争论,到底谁高谁低,其实很难讲。关于睡觉能不能打成两截,如果真透脱的话,睡觉很容易就透过眠心所,透不过眠心所算不算彻呢?也可能算彻,但可能在眠心所的障碍消除上可能不太用力。
“公案有义路者,则理会得”,如果有逻辑的公案他就很明白,这对于学中观的人最牛了。中观、唯识学透了,看到这些有理路的公案,一眼就看过去了,没理路的就傻了。
“如银山铁壁者,却又不会”,就是不给他路走,直接让他拿结果出来,不给他说为什么,只给他说结果,那他就傻了。
“虽在无准先师会下”,在“无准先师”那里,就是他以前的师父;“入室升座”,就是慢慢走到上座去了;“无一语打著心下事”,听了那么多的教言,没有一句教言能够解决他最后的这点执着。
“经教、语录上,亦无一语可解此病”,读了很多书,语录、灯录等等还是搞不定;“如是碍在胸中者十年”,如此一下搞了十年。十年还算少了,有的一搞就是十个劫,比如释迦佛的父亲大通智胜佛。
“一日,在天目佛殿上行,抬眼见一株古柏,触目省发。向来所得境界,碍膺之物,扑然而散,如暗室中出在白日。”有一天在天目殿上走路,突然看到一处古柏。(我以前还看到这则公案的另外一种说法,古柏的树枝伸进了他的窗户。)这个可能是对他的一个省发,他所处的那种境界一下就没了。你们马上就问:“没了以后是什么?”再也不能是什么,如果还是什么就完了,只能是一切。反而也不用什么流出,他开始知道真正的平常、自然心,一下子就真正的透过了。只要有任何的境界,都叫做“碍膺之物”,“碍”指障碍,“膺”指胸口这一坨。有时候我们说直抒胸臆,就是我心里面想了什么、积累了什么,我全部给你说出来。我们修行的时候会有一些境界,其实那些都是“碍膺之物”,以为自己得到了什么、证得了什么,都是扯淡的!
为什么他看到古柏伸入窗户就明白了?因为因缘时机到了,古柏不一定要伸到窗户,伸到厕所里面也一样,他一碰、一返观,那个境界就有点穿破、刺破。其实不一定要古柏,找根竹竿也行,反正他“砰”一下就开了,开了以后,所有的境界荡然无存,真的成了个平常人——好了,是佛了!哪像我们现在好不平常啊?要成家,要立业,要三十成家、四十不惑,搞了一大堆,还要单空、还要菩提心,当然不行了。大家要好好听啊,我没说不要菩提心,没有菩提心才不行,这只是次第性的说法。但那时候他什么都没了,很普通,本来是佛。
这个时候就“如暗室中处在白日”,一下就处在彻底的、当下即是佛的状态里面——圣凡情尽,理事不二,现相跟道理、空跟明,全部不二,圣跟凡全部没有区别。这时候他起码在真正的见地上,彻底脱开了生死,再修下去就快得很。如果达到这种境界,就是法王如意宝说的:修六个月就会很厉害,修三年肯定解脱,修十二年会成为大成就者。
“从此不疑生,不疑死,不疑佛,不疑祖。”初地菩萨要打开三个劫:第一个是萨迦耶见,以自体为“我”的我执要打开;第二个是戒禁取见,认为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要打开;第三个是疑见——这个到底是什么呢?这个没搞通,我们要讨论,这个属于探寻阶段。没有这些了,佛是什么、祖是什么,可能他做不到,但是他绝对知道,这个就厉害了。“始得见径山老人立地处,好与三十拄杖”,他以前曾经见到一个径山老人,说他要花三十年的时间来搞定这事。一个拄杖就是一年的意思。他真的全体明白的时候,离开径山的时间刚好三十拄杖,因为径山老人说过他要花三十年才搞明白。(前面其实还有这一段公案,但这里没有。)
大家听到这个又欢喜了——“神通!”万一径山老人说的是三十一个拄杖呢?难道他就不明白了?而且径山老人可能随便说了一个数字,就像八万四千劫一样,难道就真的八万四千劫啊?所以大家别在意这些。但是佛法修到后来,确实会出现一些我们的五根、六根没办法达到的功能,会有神通的。佛陀的神通太厉害了,很多大成就者也真有神通,但我们修行的时候,不能以它为目标来追,可能会追不到的,反而好好的修行才可能做得到。
有人跟慈城罗珠堪布说:“我的上师有好多好多神通啊!”慈城罗珠堪布回了一句:“他有神通有什么用啊?他要让你有神通才行!”你要有什么神通呢?闻思修。千万不要误解为我们回去观一个什么气,从这个穴走到那个穴,又穿了一个什么道,然后长啸一声——那是武侠小说,知道吗?那是以金庸为首的老骗子们编出来的,当然,这是文艺,人家说好行骗的——我就是骗你,让你开心一下嘛,也挺好,还卖了好多钱。但佛法不是这样的,佛法要如实的,无诳语、无绮语,所以不能把那些东西拿到佛法来,那是很扯淡的!
时间不多了,我们讲快点,现在来讲第二个公案。
船子德诚禅师
秀州华亭船子德诚禅师,节操高邈,度量不群。自印心于药山,与道吾,云岩为同道交。洎离药山,乃谓二同志曰:“公等应各据一方,建立药山宗旨。予率性疏野,唯好山水,乐情自遣,无所能也。他后知我所止之处,若遇灵利座主,指一人来,或堪雕琢,将授生平所得,以报先师之恩。”遂分携。至秀州华亭,泛一小舟,随缘度日,以接四方往来之者。时人莫知其高蹈,因号船子和尚。一日,泊船岸边闲坐,有官人问:“如何是和尚日用事?”师竖桡子曰:“会么?”官人曰:“不会。”师曰:“棹拨清波,金鳞罕遇。”师有偈曰:“三十年来坐钓台,钩头往往得黄能。金鳞不遇空劳力,收取丝纶归去来。千尺丝纶直下垂,一波才动万波随。夜静水寒鱼不食,满船空载月明归。三十年来海上游,水清鱼现不吞钩。钓竿斫尽重栽竹,不计功程得便休。有一鱼兮伟莫裁,混融包纳信奇哉。能变化,吐风雷,下线何曾钓得来。别人祇看采芙蓉,香气长粘绕指风。两岸映,一船红,何曾解染得虚空,问我生涯祇是船,子孙各自赌机缘。不由地,不由天,除却蓑衣无可传。”道吾后到京口,遇夹山上堂。僧问:“如何是法身?”山曰:“法身无相。”曰:“如何是法眼?”山曰:“法眼无瑕。”道吾不觉失笑。山便下座,请问道吾:“某甲适来祇对这僧话,必有不是,致令上座失笑。望上座不吝慈悲!”吾曰:“和尚一等是出世,未有师在?”山曰:“某甲甚处不是,望为说破。”吾曰:“某甲终不说,请和尚却往华亭船子处去。”山曰:“此人如何?”吾曰:“此人上无片瓦,下无卓锥。和尚若去,须易服而往。”山乃散众束装,直造华亭。船子才见,便问:“大德住甚么寺?”山曰:“寺即不住,住即不似。”师曰:“不似,似个甚么?”山曰:“不是目前法。”师曰:“甚处学得来?”山曰:“非耳目之所到。”师曰:“一句合头语,万劫系驴橛。”师又问:“垂丝千尺,意在深潭。离钩三寸,子何不道?”山拟开口,被师一桡打落水中。山才上船,师又曰:“道!道!”山拟开口,师又打。山豁然大悟,乃点头三下。师曰:“竿头丝线从君弄,不犯清波意自殊。”山遂问:“抛纶掷钓,师意如何?”师曰:“丝悬渌水,浮定有无之意。”山曰:“语带玄而无路,舌头谈而不谈。”师曰:“钓尽江波,金鳞始遇。”山乃掩耳。师曰:“如是!如是!”遂嘱曰:“汝向去直须藏身处没踪迹,没踪迹处莫藏身。吾三十年在药山,祇明斯事。汝今既得,他后莫住城隍聚落,但向深山里,钁头边,觅取一个半个接续,无令断绝。”山乃辞行,频频回顾,师遂唤“阇黎”!山乃回首,师竖起桡子曰:“汝将谓别有。”乃覆船入水而逝。
这里讲了两个和尚,一个是船子,一个是夹山,船子是师父,夹山是徒弟,师徒两人相处的时间就一个小时左右。船子和尚是一个节操高邈、度量不群的人,很牛,他是药山禅师的弟子。他有两个师弟,一个叫道吾,一个叫云岩,而且两个都是成就者。道吾和云岩都有道场的,而且有很多弟子,可他什么都没有,就跑到一个叫华庭的地方去划船,天天就干这个事,希望在这个过程中,遇到一位合适的弟子传下去。从佛法来讲,开悟的人要把佛法传下去,这是责任来的,也是个强烈的心愿。那他为什么不去开道场呢?没有这样的因缘,开了道场也不行的。有些因缘就更惨了,比如跟阿底峡尊者一起进藏的那位成就者,被一妇女当板凳坐了四十年。毕竟船子和尚划船还搞出了一个夹山,而且挺厉害的,夹山后来开了很大的道场。
船子和尚划船,就是为了等这么一个弟子过来,最后等到了,他叫夹山。夹山是怎么回事呢?夹山本来在京师搞了一个很大的寺院,还在里面讲法——大法师,牛啊!他道貌岸然、道相庄严、道风古朴,绝对不会像我这样穿背带。后来道吾到了京师,见到夹山在上堂讲法,僧问:“如何是法身?”夹山曰:“法身无相。”法身是没有样子的(无相的)。僧问:“如何是法眼?”夹山曰:“法眼无暇。”
佛有五眼:肉眼、天眼、法眼、心眼、佛眼,法眼就是指本性的那种觉知力。如果处在本性里面看世法的话,不会有任何的分别,叫做“法眼无暇”。但古代人不会像我们现在那样去分别,夹山说“法眼无暇”的时候,道吾在下面笑。真会这样的,看到有人说这些东西,有时候真的觉得好笑,但那是一种慈爱的笑,就像父母看到三岁的儿女在那里讨论怎么结婚一样,两个在那里你扮爸爸、她扮妈妈,父母看到就笑了,只是这种状态,但并不会排斥这些东西。
夹山能做大法师,可见他很聪明,他看到道吾在笑,就觉得不太对劲,下了坐就去找道吾,问:“某甲适来祇对这僧话,必有不是,致令上座失笑。望上座不吝慈悲!”“我刚才跟那个出家人对话的时候,肯定说得有不妥的地方,你才会失口而笑。”道吾曰:“和尚一等是出世,未有师在?”道吾先拍他一马屁,再指出他的毛病。“一等是出”,就是夸他是真的大根器,有那么多的眷属。但是确实没有明白,为什么呢?因为没有老师、没有真正的引导者,按照我们现在的说法,就是没有窍诀。夹山曰:“某甲甚处不是,望为说破。”“某甲”是自己的意思,我有哪里不对的,请你帮我说破。
古代人求法真的很当真,而现代人学法就是为了让自己显得牛皮,你看小组里面的辅导员,还没成为辅导员之前,他会到处请教问题,但成了辅导员以后,他会私下请教问题,当着他的组员就绝不请教,为什么?丢脸啊!他要他的组员以他为中心,这哪是在学佛法啊?而是拿佛法来武装我执,有很多人都这样,他们喜欢跑到外面去做小组长、做辅导员,你知道为什么吗?我不排除中间确实有想度人、救人的心,但大部分都不是的。大部分人想在里面满足自我感、存在的价值感,希望别人尊崇他,希望别人用恭敬的眼神看他,真修行人不能这样。当然,开始的时候出现这些误区没问题,但慢慢要观察到自己,要真心地想帮别人,别人不想你帮他就算了——“我不需要你怎么看我,你怎么看我都行。”倒是我们要看清楚自己,这个才重要。
夹山去请问,但道吾曰:“某甲终不说。”“我就不告诉你,”“请和尚却往华亭船子处去”。说“和尚”已经不是普通的出家人了,出家人中间的导师称为大和尚。“山曰:“此人如何?”就是问华庭的船子和尚这个人是怎么样的?吾曰:“此人上无片瓦,下无卓锥。和尚若去,须易服而往。”这个人穷得不得了,什么都没有,你要去的话,就不要穿着大法师的衣服,上面红色的、黄色的、挂着很多圈圈,而且不要弄一些伞盖,一路上也不要整几十个老葱在那里撒花。这样去的话,船子和尚理都不理你,甚至反过来给你磕头,那你真的是好惨啊!真会这样的,比如“你来了,给大和尚磕头!”哎!世人就这样,佛法都会拿来为自己争取很多东西,扯淡的!
道吾说要“易服而往”,古代人求佛的心思绝对不会像现代人,现代人会说:“既然这样,我就不去了,反正我总会开悟的,不管了!让我把寺庙都丢了、徒众都赶了,不行,我自己慢慢修!还有好多的上师,此地不留爷,自有留爷处。”我们是不是这样嘛?一看就不是成就的人,还大根器?但夹山真不是这样,“散众束装”,把徒众全部遣散了。“束装”是什么意思?古代层次比较低的人,就会捆腰带,有级别的人是宽袍大袖。
所以夹山就非常厉害,然后“直造华亭”,直接就奔向华庭,“船子才见”,这句要倒过来,叫“才见船子”,就是见到船子以后,船子便问他:“大德住甚么寺?”你住哪里啊?那时候喜欢斗机锋,所以他们一上去就开始斗机锋。山曰:“寺即不住,住即不似。”这里他走了谐音,心应无所住嘛,如果似的就是不住的,如果你住了,它就不是那个样子。装模作样就来了,而船子就等一个装模作样的人上来,他不会跟你斗这些话了,直接曰:“不似,似个甚么?”“既然住即不似的话,那似个什么?你告诉我像个什么?就像有人说自己证悟了,你就追他到底,他一定会黄的,他一般都用一些名词来回答,或者把别人说的话捡过来——有人问他:“是什么呢?”他说:“就这一切喽!”“那这一切是什么呢?”“有什么好说的呢?”其实他真不知道,所以船子和尚问了第一句以后,就没心思再问了,后面只是告诉他——“不要再骗自己了,骗自己就算了,还骗老子?!”(当然也可以这样去问:“你知道《道德经》是谁写的吗?”“老子写的。”“你知道老子为什么要写《道德经》吗?”“老子愿意!”这是我从抖音上看到的,一个女孩跟她的男朋友走在路上,记者问她:“你的男朋友长得帅不帅啊?”女朋友说:“还可以。”“收入多少啊?”“收入很低!”“那你为什么要嫁给他呢?”然后女孩就反问记者:“你知道那个《道德经》谁写的吗?”“是老子写的。”“为什么老子要写《道德经》呢?”“老子愿意!”)
接着山曰:“不是目前法。”就像我们回答不是所境(不是对境)的意思。经常说:证悟绝对不是有境之智,是无境的,就是“不是目前法”的意思。师曰:“甚处学得来?”这些东西你在哪里学来的?山曰:“非耳目之所到。”废话!一听到这些,一般都是一巴掌打过去——滚!回去修单空!但他毕竟是船子和尚,肯定不会那样粗鲁的说脏话。
船子曰:“一句合头语,万劫系驴橛(有的版本是“万世系驴橛)。”就因一句对的话,一万劫把你套死在驴橛上绕着转。禅宗里面有句话:“什么时候可以证悟啊?”“你可以证悟的,驴年!”驴年是什么意思呢?十二生肖里面没有驴,就是没办法证悟的意思。驴子有个特点,推磨的时候一定要把它的眼睛蒙上,然后弄个胡萝卜吊在面前,它就一直追着胡萝卜,于是就开始绕圈。对于我们来说,证悟就是那个胡萝卜,我执就是那个木桩。当然我执还有很多作用,就是你懂的那些法语,其实就是那个东西。这样转转转,万世系驴橛,就算你想得通,那也是个驴橛;就算你有境界,那还是驴橛。
船子感叹了一下,既然你自己不行,那我就来挑逗你了,又曰:“垂丝千尺,意在深潭。离钩三寸,子何不道?”就是你修行、思维,搞了那么多,都是为了能够在深潭里面钓到鱼,其实就是明白真正的法性是什么。反过来说,离这个钓钩只有三寸了,我想问你什么意思?其实就是让他回答不出来,如果理路给他回答出来又完了,他又给你来个离开四边,弄死个人啊!所以就不能这样,夹山还想回答,船子和尚上去就是一桡子,用那个船桨一下把他打到水中。
“山才上船,师又曰”,这里有很多其他的记载,有的记载说他在水中往上冲,因为人在水里肯定会往上冲的,而且在水里面没气了也不能思维。为什么在藏地打坐会很好呢?因为没氧气,而人思维是需要氧气的,氧气稀少只够身体运动的时候,头脑就很容易安静下来。安静下来的时候,心的清明不会丢的,那是没办法丢的,没清明你怎么知道有身体呢?所以缺氧有这样的作用,就像马祖把庞蕴的嘴捂住,而船子和尚就用船桨来按夹山,就是为了让他不思考。
还有一种方法就是跑香,跑到气都没了,然后“砰”一停,那时候你再来算,8+5+7+3+8等于多少?那时候绝对不行的,你干脆不想了,等于0。(众笑)他想让你明白有另外一种认知方式。而这个版本是“山才上船”,师又说:“你说,你说,你快说!”就是不准他通过思维来说法语,而直接说出自己知道了什么。夹山又要开口,船子又打,其实不是打,只是又把他按下去了,最后他在水中点头三下。“点头”的意思是我不说了,我明白了。为什么点头三下呢?为了避开语言,那是一种表达,就是这个东西非语言所说,但是我可以明白。明白的这个东西,可以让我点头、让我从西走到东,是自做主的沙弥,因为它不是一个死东西,它可以动,但它不是分别念的对境,而思维、言语都是分别念的对境。
船子又曰:“竿头丝线从君弄,不犯清波意自殊。”钓鱼这个竿头的丝线实际上是你的修行、思维、参禅,这些东西怎么搞都可以,没问题。“从君弄”,就是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从君”还是有个做主的东西在搞,但没问题,关键是要“不犯清波”。如果真明白了这个东西以后,你不要让它丢失掉,叫“不犯清波”,不犯二元对立,不去落草,其实就是“不舍无上”的意思。这个是对的,它很殊胜,“不犯清波”、“不舍无上”,实际上是一样的意思,但你首先得明白什么是无上。当然,“不犯清波”还要一个真正的东西在那里,就是一定要有清波在。
但是夹山还不满意,就问:“抛纶掷钓,师意如何?”连这个杆头的丝线、修行的东西全部都丢掉以后,也就是所有的一切都现起,修行也好、不修行也好、身体也好,全丢掉了以后,其实这里问的是:法性定是什么?如果深一点就是这样,或者虽然没有法性定,完全的无修是什么?你认为是怎么样的呢?法性定是没法回答的,一回答又成了词汇,那是一种境界,真的没法回答。
但是处在大圆满的状态,我们还是可以去说的,而他的回答就是禅宗或者大圆满初悟的状态,怎么说的呢?“丝悬渌水,浮定有无之意。”“丝”就是意识也好、修行也好、各种各样现起的心念也好,在不丢失领悟的情况下,“有”跟“无”都可以。“浮定有无之意”,你不能说它有跟无,但是它都可以有,一说它是有、无,你就完蛋了,一说就形成二元对立。
“丝悬渌水”,就像一根钓竿的丝线丢到了绿水上,随波逐浪,真修行的时候就会放下自己所有的一切,随因缘自在。但这里一定要有“清波”——明白。不明白的话,我们发呆也叫自在嘛,什么都不做,但这个不行,所以跟普通人之间就多了一个“明白”。绝对不需要其他的境界,有境界在他看来也是普通人的行为,不管是什么样的神通,跟普通人的运水搬柴,本质上是一样的,所以禅宗里面说:“神通及妙用,运水与搬柴。”一动就是心在动,即使你有神通,飞到天上也是心在动,你像蚂蚁爬也是心在动,你在地狱里面受罪也是心在动,你去搞净土还是心在动。在动的时候,你真的有明白,就全部解脱。关键是,你要去追这个“明白”的话,你又死了,到底是什么明白?所以一定要透悟才行。
夹山一听到这里,就开始有点感受了——“哦,原来是这样的!”“语带玄而无路,舌头谈而不谈”,什么是语带玄而无路?“玄”是很深远的意思,说话说得那么深远、那么多,实际上通过语言和思维的方式都找不到出路的。舌头虽然去说它,实际上什么都说不了,就像《金刚经》里面佛陀说:“若有人言如来有所说法,即为谤佛。所谓佛法者,即非佛法,是名佛法。”就这个意思,听得懂吗?其实经论全都说完了,但你真的去做又不是这样了,我现在说的也是一样的,只不过把它说得有点像人话了。
船子就高兴了,说:“钓尽江波,金鳞始遇。”就是他钓尽江波,划了三十多年的船,就是为了找一个人来接他的传承,今天终于找到了。他确实是这么感叹,但里面也藏着骨头,所以禅宗的祖师真的“很坏”,因为你根本搞不清楚他是说真话还是坑你。即使是说真实的情况,但确实也是个坑,在斗机锋里面叫做“横身给虎咬”,就是拿身体给你咬,一咬进去的话就崩断你的牙齿。故意弄个漏洞给你,要是你认了,说明你掉进漏洞里面了。但是夹山真悟了——“山乃掩耳”,不听你这一套,真的实现了非耳目所到,他不着这些东西了。当然,这也是种表达,如果船子和尚还要跟他斗下去的话,问:“你怕什么啊?”其实他要表达自己已经摆脱了这些金鳞不金鳞,也就是圣凡情尽了,好、坏无执了。表达完了之后,船子就高兴了,曰:“如是!如是!”对啦,对啦,就是这样的!
两个人搞定了以后,肯定会在船头弄点老酒来喝——“哎呀,喝酒会犯戒!”取舍因果如细粉,还是喝茶,我们把它当酒来喝,然后抉择见解如虚空。“遂嘱曰”,然后就继续吩咐他,“汝向去直须藏身处没踪迹,没踪迹处莫藏身。”这个很牛啊!“直须藏身处没”如果你有一个小小的执着都不行,“藏身处”就是你投入的地方,那个东西是找不到的,安身立命的地方是没有一个东西给你拿到的,没有证、没有净、没有得,叫做“藏身处没踪迹”。
禅宗里面经常问:“你在哪里安身立命?”实际上是没有一个地方的,但是没踪迹处莫藏身,如果有一个地方叫“没踪迹”,你就完了,你把“没踪迹”又当成一个踪迹在弄,拿到我们的状态来讲,就是不要执有、不要执无,变成当时的禅话就是这样。这些在禅宗里面也有很多,比如“有佛处急走过,无佛处莫停留”,就是有佛的地方要赶紧走过,没佛的地方更不要停在那里。你问:“那到底去哪里啊?”——大千世界,天空凭鱼飞,海阔凭鸟跃。有没有鸟在水下游的?你去游就是蠢鸟!
“吾三十年在药山,祇明斯事。汝今既得,他后莫住城隍聚落,但向深山里,钁头边,觅取一个半个接续,无令断绝。”三十年来,他在药山祖师那里就只知道这个事,其实知道这个事就什么都知道了,还说什么啊?这是在假谦虚,但是为了坚定他的信心,表明根本就是这个了,你今天已经得到了,往后就不要在城里面去搞什么道场之类的,你应该在那些很朴实的地方,找一两个弟子把灯传下去,不能让灯灭了,否则对不起佛祖。
说完以后,山就辞行了,然后频频回顾,回顾里面带有不舍——我们见面才两三个小时,说不定才一个小时,那叫一炷香,然后就要分开了,可见古代人的感恩心之重啊!按道理来说,帮他解决了彻底问题的就是根本上师,情感上肯定有不舍。同时初悟的时候一定有疑惑的——就这个吗?是不是还有暗藏?会不会等我下回再来?就像现在的医生治病一样,先治一半,等好了之后下一半再来,总不一下直接把人治愈了。那些大德会不会这样呢?大德真不会这样,如果你真明白的话,能给你就全给你。那为什么上师老是不讲窍诀呢?因为你的根基不到,提前讲的话真会害死你!
夹山频频回顾,师遂唤:“阇黎!”阇黎是金刚的意思,那是一种尊称大德的意思。夹山就回首,师竖起桡子(这个“桡子”实际上是指划船的船桨)曰:“汝将谓别有。”你不要认为还有其他什么,我全部都给你了——你不要问为什么?老子愿意!船子为了证明这个,怎么办呢?“覆船入水而逝”,直接死给他看。如果我要埋藏什么的话,我就不用这样去做,我今天做给你看,把船翻了入水而亡。为了坚定他的信心,船子和尚用这种行为来证明这个就是根本,因为初悟的人真会怀疑的,大部分人不怀疑是不可能的。但是六祖、莲花生大师那些例外,所以船子和尚的行为非常吓人。当然,他用不用得着这样呢?从各种缘起上,他认为应该这样就要这样,直接让自己入水而亡,但是你不要认为他真死了,这种人没什么死不死的,但在缘起上,他就真的让身体消失了。
这是船子和尚跟夹山的故事,通过这个公案,最重要让大家学会什么呢?不要耍口头禅,要玩真的!时间已经到了,等下次禅七的时候,我一定会把剩下两个公案作为补充内容来讲完。后面两个公案非常的精彩,其中有一个雪峰义存禅师的公案,完全是在讲色不亦空、空不亦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修行的四个层次全部都有了,所以藏汉完全一家。我们以后再讲,有的是机会。
这次禅七结束了,我不知道大家打坐怎么样,我个人认为这次禅七非常圆满!但不能圆满结束就算了,我们要一起来回向,这是三殊胜必定要做的内容。回向完了以后要解七,解七完了以后,大家该回哪里就回那里。大家回去以后记住:“藏身处没踪迹,没踪迹处莫藏身”,如果想不通就跳进海里泡一下!(众笑)
我们现在一起来回向。
【注:文稿内容未经讲授者本人审核校对。】